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林华芬
在产业转型、贸易战不断升级的背景下,企业一边承受着经营成本的压力,一边面对着用工荒的局面,特别是东部地区,缺工现象更加普遍。
改革开放初期,工厂如雨后春笋般出现在神州大地,农村的劳动者不再局限于田地上,相对而言,工厂的工资较种植农田的收入高出不少,许多农村劳动力与城镇富余劳动力选择了进厂务工,工厂拥有大量廉价劳动力。当下,许多城镇独生子女,不再倾向于选择脏、苦、累的蓝领工作;同时,随着网络信息的发达,第三产业快速增长,经济发达地区的农村劳动者及第二代的农村年轻人也有了更多就业选择,如网约车、美团、电商等。以莆田市为例,2018年,莆田市电商从业者达到30万人,这些电商主力军大多是16岁~28岁的年轻人。因此,新兴产业分流走大量的年轻人,也是造成进厂务工人员减少的主要因素。
工资水平是能否招到、留住员工的现实因素。工厂招聘时承诺的工资和员工实际拿到手的工资往往有很大的出入。莆田市湄洲湾北岸经济开发区的一家外企,招聘时工资待遇写着:(1)纺丝、切断、设备、维修电工5000~6500元/月;(2)现场操作、烘干/打包、物检/化验3800~4600元/月。待遇看似良好,却招不到本省市生产一线的员工。通过了解,得知该公司工作环境差且实行“三班倒”制度,扣除“五险一金”,刚进厂的员工实际能领到的月工资只有二千多元,与招聘宣传的四五千元有很大的差距。而莆田市鞋业的一线生产员工,无“三班倒”规定,晚上加班到十点,工资就可以达到约五千元,甚于更多。美团、快递等新兴产业,其平均收入在7000元左右,甚者“跑单王”月入3万元。如此大的收入差距,自然会造成低工资的公司不易招到新员工,也让更多准备进厂或在工厂务工的农民工逃离制造业。
工厂缺工,通常指低附加值、技术含量低、工资低的工厂缺工。同样是流水线生产的企业,汽车装配车间,一线生产员工的岗位,大家“挤破头”也要进厂。而手机、电子产品生产车间却出现缺工现象。即工厂缺工是相对的,本质问题是劳动力分配不均衡。有些企业主,只把员工当作廉价的劳动力,加班成为常态,恨不得压榨出他们最后一滴“油水”;没有给予员工学习技能、工作晋升的空间。务工者若干年后发现自己仍是流水线上的一颗“螺丝”,年复一年重复一个动作,非但工作技术没学到、工资没有增长,连身体也出现了问题,看不到任何的希望。逃离这样的工厂,是务工者的必然选择。
年轻人不愿去工厂,尤其是流水线的工厂,看似是年轻人自身的就业选择,实际上也是市场的一只无形的手,对经济角色进行调配,对人力资源重新分配,鞭策着中国制造业必须脱离低附加值生产制造,由制造大国向制造强国转变。
进化论指大自然会淘汰不适应环境的物种,形成能适应环境的新物种。人类和产业经济都是自然的一部分,对不适应环境的人类和产业进行淘汰。纵观四次工业革命,从蒸汽时代演进到工业电气化时代、信息化时代,最后到20世纪的智能化时代,都是大自然无形的手,在推动社会的演化、产业的进步。如果不能紧跟大自然进步的脚步,就会落后,最终被淘汰。《中国制造2025》提出的“智能工厂,智能生产”制造强国战略,未来的大工厂可能只有几十个维护机器的人员,其他的岗位将被智能机器替代。有人喜欢用“你再不好好读书,以后就去扫马路”这句话威胁、警告孩子,未来的智能化时代,可能连扫马路的机会都没有了。上海松江已用无人驾驶清洁车替代扫路工人,机器作业替代繁重的人工作业只是时间问题,大自然前进的步伐是任何事物都阻挡不了的。马斯洛需求层次理论认为:人类有了生存和安全保障后,将会追求情感和尊重的需求。密集型企业经常加班,自由、时间受限制,让年轻人无法与异性交流感情,并经常受到领班的呵斥,使得年轻人无法获得情感和尊重需求,只能通过辞职,重新寻找适合他们的工作。这是人的本能选择,也是人力资源的自然流动。
第三产业是衡量是否达到发达国家的标准之一,是经济转型的需要,也是避开发展的中等陷阱的解决方法。欧美发达国家第三产业的比重是80%,而我国第三产业的比重没有超过30%。壮大第三产业,能吸引更多的就业者。而制造业企业只能以提高工资的方式吸引就业者,企业人力成本提高了,利润减少,用工成本上升。这就倒逼中国制造业必须向智能化、机械化转型。中国是农业大国,但是美国粮食、猪肉却大量出口,我国每年却要大量进口其农产品。究其原因,是美国智能化、机械化能让几个员工就能做好中国几十个甚至上百个员工才能完成的工作。随着中国人口老龄化,年轻的劳动力将严重不足,促使用工成本上升、制造业外迁他国,造成制造业空心化,所以智能工厂、智能生产是制造强国的未来之路。
自动化、智能化是未来制造业生产的主要方式,我们应抓住第四次工业革命机遇,站在历史发展的浪头,大力发展智能制造产业。“达芬奇”机器人在手术台成熟应用,说明机器人能胜任高难度、高精密的工作,只是机器人存在成本高,维护难等问题,是企业智能化、自动化升级中遇到的最大问题。政府部门应该加大引导力度,协调发展,解决成本高、维护难等问题。一是组建产业联盟。操作系统是智能化的大脑,我国现有华为的鸿蒙系统、阿里的云OS系统、红旗Linux、中兴新支点操作系统等等,但它们各自发展,没有形成合力,削弱了研发力度,最后在Android、windows 、iOS系统的围剿下,都无法壮大。机床是智能化的骨骼,电子元件是智能化的经络,虽然这些仪器设备我国也有一定的制造基础,但与发达国家相比,还有较大的差距。要想迎头赶上、超越发达国家,政府部门应引导企业建立产业研究联盟,共建、共享、共通,壮大操作系统产业群及基础设备制造群,形成整个智能制造生态圈。只有上游的操作系统、机床设备、电子设备的成本降低了,才能降低下游产业群成本,提升下游的产业。二是行业协会职能。职业院校对于培养学徒制和校企联合办班虽然很支持,但是没有一定的生源,无法建立班次,学徒制和校企联合办班就无法推进。只有以行业协会统一组织、收集各企业需要培养学徒的数量,再确定校企合作的班次,才能解决因生源不足而无法开班的问题。一旦职业院校解决了生源问题,就可以大规模培养技能人才,建立起专业技能人才在行业协会内部的流动机制。
莆田市湄洲湾北岸经济开发区某外资纤维生产企业生产的一线员工,90%来自外省偏远的山区,而且后续招聘生产的一线员工也大多来自外省偏远的山区,说明偏远地区的劳动力较为充足。密集型企业可将部分产业转移到西部或山区的集约镇,既能减轻投资、用工成本,又能解决东西部经济与沿海经济发展不平衡问题,同时也能为智能化机器替换人工操作留出缓冲时间,大量富余的劳动力不会马上面临失业局面。
职业教育侧重于在校的学生,但还有很大一部分的乡村居民未完成初中学业就进入工厂打工,无法进入职业院校进行系统性的学习。加强提升文化程度较低人群的职业技能,需要政府出台更多政策和资金予以支持。
年轻人不愿到工厂上班,不应对之过分地解读,应尽量减少人为的干预,引导企业以智能化、自动化等高新技术来解决用工荒问题,这样的中国才能成为制造强国,中国的制造业才有更大提升的希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