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蜀刻本知见目录看宋代眉山刻书特点

2020-05-13 14:28李默涵
青年文学家 2020年15期
关键词:宋代眉山

李默涵

摘  要:两宋时期四川眉山是全国重要的刻书中心。眉山刊刻了许多内容丰富、质量上乘的重要典籍,为文化传承做出了巨大贡献。从文献记载来看,作为蜀刻代表的眉山刻书具有体系完善、部类齐全、规模宏大等鲜明特点,是具有典型蜀刻风格的全国版刻中心。借助诸家目录、图录的记载,并列举眉山刻书版印信息的有助于进一步分析、探讨四川地区的刻书特点及蜀刻本的意义与影响。

关键词:眉山;目录;蜀刻本;宋代

宋时三大刻书中心之一的四川成都、眉山地区以刊刻历史悠久、刊本质量上乘一直享有盛名。从唐至北宋,蜀刻中心一直在成都。成都地区优越的自然条件、稳定的社会环境令其成为晚唐五代重要的文化中心。现国内仅存最古的唐刻本是就是蜀刻,即现藏国家博物馆的成都府龙池坊卞家刻梵文《陀罗尼经咒》[1]。至五代时,孟蜀建都成都,宰相毋昭裔力倡刻书,使蜀刻在范围和规模上都前进了一步[2]。到北宋开宝年间,成都更是承接了《大藏经》这样大规模的刊刻工作[3],将刻书业不断发展壮大。距离成都不远的眉山地区,从北宋就一直受到成都版刻的影响,逐渐发展以至在南宋初年便取代成都成为蜀刻中心,眉山刻本取代了成都刻本成为宋蜀刻本的核心部分。

一、体系完善

眉山刻书体系十分完备,无论是政府主持的官刻,还是家刻、坊刻都很发达。眉山官刻本如蜀刻大字本的经注和小字本的史书类;坊刻本如大量唐宋文人诗文集、医药杂卜书籍以及大部头的类书就是明显的例子。眉山刻书在官刻、家刻和坊刻方面各自有所侧重,有一定的刊印区别和倾向。

蜀刻本的官刻历史和蜀刻本的历史一样悠久。蜀相毋昭裔曾下令镂刻《文选》、《初学记》、《白氏六帖》等书刊行。[4]宋开宝时雕刻《大藏经》即《开宝藏》也是由政府主持的大型刊刻工作。南北宋之交,担任四川漕司(转运使)的井度下令刊刻南北朝“七史”,陆续校勘完毕后颁行刊布。[5]成都府路转运判官蒲叔献在庆元五年(1199年)还刻印了大型类书《太平御览》。

四川的家刻在历史上也赫赫有名。眉山程舍人即南宋程公说兄弟三人刻印了大量书籍,品种全,数量多,而且开版宏朗,校勘精审,质地甚高, 具有明显的蜀本特色。程舍人宅刊刻王偁所著《东都事略》,极有影响力[6]。眉山文中刊刻秦观《淮海先生文集》,版刻精美、赏心悦目,为蜀刻大字本的代表[7]。吕大防刻印的《华阳国志》,是后来明清诸多名流所刻《华阳国志》的祖本。成都人彭乘是北宋有名的藏书家、刻书家,有“蜀中所传书多出于乘”之说。[8]

两宋四川坊刻业十分繁荣,眉山地区以书隐斎和万卷堂刻书最丰富。万卷堂刻印的《新编近时十便良方》四十卷本是宋刻之精品。[9]书隐斋刻印了《新刊国朝二百家名贤文粹》和《册府元龟》一千卷本。[10]广都费氏进修堂所刻大字本《资治通鉴》也十分精良[11]。“裴宅”和“西蜀崔氏书舍”[12]等坊刻也很有影响力。

二、部类齐全、規模宏大

考有关文献目录著录,眉山刻本涉及的范围、内容和部类都非常广泛,经史子集、天文地志、医药杂卜、佛道经典、以及字书小学、类书等等无不雕版,在一定程度上前所未有地做到了“全面”。

根据《图录》记载可知的经部眉山刻本有《春秋经传集解》、《周礼秋官》、《礼记注》[13]等;有宋朱熹《易学启蒙》、周敦颐《太极通书》[14]、《论语音义》和蜀地学者经传研究成果如张行成《易通变》等若干种;有《周易注》、《孟子》、《尔雅》等书,共近二十部。史部刻本有《资治通鉴》、《东观汉纪》、《华阳国志》[15]、《续资治通鉴长编》[16]、《史记集解》、《汉书》、《旧唐书》、《三国志》[17]等。

文献记载子部眉山刻本还有苏轼《广成子解》和苏辙《道德经解》[18]、《孔子家语》[19];西蜀崔氏书肆刻印过《南华真经注》[20]。医书品种也十分丰富,眉山刊印了《新编近时十便良方》[21]、 唐慎微的《经史证类备急本草》[22]和李珣撰写的《海药本草》等医药书籍。《元和姓纂卷》[23]、《童蒙训》[24]一类大众读本在眉山地区也十分流行。此外实用性书籍还有《书林韵会》[25]、《礼部韵略》[26]等

四川官私大多热衷刻印唐宋文人的专集,不仅种类多,而且很有体系。因此集部的眉山刊本尤为突出。眉山地区刊刻的唐人别集有《骆宾王文集》、《王右丞文集》、《李太白文集》、《孟东野文集》、《李长吉文集》、《杜工部集》等书,有文献记载的共60余种,史称《唐六十家集》[27]。为此,南宋四川学者蒲叔献为蜀刻《太平御览》写跋时曾自豪地说: “吾蜀文集,巨细毕备。”[28]

除了刊刻单部文集外,宋时眉山地区还常常刊行卷帙浩繁的大部头书籍。成都承办了我国出版史上首次规模宏大的官刻出版工作。北宋成都雕刻《开宝藏》和眉山刊刻《册府元龟》都为后来南宋眉山成为全国著名的刻书中心和蜀刻中心奠定了基础。《开宝藏》是我国历史上第一部完整的佛经总集。成都刊刻这部共5048卷的佛经,用时12年。此后历代所刊印《大藏经》多为宋蜀刻本的覆版。在此次刊刻影响下,眉山、三台、邛崃等地的雕版印刷逐步发展起来。

南宋时,蒲叔献主持刊刻了一千卷的《太平御览》。蜀本《太平御览》成书后,宋太宗爱不释手,并感叹道:“开卷有益,朕不以为劳也”[29]。南宋中叶,眉山坊刻已经能达到凭借一家书坊之力联合眉山地区的刻书匠刊刻一千卷《册府元龟》这样规模浩大图书的水平。

三、名人时文刊刻之风

一个地区的刻书风格一方面受地域条件、自然环境等影响,另一方面也彰显着该地区特有的文化传统和文化倾向。眉山地区刻书的另一个鲜明特点是地域性名人文集、唐宋文人大家以及当代诗文名家作品刊刻之风盛行。两宋时期,眉山各大家宅书坊争相刊刻当时当地知名人物的诗文集。这一时期,四川稳定的社会环境和浓厚的文化氛围孕育了大批优秀的士人学子,而宋代文官制度为刻书创造了环境,大批士子通过科举考试走上仕途且多注重文教,都以刻书为雅事。陆游也曾说“近世士大夫所至, 喜刻书版。”[30]宋史有传的不少川籍人士都是宋代著名政治家和学者,陈尧叟、张商英是宋代名臣;“三苏”、文同、苏舜钦等是宋代著名文学家;李焘、范祖禹是有名的史学家。刻书业的发展促进了眉山地区文化进步的同时,文人士人对书籍的重视又反过来推动宋代眉山雕版印书业,文人之盛是眉山刻书发展的主要文化动力。

以三苏为代表的本地眉山文人的诗文作品在四川地区深受人民大众喜爱和追捧。坊刻先后雕印《三苏文集》[31]、《东坡集》[32]、《嘉佑集》[33]、《栾城集》[34]、《苏门六君子集》[35]、《丹渊集》[36]、《鹤山集》[37]等书。除本地文人外,在四川做官的非川籍人也在眉山刻了不少书。范成大刻有《隶续》和《隶释》[38],陆游刻有《石湖诗集》[39];蔡广刻有《定斋集》[40]等。眉山还刊刻了很多宋时的名家诗文选如《宋百家诗》[41]、《国朝二百家文萃》[42];杂史类《建炎以来朝野杂记》[43],以及两宋时期名家文集如洪迈《夷坚志》[44]、胡寅《斐然集》[45]、张耒《宛邱集》[46]等。很多士大夫都乐意在眉山刊行文集,而眉山各书坊也竞相刊印这些代表性的作品,或供士人学子学习,或迎合文人士大夫嗜书好书之雅趣,或为普通大众提供丰富的读物。四川刻本印书业的繁荣,直接推动西蜀文化和科技在宋代达到全新的高度。文学、艺术、经史、医学各领域,精英辈出,在这时各领一代风骚。眉山刻书业与两宋士大夫文化、文学艺术相互促进、相互成就。

两宋四川地区优越的自然和社会环境为蜀地文化的繁荣和发展创造了丰富的条件,以眉山刻书为代表的四川版刻文化更是在历史上享有盛名。眉山刻本以它完备的刻印结构、发达的版刻体系、全面的内容和丰富的种类、宏大的版印规模与精良的楮墨,受到历代藏书家的珍爱和各大收藏机构的特藏。眉山刻本在两宋雕版印刷史上占有相当大的比重,在两宋时期、在全国范围内,对文化的传承和文明的传播有着深远的意义和影响。

注释:

[1]冯汉骥《记唐印本陀罗尼经咒的发现》,《文物》,1957年05期,第48-51页。

[2]见(元)脱脱等编《宋史》卷四百四十一列传第一百文苑传第三,乾隆武英殿刻本。

[3]见赵万里等编《中国版刻图录》,北京:文物出版社,2015年1月,图版第246。

[4](宋)薛居正等修《旧五代史》卷四十三唐书十九明宗纪第九,百衲本影印吴兴刘氏嘉业堂刻本。

[5](宋)晁公武《昭德先生郡斎读书志》第二卷上《宋书》条,《四部丛刊》三编史部影宋淳佑袁州本。

[6]傅增湘《藏园群书经眼录》卷三史部一纪传类《东都事略》条,北京:中华书局,1983年09月,第223页。

[7](清)瞿镛《铁琴铜剑楼藏书目录》卷二十集部二別集类二“《淮海先生文集》二十六卷”条,清光绪常熟瞿氏家塾本。别见《书林清话》卷三“宋私宅家塾刻书”条。

[8](元)脱脱等编《宋史》卷二百九十八列传第五十七《彭乘传》,清武英殿刻本。

[9]见赵万里编《中国版刻图录》,北京:文物出版社,2015年1月,图版第231。

[10]分别见于赵万里等编《中国版刻图录》,北京:文物出版社,2015年1月,图版第223和图版第224。

[11](清)瞿镛《铁琴铜剑楼藏书目录》卷九史部二编年类“《资治通鉴》三卷宋刊残本”条,清光绪常熟瞿氏家塾本。

[12]见(清)叶德辉《书林清话》卷三“宋私宅家塾刻书”条,北京:中华书局,1957年1月,第83页。

[13]分别见于赵万里编《中国版刻图录》,北京:文物出版社,2015年1月,图版第220、221、222。

[14](宋)阳枋《字溪集》卷八“跋文”条,文渊阁四库全书本。

[15]分别见于(清)永瑢等《四库全书总目提要》卷四十七史部三编年类、卷五十史部六别史类、卷八十八史部四十四史评类,清武英殿刻本。

[16](宋)晁公武《昭德先生郡斎读书志》第五卷上“《续资治通鉴长编》九百四十六卷”条,《四部丛刊》三编史部影宋淳佑袁州本。

[17](宋)尤袤《遂初堂书目》(不分卷)正史类,清海山仙馆丛书本。

[18]见(清)永瑢等《四库全书总目提要》卷一百四十六子部五十六道家类,武英殿刻本。

[19](宋)陈造《江湖长翁集》卷三十一“题《家语》”条,明万历刻本。

[20](清)页德辉《书林清话》卷三“宋私宅家塾刻书”条,北京:中华书局,1957年1月,第83页。

[21](清)页德辉《书林清话》卷六“宋刻书之牌记”条,北京:中华书局,1957年1月,第152页。别见《图录》231

[22](清)于敏中《天禄琳琅书目》卷九明版子部“重刊经史证类备急本草”条,文渊阁四库全书本。

[23](宋)陈振孙《直斋书录解题》卷八史部谍谱类,上海古籍出版社,1987年,第227页。

[24](清)邵懿辰《增订四库简明标注》卷九子部儒家类,上海古籍出版社,1979年07月,第385页。

[25](宋)陈振孙《直斋书录解题》卷十四子部类书类,上海古籍出版社,1987年,第428页。

[26](清)永瑢等《四库全书总目提要》卷四十二经部四十二小学类三,武英殿刻本。

[27]见(宋)陈振孙《直斋书录解题》卷十六集部别集类上,上海古籍出版社,1987年,第462-488页。别见《中国版刻图录》图版第225-242。

[28](宋)蒲叔献《刻太平御览序》,文渊阁四库全书本《太平御览》。

[29](宋)李焘等编《续资治通鉴长编》卷二十四“太宗”,文渊阁四库全书本。

[30](宋)陆游《渭南文集》卷二十六《跋历代陵名》,四部丛刊本。

[31](清)彭元瑞《天禄琳琅书目后编》卷十一《三苏文集》,光绪刻本。

[32](宋)陈振孙《直斋书录解题》卷十七别集类中,上海古籍出版社,1987年,第502页。

[33]赵万里编《中国版刻图录》,北京:文物出版社,2015年1月,图版第243。

[34]同上。

[35](宋)陈振孙《直斋书录解题》卷十七别集类中,上海古籍出版社,1987年,第502页。

[36](宋)陈振孙《直斋书录解题》卷十七别集类中,上海古籍出版社,1987年,第498页。

[37](清)黄丕烈《士礼居藏书题跋记》卷五“《魏鹤山集》宋本”,清光绪十年滂喜斋刻本。

[38](宋)洪适《盘州集》卷六十三《池州<隶续>跋》,四部丛刊本。

[39](宋)陆游撰《石湖诗集序》,范成大《石湖诗集》,四部丛刊本。

[40](清)永瑢等《四库全书总目提要》卷一百六十别集类十三,武英殿刻本。

[41](清)永瑢等《四库全书总目提要》卷一百九十集部四十三总集类五《宋百家诗》,武英殿刻本。

[42]赵万里等编《中国版刻图录》,北京:文物出版社,2015年1月,图版第223

[43](清)永瑢等《四库全书总目提要》卷八十一史部三十七政书类一,武英殿刻本。

[44](宋)洪迈《夷坚志序》,《夷坚志》,清十万卷楼丛书本。

[45](清)永瑢等《四库全书总目提要》卷一五十八别集类十一,武英殿刻本。

[46](宋)陈振孙《直斋书录解题》卷十七别集类中,上海古籍出版社,1987年,第509页。

参考文献:

[1]陈振孙.直斋书录解题[M].上海:上海古籍出版社,1987.

[2]叶德辉.书林清话[M].北京:中华书局,1957.

[3]傅增湘.藏园群书题识[M].上海:上海古籍出版社.198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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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赵万里.中国印本书籍发展史[J].文物参考数据.1952(04).

[7]顾廷龙.唐宋蜀刻本简述[J].四川图书馆学报.1979(03):09-13.

[8]曹之.宋代刻书知见录[J].四川图书馆学报.1998(01):71-8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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