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月氏—贵霜时期索格底亚那之希腊化遗物

2020-05-12 12:22齐小艳
敦煌研究 2020年5期
关键词:大月氏

内容摘要:公元前2世纪中期,大月氏人的入侵结束了希腊人在索格底亚那的统治历史,索格底亚那的希腊化时代结束了,然而,这并不代表希腊化文化的影响也随之结束。作为游牧民族的大月氏人,在占领并定居于索格底亚那之后,大月氏人接受并模仿索格底亚那的希腊化文化,这也为贵霜帝国时期希腊化文化的延续奠定了基础。

关键词:索格底亚那;大月氏;贵霜帝国;希腊化文化

中图分类号:K879  文献标识码:A  文章编号:1000-4106(2020)05-0033-11

Hellenistic Cultural Influence in Sogdiana during

the Period of the Dayuezhi-Kushan Empire

QI Xiaoyan

(Changzhi University, Changzhi, Shanxi 046000)

Abstract: In the middle of the 2nd century BCE, the invasion of Dayuezhi put an end to Greek rule in Sogdiana. The end of Greek governance did not represent the end of Hellenistic culture in the region, however. Because the Dayuezhi were a nomadic people whose cultural structure was not meant to sustain a stationary society, after having occupied and settled in Sogdiana, the Dayuezhi accepted and imitated many elements of Greek civilization as they built their empire. This Hellenistic socio-cultural foundation continued to thrive in Sogdiana in the later period of the Kushan Empire as well.

Keywords: Sogdiana; Dayuezhi; Kushan Empire; Hellenistic culture

索格底亚那(Sogdiana,汉文史料称之为“粟特”)位于阿姆河与锡尔河之间的广大地区,以泽拉夫善河流域为中心。公元前3世纪到公元3世纪的中亚正处于希腊—巴克特里亚王朝至贵霜帝国早期,也正是我国中原王朝的两汉时期。尽管汉文史料中“粟特”一词首次出现在《魏书·西域传》中,但《史记·大宛列传》中所记载的“自大宛以西至安息”[1]应该包括索格底亚那在内,《汉书·西域传》仍没有提到这一地区,但“北道西逾葱岭则出大宛、康居、奄蔡焉”[2]的记载实际暗含了索格底亚那,《后汉书·西域传》中的“栗弋国”[3]被看作是索格底亚那。

除汉文史料外,阿里安《亚历山大远征记》[4]、库尔提乌斯《亚历山大大帝史》[5]、阿庇安《罗马史》、查士丁《庞培·特罗古斯〈腓力史概要〉》[6]和波利比乌斯《通史》[7]都记载了索格底亚那。

汉文史料多强调这一地区的商业性、语言、物产及其与康居的关系;西方古典文献则多强调其与西方世界的关系和地理位置。

从公元前329年开始到公元前2世纪中期,索格底亚那先后受到亚历山大、塞琉古王朝、希腊—巴克特里亚王朝的控制和影响,是索格底亚那与希腊化世界交往的证据。在大月氏人的入侵浪潮中,索格底亚那逐渐摆脱了希腊—巴克特里亚王朝的统治,进而受到大月氏人的控制。这也正是张骞出使之前和到达索格底亚那之时的历史情况。这一时期的文献资料稀缺且分散,而且比起希腊化世界的其他地区,这里的考古资料并不丰富。只有将文献资料、考古资料和钱币学资料相结合,才能对索格底亚那的希腊化问题形成较为清晰的认知。

一 大月氏人对索格底亚那希腊人

统治区域的征服

公元前2世纪中期,大月氏人受到来自匈奴和乌孙的压力被迫两次西迁。大月氏人的第一次西迁发生在公元前177—前174年间。在匈奴的打击下,他们被迫从河西迁至伊犁河、楚河等塞地。受此影响,居住在伊犁河和楚河流域的塞人不得不放弃故土,经费尔干纳谷地南下,到达索格底亚那,后又至巴克特里亚。当时的巴克特里亚王国正处于欧克拉提德一世统治末期,国家尚有一定实力,所以这批塞人未能直接灭掉巴克特里亚王国。不久,乌孙王昆莫联合匈奴向大月氏人发动进攻,大月氏人不得不继续向西迁移,击败大夏,定都阿姆河以北。《史記·大宛列传》载:

大月氏在大宛西可二三千里,居妫水北。其南则大夏,西则安息,北则康居。行国也,随畜移徙,与匈奴同俗。控弦者可一二十万。故时强,轻匈奴,及冒顿立,攻破月氏,至匈奴老上单于,杀月氏王,以其头为饮器。始月氏居敦煌、祁连间,及为匈奴所败,乃远去,过宛,西击大夏而臣之,遂都妫水北,为王庭。其余小众不能去者,保南山羌,号小月氏。[1]3160-3161

奥贝伦琴科通过研究泽拉夫善河流域和布哈拉地区瓦拉赫沙等地的墓葬形式和随葬品,得出“大月氏西来导致希腊—巴克特里亚王国灭亡的说法需要重新思考,应是斯基泰人和萨尔马特人(Samartians){1}入侵导致了希腊—巴克特里亚王国灭亡”的结论[8]。然而,A.M.曼德勒什塔姆提出,“这些遗迹与萨马特风格的相似只是一种暂时的现象,公元前2世纪中期之后游牧民族的入侵导致了希腊—巴克特里亚王国的灭亡”[9]。20世纪80年代,乌兹别克斯坦艺术历史考古队在撒马尔罕西北50公里处的奥拉特(Orlat)墓葬发现了具有游牧民族特征的箭头、陶器、弓箭的骨头末尾及其他陪葬品。根据普加琴科娃和阿卜杜拉耶夫等学者的研究,2号库尔干墓葬发现的用于装饰马鞍的骨板上战争和决斗场面很有可能就是大月氏人与塞加人之间的战争。这反映了在入侵的众多游牧民族中,大月氏人最后驱逐了塞人,占领了索格底亚那[10]。

学界对“大月氏是否占领索格底亚那”的问题也曾有争议。余太山认为,大月氏虽经过索格底亚那,但并未占领该地,而是直接南渡妫水,征服大夏,设王庭于妫水北,统治跨有妫水两岸的大夏之地即吐火罗斯坦[11]。施希基那也持类似观点。她认为,公元前2世纪,大月氏是入侵索格底亚那的外来民族之一。由于当地的希腊化特征依然保留着,很难找到大月氏人入侵带来的破坏,因此,大月氏人和平地通过泽拉夫善河流域,但是并没有在此停留多久[12]{2}。

经考古发现,在索格底亚那留有大量大月氏人的遗迹,这为我们了解相关问题提供了新的线索和证据。大月氏人在穿越费尔干纳和泽拉夫善河流域时,留下最多的遗迹是墓葬。布哈拉、撒马尔罕等地发现的墓葬在设计、丧葬仪式方面都与巴克特里亚发现的墓葬极其相似,随葬品也非常丰富。这些随葬品有的具有游牧民族特征,有的是在当地生产的。根据格卜诺娃的研究,尽管随葬品中带手柄的或者不带手柄的罐子对于整个地区来说都很普遍,但在巴克特里亚和索格底亚那发现的三角形箭头基本是由大月氏人带来的[13]。撒马尔罕及其周边地区还发现了大量女性雕塑。雕塑上的服饰呈现游牧民族和绿洲居民的服饰特征,游牧民族就是大月氏人[14]。羽田亨提出,“大月氏人虽有混入吐火罗人之间的,但其大部分则留居妫水之北的索格底亚那,以南北朝时代之记录,索格底亚那诸国王朝都为此大月氏人后裔”[15]。

基于文献记载和考古发现,大月氏人在索格底亚那的历史不仅仅是入侵巴克特里亚的一个路经地,更是大月氏人在中亚定居的一个重要地区。大月氏人很有可能定居在泽拉夫善河流域。这里土壤肥沃,资源丰富,他们在进入索格底亚那之后,与当地居民保持着一种较为和平的相处方式。考古发现了许多大小不同的大月氏人墓葬群,但是大墓葬基本上都远离绿洲,小墓葬在离绿洲不远不适合农耕的地方。可以说,大月氏人首先在索格底亚那定居下来,但是并没有破坏基本的生产活动从而导致当地经济的衰退。索格底亚那的丰富河水资源和农业经济为大月氏人提供了坚实的经济基础。公元1世纪早期,中亚的诸河流域和古代农业绿洲地区,尤其是南部地区,出现了集中开垦的新农田和扩大的农业绿洲,新的城市文明不断出现,这都为大月氏人在阿姆河以北的生活奠定了基础。从公元前2世纪中期大月氏人征服到公元1世纪初贵霜王朝建立,大月氏人逐渐从一个游牧部族向定居农耕社会转变。

莱赫什在中亚从事城市遗址的考古研究多年,基于大月氏人在索格底亚那的分布情况,他提出“中亚城市遗址主要分布于阿姆河以北的希拉巴德河、苏尔汉河、卡菲尔尼干河和瓦赫什河流域”[16]。葛乐耐认为“监氏城在阿姆河以南,巴克特拉以西的胡尔姆(Khulm)附近,而五翕侯均位于阿姆河以北”[17]。杨巨平提出“五翕侯最后占据的区域不仅在阿姆河以南,而且也包括了阿姆河以北”[18]。据美国钱币学会对大月氏人钱币在中亚分布情况的划分来看,这些钱币主要分布在巴克特里亚和伊朗东部、铁尔梅兹、卡菲尔尼甘河、索格底亚那和苏尔汗河一带。加尔德纳指出,“大月氏人在占领的阿姆河以南、兴都库什山以北的地方造了钱币,这类钱币的主人既不是希腊人,也不是帕提亚人,而是赫劳斯、希尔科德斯、萨帕德比泽斯和阿诗塔姆”[19]。米彻纳则认为主要是“萨帕德比泽斯、弗赛格哈雷斯、阿格兹勒斯和帕贝斯四个部落”[20]。基于Zeno.Ru东方钱币数据库和美国钱币学会数据库所收藏的大月氏人钱币分布情况,笔者认为早期大月氏人应有阿格兹勒斯、萨帕德比泽斯、弗赛格哈雷斯、希尔科德斯、阿诗塔、帕贝斯和赫劳斯七个部族。具体来说,希尔科德斯、弗赛格哈雷斯和阿诗塔姆三个部落分布在索格底亚那,阿格兹勒斯、萨帕德比泽斯、帕贝斯和赫劳斯分布在巴克特里亚。他们在不断的战争和冲突中被打败、兼并或者被消灭,最后由巴克特里亚崛起的翕侯统一了诸多部落而建立了贵霜王朝。

另外,欲理清大月氏人在索格底亚那的情况,就必须解决大夏与希腊—巴克特里亚王国之间的关系问题。古典作家斯特拉波引用阿波罗多鲁斯的记载,提到亚细部(Asii)、帕西安部(Pasiani)、吐火罗部(Tochari)和萨喀劳卡伊部(Sacarauli)四个部落对巴克特里亚的征服[21]。然而,斯特拉波所记载的四个部族入侵希腊—巴克特里亚王国与司马迁所记载的大月氏人入侵大夏是否同一历史事件,目前仍存在争议。这促使导致学界对“希腊—巴克特里亚王国是否大夏”展开了讨论。一种观点认为,希腊—巴克特里亚王国不是大夏。早期西方学者费迪南·冯·李希霍芬和中国学者王国维认为,斯特拉波记载的游牧部落向南迁徙并推翻了希腊—巴克特里亚王国,后大月氏人又入侵了塞族人在巴克特里亚所建立的国家。 因此,张骞所见到的大夏是游牧民族塞族人所建立的國家,不是希腊—巴克特里亚王国。余太山也持类似观点,即“大月氏西迁所攻败的大夏国,并非希腊—巴克特里亚王国,而是灭亡了该王国的塞加诸部”[22]。另一种观点认为,希腊—巴克特里亚王国就是大夏。保罗·伯希和、塔恩、纳拉因等人指出,《史记》中的大夏是希腊—巴克特里亚王国,大月氏人就是四个部族之一。根据《汉书》中“大月氏西君大夏,而塞王南君罽宾”的记载,塞种人并没有灭亡希腊—巴克特里亚王国,而是向南前进到了卡比萨(Kapisa),但是他们严重打击了希腊—巴克特里亚王国。之后,大月氏人入侵巴克特里亚的核心地区,迫使其称臣。因此,张骞抵达巴克特里亚时,所见到的是残余的巴克特里亚臣民向大月氏臣服的情形。杨巨平曾撰文对大月氏、大夏和贵霜的关系进行过论述,他认为,不同时期的汉文史料中,“大夏”一词所涵盖的范围是不一致的。当时的情况是大月氏人很可能占领了阿姆河以北的大夏领土,剩下的一部分由大夏人统治,而最有可能占领这么大地方的国家就是希腊—巴克特里亚王国,所以,将大夏考证成希腊—巴克特里亚王国还是成立的[18]97-105。因此,大月氏人经过索格底亚那后,继续向南迁徙并征服了希腊—巴克特里亚王国,后返回到阿姆河以北的索格底亚那建立了王庭。

二 大月氏人对希腊化文化遗产的接受

大月氏人入主索格底亚那之后,面临的是与他们“逐水草而居”的“行国”完全不同的定居文明与具有希腊化特征的遗产。他们为了进行统治,不得不接受被征服地的先进文明。从现在已知的材料来看,他们在该地接受的希腊化主要遗产就是希腊式的钱币。对于没有造币传统的游牧民族而言,他们要想发行自己的钱币,要么接受被占领地区的造币体系加以仿造,要么就是设计一种新的钱币,而第一种方式要比第二种方式更为便捷和实用。很明显,大月氏人在索格底亚那打造的钱币就属于第一类。大月氏人在到达索格底亚那之后,并没有破坏当地的钱币体系,而是结合当地传统,进行了不同程度的模仿。大月氏人钱币是研究其在索格底亚那政治、经济和社会发展的关键性标志,也为研究这一时期索格底亚那的希腊化问题提供了线索和依据。学界对古波斯时期索格底亚那的货币情况知之甚少,文献记载的匮乏更是加大了对这一问题做出明确回答的难度。亚历山大入侵之际,使用了波斯金币或者塔兰特以用于军饷,但是之后的情况却不得而知。

索格底亚那曾受希腊化王朝的统治和影响,希腊人向索格底亚那移民、修建城市、建立神庙以及进一步向东扩张,这些活动客观上促进了希腊化文化东传至索格底亚那。在此发现了亚历山大钱币、塞琉古一世、安条克一世钱币、欧泰德穆斯一世钱币,而这些均成为当地铸币模仿的原型。从公元前3世纪初开始,索格底亚那人开始独立铸造钱币,当地曾出现了大量希腊式钱币,索格底亚那诸国大规模的铸币就是对流通于此地希腊式钱币进行的仿造。尽管钱币正背面图像、铭文、重量等发生了变化,但是这一系列的仿造币均属于希腊式铸币体系的范畴。

目前国际学界将索格底亚那钱币划分为“东索格底亚那”“西索格底亚那”和“南索格底亚那”三大中心。东索格底亚那以撒马尔罕为中心,主要仿造塞琉古王朝安条克钱币;西索格底亚那以布拉哈为中心,主要仿造希腊—巴克特里亚王朝欧泰德穆斯钱币;南索格底亚那以渴石为中心,主要仿造亚历山大钱币。在此基础上,大月氏人在索格底亚那的钱币大体可以分为三类:一类是撒马尔罕一带的钱币,在塞琉古王朝安条克一世仿造币的基础上逐渐演变为阿诗塔姆钱币(Ashtam,也被称为“撒马尔罕弓箭手”);一类是布哈拉一带的钱币,这类钱币从仿造希腊—巴克特里亚国王欧泰德姆斯一世钱币,逐渐演变为希尔科德斯(Hyrcodes)钱币;一类是渴石一带出现的钱币,是在亚历山大仿造币的基础上演变为弗赛格哈雷斯(Phseighacharis)钱币。也就是说,索格底亚那的大月氏人在模仿塞琉古王朝安条克一世仿造币、欧泰德姆斯一世仿造币和亚历山大式仿造币的基础上,分别以阿诗塔姆、希尔科德斯和弗赛格哈雷斯名义发行了他们自己的钱币。

笔者将以大月氏人所造阿诗塔姆、希尔科德斯、弗赛格哈雷斯钱币为例进行初步的分析{1}。以阿诗塔姆名义发行的钱币(图1),主要流通于撒马尔罕及其周边地区。以希尔科德斯名义发行的钱币(图2—3),主要流通于布哈拉一带,包括士兵系列和马系列的两类钱币。以弗赛格哈雷斯名义发行的钱币(图4),主要流通于渴石及其周边地区。

从钱币的形制来说,尽管钱币大小、重量、币文和神祇形象都有变化,但是整体上保持并延续了希腊式钱币的特征。上述三种类型的大月氏人钱币从造币方式来看依然采用了希腊化钱币的基本形式:正面是统治者头像,背面因其仿造的钱币类型不同而变化,分别有马前半身像、赫拉克勒斯像和士兵像。同时,这些钱币继续沿用了希腊式币值,以银币为主,主要有德拉克马、半德拉克马和奥波尔,希腊字母和希腊神赫拉克勒斯依然出现在了钱币上。因此,可以说,作为游牧民族的大月氏人进入索格底亚那以后,接受了之前希腊人的造币体系,并加以模仿。

为了更加清楚地了解大月氏人时期索格底亚那希腊式仿造币的变化程度,笔者认为,有必要将索格底亚那的大月氏人钱币与巴克特里亚大月氏人钱币进行较。大月氏人在巴克特里亚的钱币主要是以希腊—巴克特里亚国王欧克拉提德和赫利奥克勒斯一世钱币为原型进行了仿造,欧克拉提德钱币是主要的原型,具体包括萨帕德比泽斯钱币(Sapalbizes)、阿尔塞勒斯钱币(Arseiles或 Agesiles)和帕贝斯钱币(Pabes)。如以萨帕德比泽斯名义发行的仿欧克拉提德银币(图5—6)、以阿尔塞勒斯名义发行的仿欧克拉提德银币(图7)、以帕贝斯名义发行的仿欧克拉提德银币(图8)。

很明显,上述三种类型的巴克特里亚大月氏人钱币也采用了希腊式钱币的形式:正面是国王头像;继续沿用希腊式币值,以银币为主,主要有德拉克马、半德拉克马和奥波尔;希腊字母和希腊神依然出现在钱币上,这一时期保护神有娜娜女神和赫拉克勒斯。根据大月氏人在索格底亚那和巴克特里亚仿造币的特征,我们不难发现索格底亚那的大月氏人钱币正面是大月氏统治者头像,而巴克特里亚的大月氏钱币正面是希腊—巴克特里亚国王欧克拉提德一世;币文是另外一个不同之处,前者的币文有的模糊甚至难以识别,而后者的币文比较清晰,并且能识别所表达的意思;从神祇来说,两者钱币上都出现了赫拉克勒斯,但是索格底亚那的大月氏人钱币以赫拉克勒斯为主,而巴克特里亚的大月氏人钱币以娜娜女神和赫拉克勒斯为主。尽管两者之间存有差异,但是无论是币值、打造方式、重量、币文还是神祇来看,这两类钱币具有很大的相似性,整体上来说,都属于希腊式钱币的范畴。然而,巴克特里亚的大月氏人钱币比索格底亚那的大月氏人钱币更具有明显的希腊化特征。笔者认为,主要原因在于早期巴克特里亚的铸币艺术在整个希腊化世界中占有非常重要的地位,巴克特里亚大月氏人钱币是仿造希腊—巴克特里亚王国的希腊式钱币,而索格底亚那的大月氏人钱币是对这一地区希腊式仿造币的再仿造,因此钱币上出现差异是完全可以理解的。

大月氏人时期索格底亚那钱币上的希腊神祇赫拉克勒斯和考古发现的类似狄奥尼索斯的泥版雕塑也印证了希腊化文化因素的继续。关于赫拉克勒斯和狄奥尼索斯的崇拜其实早在亚历山大东征之际就已经显示出来了。阿里安记载了赫拉克勒斯、狄奥尼索斯与亚历山大的关系,并说明只有像赫拉克勒斯和狄奥尼索斯这样的希腊神才能远征到这里(印度),而他甚至要比他们征服得更远。他还记载了亚历山大杀死克雷塔斯之后,举行向狄奥尼索斯祭祀的活动{1} 。阿卜杜拉耶夫在研究了厄尔库尔干发现的赫拉克勒斯雕像后,肯定了赫拉克勒斯像对希腊化时期和后希腊化时期的索格底亚那产生深远的影响[23]。在大月氏入侵之前,索格底亚那仿造币上出现了赫拉克勒斯的形象,并且被看作是“亚历山大—赫拉克勒斯类型”的不同变体。2000年,考古学者在卡什卡河附近的Sapoltepe發现了一个泥版雕塑。这个雕塑上面是狄奥尼索斯和萨堤尔(Satyr)形象,斜坐着的狄奥尼索斯左手持杯,右手持皮制的葡萄酒囊(Wineskin),时间大约是公元前2世纪到公元1世纪[24]。因此,无论是考古发现还是文献记载都说明,部分希腊神祇随着亚历山大的东征传入了索格底亚那,并且在大月氏人时期也一直存在。

三 贵霜帝国时期索格底亚那

希腊化遗产的延续

大约在公元1世纪初,贵霜王朝由大月氏五翕侯之一的贵霜翕侯建立,《后汉书·西域传》最早记载了这一历史:

初,月氏为匈奴所灭,遂迁于大夏,分其国为休密、双靡、贵霜、肸顿、都密,凡五部翕侯。后百余岁,贵霜翕侯丘就却攻灭四翕侯,自立为王,国号贵霜王。侵安息,取高附地。又灭濮达、罽宾,悉有其国。丘就却年八十余死,子阎膏珍代为王。复灭天竺,置将一人监领之。月氏自此之后,最为富盛,诸国称之皆曰贵霜王。汉本其故号,言大月氏云。[3]2921

据此记载,丘就却是第一位贵霜国王,之后,由其子阎膏珍继位。至于阎膏珍的继位者,此后的汉文史料中并无明确记载。在贵霜帝国的研究中,除王位世系问题之外,贵霜帝国是否统治过索格底亚那也是长期困扰学界的问题之一。目前来说,大致有如下观点:

其一,前苏联学者斯塔夫斯基认为,由于巴克特里亚、索格底亚那、花拉子模、塔什干、乌鲁沙那和费尔干纳一带都出现了贵霜人的遗迹,所以,中亚地区就是贵霜帝国不可或缺的一部分[25]。布尔努瓦也持类似观点, 即“贵霜王国杂居以月氏人(我们称之为粟特人)和本地的印度人,他们在印度—希腊国王统治时代深受希腊文化的影响。这些国王都是由亚历山大大帝所扶植的君主们的后裔。在贵霜王国内,有索格底亚那地区(即康居国或粟特国)”[26]。然而,本杰明否定了这一观点。在他看来,“贵霜帝国对索格底亚那与塔什干的控制主要是学者们对沙普尔一世铭文中贵霜沙赫尔(kushansakr)一词的误解,这并不是指贵霜帝国的领土,而是指距离萨珊波斯统治较偏远的东部和西部伊朗地区”[12]161 。

其二,马松提出了“铁门说”,即“贵霜帝国的北部边界是沿着阿姆河右岸到达帕米尔地区,黑萨尔山脉和baisun山谷。但是贵霜人只统治了卡什卡河流域下游地区。从那里,边界转向西南方面,穿过阿姆河流域,包括chardjou地区以及与花拉子模接壤的卡巴克林·图改地区(kabaklin tugai)”,而“铁门是贵霜帝国在索格底亚那统治的疆界”[9]167-168。

其三,费耶认为,贵霜帝国的疆域大致包括印度地区和巴克特里亚以及中亚山区一带。然而,黑萨尔山脉以北地区,卡什卡河流一带、索格底亚那和塔什干南部山区与贵霜帝国的南部之间关系比较松懈。索格底亚那很可能是贵霜帝国的藩属,但是由当地人进行统治[27]。

其四,康马泰认为“索格底亚那并没有被贵霜帝国所征服和控制”[28]。贝蒂·莱奥内特也持这一观点,并且她进一步否定了贵霜帝国对索格底亚那地区曾产生的文化影响[29]。

根据上述研究,不难发现,索格底亚那地区曾在不同程度上受到贵霜帝国的统治。至于贵霜帝国在索格底亚那的统治时间和范围,相应的钱币、考古发现以及汉文史料在一定程度上对此有所反映。索格底亚那钱币与早期贵霜钱币的相似性反映了两者之间存在着某种联系。贵霜国王丘就却发行的早期钱币(Heraios-Kujula Kadphises){1}与这一时期的索格底亚那钱币非常相似。赫劳斯—丘就却以其名义打造的钱币主要有德拉克马和奥波尔。德拉克马银币正面是翕侯的半身像,头发垂到耳朵以下,戴着王带,下巴凸出,胡须非常明显,高鼻,这是典型的游牧民族形象;背面是穿着束腰宽松服饰的首领,挂着大弓,骑在马上,在骑马者的后面是一个小的手持花环的胜利女神尼克像。奥波尔钱币正面与其相似,但背面是站立的部落首领。钱币上最明显的特征不仅是正背面头像,也有希腊文所反映的内容。四德拉克马银币背面上半部分字母是“Turannountos Heraou”,Turannountos一词是指通过武力或者欺骗获得权力的独裁者。马腿周边的字母被解读为“Sanab”或“Sanabou”,意思是“敌人的击退者”(Repulser of an enemy)。奥波尔钱币背面右侧是希腊文书写的Heraou,左侧是希腊文Koshanou。这类钱币的发行者是sanab,属于贵霜钱币,严格意义上来讲,这属于早期贵霜王朝钱币 [17] 389-397。索格底亚那“撒马尔罕弓箭手”和希尔科德斯钱币都展示了与此类钱币的相似性,尤其是钱币正面国王肖像都有一些非常独特的细节,两条细线画出眼睑,眼球饱满。在Vima Kadphises及其继承者之际,贵霜帝国的钱币特征逐渐发生了变化。钱币正面的欧克拉提德和赫利奥克勒斯一世头像逐渐被当地统治者所取代,并且采用了坐着或者站立的全身像;背面则是不同神祇形象,希腊字母也逐渐变形。金币和铜币取代了之前盛行的银币。相比之下,索格底亚那钱币体系则不同。索格底亚那钱币从国王半身像/马头像转变为国王半身像/弓箭手系列的钱币,币值越来越小,以奥波尔银币为主。因此,从钱币角度来看,早期贵霜帝国在阿姆河以北地区的影响较大,索格底亚那地区受到它的控制和影响。

汉文史籍也为探讨贵霜帝国和索格底亚那的关系提供了一些信息。尽管《史记·大宛列传》和《后汉书·西域传》并未提到索格底亚那,但在这两部汉文史籍中提到了康居。《史记·大宛列传》中提到康居“南羁事月氏、东羁事匈奴”,这说明其很可能一度臣服于大月氏人。《后汉书·西域传》中“栗弋国属康居”的记载,可以推断此时的康居是索格底亚那的宗主国{1}。这段时间属于大月氏和贵霜帝国早期时期。

据考古发现,在撒马尔罕、阿弗拉西亞卜古城和片治肯特各发现了一枚索特尔·麦格斯(Soter Megas)钱币。渴石基塔布tashkurgan pass附近发现了一枚迦腻色伽(Kanishka I)铜币[30]。然而,其他贵霜国王的钱币在此鲜有发现。另外,1940年,在泽拉夫善河流域的卡塔—库尔干(kattakurgan,位于撒马尔罕和布哈拉之间)发现了一些贵霜人的墓葬群和陶器[9]31。考古发现说明,贵霜帝国在索格底亚那的活动范围主要集中在泽拉夫善河流域及其以南一带。随着贵霜帝国对西北印度、中印度以及喀什米尔部分地区的征服,贵霜帝国的统治范围逐渐南移,逐渐失去了对索格底亚那的控制。

一些城市考古也证明贵霜帝国时期希腊化传统因素在索格底亚那依然存在。尽管主要的建筑材料是未经烧制的砖块和帕萨赫,但是石头也被用来作为木柱的基底,屋顶呈拱状。无论是在神祇、人物形象刻画以及石质材料等使用上,都还是延续了一些希腊化传统。索格底亚那中部的塔里巴尔祖便是一个很好的例证。塔里巴尔祖VI属于贵霜时期,时间为公元前1世纪到公元2世纪,位于希腊化时期考古层之上,大约厚2—3厘米。贵霜时期的考古层分为两层,在底层发现了大量物品,连同许多灰烬和碎石,上层发现了泥砖建筑物遗迹及一些褐色泥土。希腊式陶罐依然在使用,只是颈部形状发生了变化,有的陶罐上出现了粟特文。发现29枚具有明显希腊式特征的银币,正面是国王头像,反面是弓箭手[31]。薄壁的高脚酒杯、碗、杯以及其他各式陶制品见于贵霜帝国时期的阿弗拉西亚卜和厄尔库尔干等地,這里的城镇和设防居地具有非常清晰和系统性的布局,这些建筑的城墙及大型建筑物用正方形的陶土砖和砖坯建造[32]。

贵霜时期索格底亚那钱币也印证了希腊化因素的延续。撒马尔罕钱币在经历了大月氏人的国王头像/马前半身像类型的钱币之后,又出现了 弓箭手系列的钱币,即国王头像/弓箭手钱币、字母/弓箭手钱币和字母组合KI/弓箭手钱币(图9—11)。这一系列钱币采用的是打压的生产工艺,并使用了希腊阿提卡标准。国王头像越来越模糊,马前半身像被弓箭手像替代。钱币上的希腊字母不断变形,最终被粟特文所取代。钱币逐渐变小,重量逐渐减轻。在布哈拉绿洲依然流通着希尔科德斯钱币,即国王头像/士兵和国王头像/马这两类钱币,并一直延续到公元4世纪初。这一时期的希尔科德斯钱币与撒马尔罕钱币类似,尽管钱币重量、大小、币文有所变化,但在打造方式、正背面特征方面继续沿用希腊式造币传统。

从政治角度来说,大月氏人的入侵结束了希腊人在索格底亚那的统治历史,索格底亚那的希腊化时代结束了,但这并不代表希腊化文化的影响也随之结束。经济上,作为游牧民族的大月氏人进入索格底亚那之后,给当地经济带来了破坏,但随着大月氏人定居于此,这种破坏很快得以恢复,文化上,大月氏人接受并模仿索格底亚那的希腊化文化,这为贵霜帝国时期希腊化文化的延续奠定了基础。

四 结 语

从亚历山大征服到公元前2世纪中期,索格底亚那先后受到亚历山大帝国、塞琉古王朝、希腊—巴克特里亚王朝的控制和影响,这为希腊化文化的传播创造了政治条件。公元前2世纪中期,大月氏人西迁,并与索格底亚那发生了直接的联系。

大月氏人的入侵对当地经济产生了破坏,但他们很快适应了当地的生活,在此定居下来。大月氏人的到来结束了希腊人在索格底亚那的统治,但该地希腊化文化的影响并没有就此中断,而是不断延续,后来在月氏人五翕侯基础上建立起来的贵霜帝国更是继承和发扬了希腊化文化的遗产,因此,希腊化文化因素的影响在索格底亚那地区持续存在,有些希腊化文化因素一直延续到萨珊波斯帝国时期。大月氏人征服的索格底亚那本身就是原来的希腊—巴克特里亚王国的一部分。大月氏人是希腊化区域的征服者,自然就与希腊人的遗产有了接触和联系,对希腊化文化的接受、模仿、改造都在所难免。

索格底亚那地区没有出现统一的货币体系,一直模仿外来统治民族或影响较强国家的钱币而进行当地钱币的铸造。在大月氏—贵霜王朝统治时期,尽管希腊人在索格底亚那的统治已经结束,但是当地诸国依然延续了希腊式仿造币传统。公元前3世纪初期,索格底亚那铸造了希腊式仿造币,大月氏人到达后,他们是对当地之前流通的希腊式钱币的模仿,希腊式仿造币形制、特征均有显著变化,重量减轻,铸造粗糙,但依然属于希腊式钱币范畴,一定程度上反映了索格底亚那文明对大月氏人的影响。索格底亚那受到大月氏人、早期贵霜帝国的控制和影响,大月氏人接受了当地已有文化,是先进文明影响作用的一种反映。相比巴克特里亚大月氏人对欧克拉提德钱币的模仿,索格底亚那的大月氏人钱币属于对希腊式仿造币的再仿造,而这也正是索格底亚那希腊化程度低于巴克特里亚希腊化程度的表现之一。

索格底亚那位于丝绸之路中段的核心,它既是东西方交通要道所在地,也是希腊化世界与中国文明接触的前沿地区。在其与希腊本地以及希腊化文化主要中心的联系被隔断之后,这里仍是希腊化文化影响传播的地区之一。三大铸币中心位于丝绸之路中段的重要地位,说明这些地方曾经也是希腊人活动较为频繁之地。当地人事实上也参与了这一文化的创造和传播,从而使得这一文化遗产在希腊—马其顿人统治结束之后延绵不断。他们在接受希腊化文化的同时,在农耕文明和游牧文明之间、东方文明与西方文明之间搭起了一座流动的桥梁,传播着这一文化。这些希腊化文化信息甚至随着索格底亚那人的经商活动而传入中国,这也是古代中亚与古代中国的和平交流与互动的结果之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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收稿日期:2020-05-13

基金項目:国家社科基金重大项目“敦煌中外关系史料的整理与研究”(19ZDA198);山西省高校哲学社科项目“从中亚到山西;古丝路背景下入晋粟特人研究”(201803030)

作者简介:齐小艳(1980-  ),女,山西省兴县人,历史学博士,山西长治学院副教授,聊城大学太平洋岛国研究中心兼职研究员,主要从事中亚希腊化、中外关系研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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