以诗写史的清贫县令

□ 罗小丽

王省山（1787～1855），字仲巡，号松坪，沁县乌苏村人。出生于书香世家，自幼在父亲的教诲和家庭的熏陶下，秉性诚笃、沉着和平，尊老爱贤、关注民生，是沁州大地孕育出的一位心系民众、一世清贫的好官。据史载，王省山始出山时，曾经有过这样的誓墓文：“如果不勤政爱民敢私取一钱是大不孝，则必沦骨异域，无颜见我先人之墓。”

清嘉庆十六年（1811），皇帝西巡五台山，王省山随父参加迎驾，并召试献诗祝贺，受到皇家赏赐。过了两年，王省山荣登拔萃科，以教谕用，授太原县训导。两年后，正式赴任。王省山在太原训导上连续两任，共14年，是他仕宦之途中算比较顺利的第一步。

道光十五年（1835），王省山被选任云南元谋县令。此地远离京师，少数民族杂居，“瘴疠侵人”，历史上曾经两次县令空缺。王省山到任后，镇静不苛，勤政爱民，众人感德。道光十九年，王省山奉檄督运京铜北上燕京。这是他入滇为官以来最为艰险、最为重大的一次使命。一路上水陆兼程，马不停蹄：晚度赤水河，晓行雪山路，千盘石蹬，茫茫烟雾，惊涛震耳，魂梦不定，极度的劳顿染白了鬓发，阳光江风皴黑了面皮，还几遭险情。督运京铜事竣之后，王省山在返回元谋途中回家看望老母。当他看到母亲年迈体衰，想辞官在家奉养母亲时，其母说：“汝能勤政爱民胜汝日依吾膝下也。”带着母亲的教诲，王省山又依依不舍地返回任上，走时还把家乡的农作物优良籽种带往元谋推广。

王省山嫉恶如仇，爱民如子。在任昆山县令时，他重拳打击横行乡里、为害一方的社会黑势力，将地痞无赖龚廷、吴景等害群之马绳之以法，又培养出王仁光、张昱等一批科考优秀人才。

道光二十八年（1848）七月，江南大水，江阴县地处濒海之地，发生了沙地海啸，田庐被淹没，人死无数，数万灾民奄奄一息。这一年，刚刚调署无锡一年的王省山又被调往江阴，去对付这场灾难。道光二十九年，大水再淹江阴城；“万顷良田成臣浸，庐舍淹没资粮尽，万户逃亡余破屋。关情欲献流民图，江湖满地皆盗贼。”王省山在其诗歌《破围歌》中记录了这一情景。面对灾情，王省山禀请发赈，却遭江苏抚军陆建瀛的批驳。王省山左右奔走，上下呼号，总算使上宪对灾情有所了解，拨下赈银八千两。为了防止有人从中克扣，王省山将这笔救命款直接下发民间绅董，以期赈款尽快发生作用。江北灾民过境，王省山资助口粮船只，遣归回籍。在被淹没之地，他发动民众修地筑堤，亲自担任督工。中秋之际，王省山还驾小舟穿行在茫茫泽国之中，潜心勘察乡下的灾情，并写下了“何时就安宅，稍解宰官忧”等关注民生的现实主义诗句。

咸丰三年（1853）八月，王省山被调署江宁县令。江宁位于金陵（今南京）之南。这一年，太平天国起义军攻占金陵，四邻兵马穿梭，双方战斗十分频繁。当金陵城陷之时，江宁府已经移治淳化镇，江宁县也移治秣陵关。王省山虽然怀揣檄命，却并不能像平日里的赴任官员那样，迎来送往，堂皇八面。他舟马车船，沿途感受着战乱造成的满目疮痍和平民的颠簸游离。到达江宁县时，他并不能进驻到原本该去的县署，而只能暂且栖身在城外的秣陵关行馆之中。这时的秣陵行馆，其实就成了王省山的战地县衙。在江宁，王省山看到的是“积尸高于山，流血沟渠腥。死者骸骨露，存者饥寒并”的凄惨景象。比这更令人愤慨的是，官军的兵怯将懦、临阵胆丧和掳掠金帛的种种恶行，还有那些假冒官兵乡勇恃强凌弱、拦路劫掠的土匪。对此，王省山只能将那些恶徒拘捕，严刑鞭扑，替黎民百姓出一口恶气。

“莫笑老夫筋力减，心雄犹欲请长缨。”到秣陵后，已经60多岁的王省山立即整饬地方，安抚黎民，支设粥棚，赈济难民。他先后两次深入当地驻军大营，试图请求给予士兵和武器支援。他训练乡勇数千名，携带粮食，短衣匹马，随营参战，防剿历数月之久。

咸丰五年（1855）春，因积劳成疾，王省山病逝于江宁县令任上。当地民众“哭声达于四野，扶柩追送几十里”，以表达他们对这位一心为民、鞠躬尽瘁、死而后已的清官、好官的深切缅怀之情。

王省山虽然一生五为县令一摄州事，但他为政清廉，一世清贫。在当时“三年清知府，十万雪花银”的时代，人们认为，为官几十载的王省山也应该腰缠万贯。晚年，有人问他积攒下多少钱财，他答曰：“十万缠腰岂易求，黄金避我竟如仇，人间果有扬州鹤，便欲从之汗漫游。”

王省山十分重视对人才的培养，所到各县大办学堂。自己将办公场所设在破庙或闲置民宅、祠堂，而大力扶持教育发展。沁州大良村的李畅爱好读书，但因幼年父逝家贫，王省山将其收入门下，资助供读。在他的关照培育下，李畅学有所成，被誉为沁州才子。王省山在他所主政的地方倡导尊师兴学，为当地培养出许多有用之才。

在公干之余，王省山手不释卷，兼好书法，特别是精于诗作，撰写了大量诗篇。尤其是在江宁战地，写下了诸如《秣陵纪事》《书愤》等许多记录当时历史细节的战地诗作，虽然多次想将其刻印成书，却因清贫窘迫而未能付梓。他去世后，其族人才筹资刻印了《菜根轩诗钞》15卷，刊行于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