邮轮上的疫情思考

新型冠状病毒肺炎疫情让“钻石公主”号等多艘邮轮几乎演变成“漂流的孤岛”，这无形中为流行病学提供了如何在封闭场所进行疫情防控工作的观察样本，同时也带给世人更多的警示。为什么病毒在邮轮上的传播速度这么快？这是否和邮轮的特殊构造有关？

上海市航海学会科普志愿者代表、原中远海运船员管理有限公司首席培训师胡月祥高级船长，应邀接受“十万个为什么”节目主持人子凌连线，一起聊聊在公共场所和建筑里的疫情防控，尤其是漂浮在海面上的公共建筑。本刊摘要以飧读者。

主持人：近年来邮轮旅行很盛行，很多人会把大型豪华邮轮称为“海上移动度假酒店”。那么相比于陆地上的酒店，邮轮的整个构造和设计，有什么不同之处？

胡船长：邮轮运营特点是大量人员聚集在相对狭窄的空间中，邮轮在大洋、沿海航行中，地理位置随时变化移动，从低纬度热带到高纬度寒带，从北半球到南半球，春夏秋冬季节转换仅仅数天时间。

受内部空间结构影响，邮轮的舱室可以分为主甲板上海景舱客房、船舶中线两边无窗的内舱客房、主甲板下船上人员的居住舱室和机舱动力设备。为提供船上所有人员舒适的活动空间和适应海上季节变化，邮轮上由中央空调提供内部空间恒温。

根据“钻石公主”号邮轮执行副总裁的解释，“钻石公主”号配备的空调过滤系统与酒店、度假村一样运作。根据相关酒店标准，船上流动的空气是外部新鲜空气混合过滤后的再循环空气，且宾客及海员的舱房均符合该标准。他们已经将宾客、海员舱房以及公共区域的新鲜空气比例调至最大。

由此可见，邮轮空调系统工作采纳外部新鲜空气循环系统和空气内循环系统，是以混合的方式提供舱室恒温的。除了露天甲板的娱乐活动区，舱室内都是旅客休闲娱乐的密集区，是人与人之间密切接触的环境。我认为，在狭窄的客舱、娱乐、商场和餐厅、剧场等人员高度集中的空间中，空调循环空气的消毒滤清器是否起到滤清病毒悬浮胶囊的作用是一个问号。

主持人：在您看来人，游轮上一旦传播病毒，它会通过哪些途径？为什么比陆地上要快那么多？

胡船长：从“钻石公主”号靠泊日本横滨港大黑码头起，我一直通过网上信息关注该邮轮防抗新冠病毒肺炎措施。姑且不论当局承受国际国内各种压力采取的措施是否得当，基于邮轮工作经验，我自嘲杞人忧天，在2月7日早晨就在网上公开发表了观点和建议，质疑该轮对旅客采取船上隔离措施。

首先，在特定狭窄的邮轮空间，旅客不可避免地在各种场所密切接触，甚至是肢体接触。一旦感染或潜在病毒携带者在舱室空间中与他人接触，高烈度传染病毒就会造成附近其他人员交叉感染。

再则，船上空调是空气内循环，中央空调在进风口或内部循环口加装杂质、消毒过滤器消毒，微米级的新冠病毒仍然可以通过循环空气感染在密闭舱室内的旅客。

三是邮轮医疗条件受限，无法划分隔离区域，将感染病毒的旅客有效隔离。旅客也无法接受调整舱室的做法。在没有严格隔离的情况下，病毒胶囊到处飞扬，海乘人员送饭到舱也是在感染者和健康者“混居一室”的环境中穿行，对缺少预防传染病知识的旅客，送餐仅仅起到心理安慰作用。

四是被感染人数增加的信息造成了心理恐慌，人人自危，人体的免疫功能下降，病毒趁虚而入。随着时间推移，感染者越来越多了。

主持人：事实上， “钻石公主”号邮轮并不是此次疫情中唯一“遭殃”的邮轮。那么您认为，在邮轮上一旦发生病毒传播，最快速度应该做好哪些应急预案？

胡船长：新冠病毒传播是没有国界的，在本次新冠病毒肺炎疫情暴发之后，波及以中国南北港口、附近邻国为母港的所有外国邮轮。此刻，外籍船长应该动员全体海员采取有效的措施来避免旅客和船上人員“无节制”的感染。但关键时刻，外国邮轮上工作的中国籍海乘人员被船方歧视，这是不公正的，对共同抗击疫情是不利的，引起航运界极大震动。

邮船的密闭环境，航行或者靠泊港口都无法停止船上空调恒温。传染病流行期中，船长应该指令轮机长增大空调新风比例，内循环系统入风口添加微量消毒剂，对空气滤清器缩短清洗时间间隔，或许能够起到一点积极作用。

邮轮有“医院”，类似大型豪华邮轮必定有4～6个病床，邮轮上一旦发现疑似传染病患者，船上医生应该利用有限的医疗条件将病人全封闭转移到病房隔离并进行维持性治疗，缓解病情发展。对患者的居住舱室进行封闭消毒，做好稳定全船人员情绪的工作。

发生疑似病毒感染应立即向船东汇报情况，在最短时间内协调最近港口靠泊，转移病人或全船人员。根据国际法、海商法等法规，船东有责任与港口国协调，将撤离的船上人员转移到陆上合适医疗处所隔离，彻底脱离狭窄舱室环境，极易感染的环境。

事实上，“威斯特丹”“世界梦”等邮轮都遭到了港口国的拒绝。这又给国际航运界提出了思考，如何在应急情况下，由国际红十字会协调港口国，对暴发疫情的邮轮实行人道主义救援。无论如何，邮轮航行中发生传染病必须先隔离病人，船长动员员工做旅客工作调整客舱区域，对感染者、密切接触者、健康者进行有效隔离，停止一切聚集性活动。靠泊后，全体人员必须全部撤离船舶，整艘邮轮进行彻底的消毒杀菌（熏舱）。

根据病毒专家们发布的预防知识，新冠病毒只要离开人体数小时就会自然死亡。因此，当邮轮上的人员全部撤离后，只要将全船水密门封闭，然后在空调进风口放置高浓度消毒剂，通过空调的循环空气可以到达全船灭病毒的效果。对全船的被褥、被套、毛巾和浴衣等舱房用品进行正常清洗就行，没有必要进行过度消毒。

主持人：经过此次疫情之后，对于今后邮轮上的卫生安全，您觉得有哪些可以做的？

胡船长：我推荐中远海运唯一拥有的“星旅远洋”邮轮“鼓浪屿”号的做法，她是本土邮轮的代表，关键时刻体现出制度的优越性和国企的担当。

在邮轮领域，中国是后来者，但这并不意味着在所有方面都需要向国外的先行者学习和借鉴。面对传染病特征与过往的病毒迥异，国外邮轮公司半个世纪以来所积累的经验似乎没有在应对新冠病毒疫情中显现优势， “钻石公主”号所采取的措施与几百年前人类面对病毒所采取的措施并无二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