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学生辩论赛中的打断言语策略研究

张世蓉 赵 圆

（兰州理工大学外国语学院，甘肃 兰州 730050）

1 引言

打断是存在于人类言语交际行为中的一种语言现象，国外的学者如Jefferson (1974)[1],Zimmerman &West (1977)[2],Edelsky (1981)[3],Kollock (1985)[4],Schiffrin (1987)[5],Coates (1988)[6]等人从界定、模式、语用功能以及权利影响等语言学、社会学和人类学角度对打断进行了研究，取得了丰硕的成果(罗耀华、周晨磊、裴亚军，2012)[7]。国内的学者李月娥、申智奇(2003)[8]、匡小荣(2005)[9]、吕万英(2005)[10]、吴鹏(2007)[11]、罗耀华、周晨磊、裴亚军(2012)[7]、廖美珍、龚进军(2015)[12]、谢群(2016)[13]、李美奇(2018)[14]、陈崇国(2019)[15]等人主要从日常口语交谈、法庭与仲裁庭审、无领导小组讨论以及电视节目等角度对打断言语现象进行研究。打断通常是说话方为争取发言权而打断对方的话语，抢过话轮的话语行为(李响，2013)[16]，其首要功能是控制话语权。无论控制话轮还是控制话题，打断者的目的都是迫使说话人放弃对话语当前的控制(吕万英，2011)[10]。此外我们根据Bilmes(1997)[17]了解到打断的形成机制。辩论赛在形式上是就某一问题进行辩论，要求辩手在合适时机打断对方陈述，立住己方论点。Eemereen、Houtlosser(1999)[18]、Freeley(1986)[19]对辩论赛事做了具体研究。

不同于对语言策略及语用特点的角度对辩论赛进行分析，该研究从大学生辩论赛的打断言语分析的角度出发，探讨国际赛事——华语辩论世界杯32场比赛中的打断现象，对语料从打断方式、原因以及被打断者的反应方面进行分类讨论，探析打断言语的特点，从而观察在辩论赛质询环节，打断作为话语策略对于辩手发挥起着怎样的积极作用。

2 语料说明与研究发现

2.1 语料的收集分类

华语辩论世界杯包括开篇立论、质询、质询小结、一对一对辩、盘问、盘问小结、自由辩论、总结陈词八个环节，语料选取自“2018华语辩论世界杯”的质询环节，每一个具体的语料都是真实言语交际的体现，收集的语料只涉及辩手间的打断言语，不包括被外界环境影响产生的打断。本届比赛共51场辩论，研究采用随机抽样的方式选取32场，并从中截取了184个打断言语序列，本文将涉及打断言语序列的例子按照Gail Jefferson的转写体系进行转写(张艳红、于国栋 2016)[20]。研究从打断方式、打断原因以及被打断者的反应对收集的184个打断序列进行分析归类，主要针对打断的方式及被打断者的反应两种类型提供较为典型的例子作为语料进行分析。

2.2 结果及打断言语现象解析

2.2.1 打断的方式

表1 打断方式分类

当说话人想要发出打断言语时，一般会发出打断信号企图引起对方的注意。但是在辩论赛中，由于比赛的竞争性和时限性，辩手也会直接开始其打断言语，来强势陈述己方观点。由统计可见，辩手常常采用“压倒式”的方式打断，即不给对方任何准备时间，直接以高于对方分贝的声音阐述己方的观点，而很少采用“请求式”的打断方式。无论辩手出于礼貌采用请求式或者道歉式的打断方式还是急于陈述己方观点而采用压倒式、直言式的打断方式都是为了迫使当前说话人放弃其对话语的控制。

a.请求式

在请求式这一打断方式之下，辩手希望得到对方辩手的同意，以“我可以打断您吗？”“打断您一下好吗？”“请问可以……?”等疑问句来征询意见。

（1）01正方一辩：额:::我不太了解足球圈有什么样的隐喻，[但是一个轻狂]的人难道不02可以[一直谦虚着嘛？]（2.0）毛泽东主席不谦虚嘛？=

03 反方二辩：[好好],[没事儿，没事儿=对方辩友]所以我可不可以，=额，我打断

04打断您一下好吗？我可不可以理解为这样……

（人不轻狂枉少年VS人不轻狂亦少年）

在这一轮的盘问中，质询方想获得被质询方对“轻狂”定义的共识，被质询方以梅西为例，将其视为“轻狂”的人，这一论据遭到质询方的质疑，基于礼貌，辩手采用请求的打断方式“我可以打断您吗？”随后才发表己方的言论，这体现了辩手良好的个人素质。

b.直言式

采用直言式的辩手通常会发出明显的打断信号，直接坦率地表达自己的意见，如“打断一下”“等一下”“停”等。

（2）01 反方一辩：en:::孙中山(2.0)是贵::但是不是因为他抒发胸臆，同样[也有人是02改革-]

03正方二辩: [哦对，好好]，打断您一下，他(0.5)发动辛亥革命(0.8)这个(0.2) 04算抒胸臆吗？在您方定义里面。

(人生贵在抒胸臆VS人生贵在不逾矩)

在这一段质询中，正方二辩盘问反方一辩孙中山推动辛亥革命属不属于“抒胸臆”，被质询者不承认且还在陈述他方的观点，质询方发现想要对对方做出当下的反应，所以质询方就采取较为直接的打断方式，告诉对方辩手他要发表打断言语了，而他也发出了打断信号“好，打断一下”。相比起直接被对方压倒性的语言打断，这一打断方式给被打断方提供了准备。

c.道歉式

辩手出于礼貌在打断对方之前发出“不好意思，打断一下”的信号，在原本不礼貌的言语之下企图获得对方的谅解，在一定程度上能获得对方辩手、评委以及观众的好感。

（3）01 反方二辩：……今天＜青年人>解压或者做其他地方的时候，做其他事的时候是不02是.hhh往往都需要有一个(0.8)“我要做什么”的认识？

03 正方一辩：也不一定啊，＜青年人>很也[可能被社会-]

04 反方二辩：[=来，所以说，]不好意思=打断一下，＜青年人>现在做事不需要目的05 (0.5)和认识，您方请给论证。

(“佛系”标签对青年人成长利大于弊VS“佛系”标签对青年人成长弊大于利)

被质询方对质询方提出的青年人是否在做事情之前需要有“我要做什么”认知的问题做出了否定回答，质询方想打断对方并根据其做出的回答作观点陈述，在实施这一行为之前，质询方采用了“不好意思，打断一下”的话语，请求获得对方的谅解，而被打断方也没有再继续自己的话语，这一过程较为“和谐”，双方合作完成这一话轮。

d.压倒式

在大多数情况下，辩手急于陈述己方观点或者对对方辩手的论点论据有了即刻的反应，以大过当前说话者的音量与对方据理力争，常常出现双方声音重叠的情况。

（4）01 反方二辩：……今天我们关于＜中国烧钱式营销>定义，02 是不是说(1.0)我们用02大量的折扣大到我们甚至亏损这样，是我们这样一个定义没错吧？↑

03 正方一辩：.hh额::不一定是亏损-

04 反方二辩：=那，那给我界定，大到多少？

(中国式烧钱营销是可取的市场竞争手段VS

中国式烧钱营销不是可取的市场竞争手段)

在这一段质询中，由于被质询方在回答“烧钱式营销”到底要“烧”多少钱？的问题时没有达到质询方满意的答案，而且双方节奏不一，被质询方的“慢吞吞”导致质询方出声直接质问“给我界定，折扣大到多少”，语气声音都很强势。这样的打断方式虽然能当下给对方做出反应，体现辩手敏捷的思维能力但不免给人一种急躁、咄咄逼人的感觉。

2.2.2 打断的原因

表2 打断原因分类

人们交谈一般根据正常的话轮转换规则，即说话人判断出话轮结束的位置然后接过话轮，从而实现正常的话轮转换。而在辩论赛这一特殊的交流环境下，说话人即辩手会违背这一规则，必须通过打断这一言语策略来实现他们的目的。通过分析语料发现，辩手一般出于以上五种原因打断对方辩手，其中想立即做出反应是辩手发出打断言语的最主要的原因，在辩论赛这样一个需要注意力高度集中，思维极度敏捷的比赛，所以想要在这一环节突出，辩手当下的反应是最重要的；其次因为该辩论赛的质询环节共计时两分钟，包括质询方的提问也包括被质询方的回答，所以质询方通常会打断被质询方，节省时间，以保证其盘问时间。

2.2.3 被打断者的反应

在出现打断现象的交谈中,构成打断行为的双方,一方是打断者,另一方是被打断者（匡小荣,2005）[9]。我们通常情况下认为打断者是主动的而被打断者是被动的，但是在辩论赛中这一情况又另当别论。双方为了站稳各方的论点，面对打断时会做出不同的反应，即允许对方打断自己和不同意打断两种情况。

表3 被打断者反应分类

由统计可见，被打断者一般会主动中断自己陈述内容，保持沉默来回应打断这一言语行为，辩论场中持有良好的礼貌态度可以获得评委和观众的好感；而辩手也会对对方的打断置之不理，意在突出己方的观点，开启竞争模式，甚至角色互换，反过来打断，造成话轮的频繁交替。

a.允许打断

①中断自己，保持沉默

（5）01 正方二辩：……您方的矩世俗的眼光外在对我的评价（0.5）算不算您方的＜矩>？

02 反方一辩：额：：：世俗的眼光，评价=评价不算矩，评价不算矩-

03 正方二辩:=OK,OK,OK.好，您方不算没有问题。

(人生贵在抒胸臆VS人生贵在不逾矩)

被打断者在接收到打断信号时认为打断者的打断可以接受，他选择停止自己正在进行的话轮，让对方先说。在这个质询中反方一辩在回答正方二辩过程中被其打断，因为被打断者已经回答出关键信息，所以认为自己被打断也可以接受，所以中断自己的话轮，保持沉默。

②同意打断

（6）01正方一辩：额:就(2.5)额（.），仅以＜摩拜>一家为例，就他按照他目前的活跃用02 户7[千万-]，按照他99到199[的-这个押金标准]， 20%用3.5的-

03 反方二辩：[=7千万对],[额您说的这个(0.8) 额:::利]，=不好意思，打断一下.04 正方一辩：OK

(共享单车应该向用户收取押金VS共享单车不应该向用户收取押金)

在接收到打断者明显的打断信号“打断一下”时，被打断者同意对方这一要求，做出了“OK”或者“嗯”的回应，虽然没有发出“请说”“请问”等的邀请，在辩论赛场上一定程度上展现了自己的风度，给评委及观众留下好的印象。

b.不同意打断

①话语声明

（7）01 反方二辩：……为什么您这个要把前面的东西也划在＜新零售>里，而不是＜新零02 售>是前面的[一种延续-]

03 正方一辩：[=我们不是说他划到（0.2）＜新零售>里，而是一种过渡的阶段]

04 反方二辩：=好，对方辩友，不好意思不好意思，您方不能打断我。

(新零售是商业模式革命VS新零售不是商业模式革命)

作为一种明显和直接的拒绝被打断的反应形式，被打断者会发出“您不能打断我”“这是我的盘问时间”“这是我的环节”等等的话语。本来质询环节是质询方的主场，有时被质询方想要解释己方的意思所以会打断质询方的发言，这就会使质询方紧张起来，怕影响其方表现，才会进行话语声明，维护其质询地位。正如在上述例子中体现的正方辩手想反驳反方辩手误会其意思将“之前提到的内容划分到新零售中”，反方辩手想控制话语权，于是说出“您方不能打断我的”言语。

②置之不理

（8）01 正方二辩：…….hh但我感觉在常人的认知里，世上无难事只要肯放弃是一个贬02 义词=这是您方第一个矛盾。[来，第二个我们再来看hh]

03 反方一辩：[所以您方也觉得（1.0）事实上＜佛系>标签不好嘛.]

04 正方二辩：.hhh来，对方辩友再来请问您了……

(“佛系”标签对青年人成长利大于弊VS“佛系”标签对青年人成长弊大于利)

有时被打断者会无视打断者的打断话语，采取置之不理的态度，表明己方不同意对方观点或急于陈述己方观点。如上述例子中，正方二辩在面对反方一辩的插话打断“所以您方也觉得‘佛系标签不好嘛’时，并没有停下来向对方解释，而是直接进入下一个话题，不浪费时间，不与对方做无谓的纠缠。

3 结果与讨论

研究通过对“2018华语辩论世界杯”32场辩论质询环节中184个打断序列的探析，发现在辩论赛质询环节中出现频率最高的打断方式、打断原因及被打断者的反应分别是“压倒式”“打断者想立即做出反应，怕错失时机，失去意义”“ 沉默式”同意打断。辩手在实施打断这一言语行为时，常常使用“对方辩友”这样的称呼语来对当前说话者的言语进行反应，而被打断者常常也会快速结束自己当前的话轮。辩手持有礼貌、恭敬的态度，使用明显的道歉式的打断标记会更容易为被打断方所接受，不会产生话语重叠，更易获得评委以及观众的好感。

对于质询方来说，辩手不要为了打断去打断，要有逻辑，不要急躁，将设问问清楚，将对方引导到自己的设问中；其次质询环节时间有限，辩手必须在有限的时间内引导对方辩手回答出自己想要的答案，在对方答非所问时，在注意辩论礼仪的前提下果断打断对方，问有效问题或舍弃当前话题，不再过多纠缠，抢回话语权，节省质询时间，维护质询地位。被质询方也要在不利于己方的环节中也要果敢地利用打断这一话语策略，提高音量，实现打断目的，解释到位，来改变不利地位，扭转局势，这样才会获取意想不到的效果。

虽然是华语辩论，但由于参赛选手来自世界各地，国籍不同、语言流利度差异会导致辩手的表达和比赛的节奏不一；辩手的个人风格和素质也会影响比赛的质询环节。由于辩论赛包括八个环节，所以质询一个环节的表现并不会决定整场比赛的结果，只会影响辩手当下的反应和本轮的发挥。

4 结语

辩论赛实际上是集知识、智力、口才于一体的综合竞争。辩论赛在培养和考察辩手的思维能力语言表达能力等综合素质方面发挥着积极作用（田野，2006）[21]。本文通过分析辩论赛质询环节打断言语，总结并归类出辩论赛语言中特有的打断方式、打断原因以及被打断者的反应。这对把打断言语作为重要的辩论策略并加以运用、帮助辩手取得预期的辩论效果有着较为实际的价值。但本文涉及的例子未将所有情况包含在内，所以具有一定的局限性。其次本文只分析了辩手的打断性言语，未将手势、眼神等打断性动作和其他客观外在环境打断情况囊括在内,这在一定程度上会影响到分析的全面性，之后可以从这一方向对辩论赛中的打断行为进行全方位的研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