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江里的微笑精灵

佳子

在过去4.39亿年间，地球上发生了5次物种大灭绝，每一次都把当时的生物清扫了50%～95%，包括那些占优势的生命形式，最近一次遭殃的就是恐龙。研究证明灭绝事件之后要经过1000万年，物种才能恢复到灭绝前的水平。但是新一轮灭绝事件又悄悄开始，有些物种曾自由生活了上千万年，逐步演变为所在环境里的王者，并一度被人视作图腾。但在近几十年里，在人类社会前进的凯歌中，它们正被一步步逼入绝境。

风浪起，江上又来豚

說到江豚，你脑海中是否会浮起这样的画面：它们总是在风起的清晨与傍晚跃起呼吸新鲜空气，露出它的标志性微笑。或追随大船其后，或独行，或三两为伴，前后追逐。宛若上演“恋情”戏，抑或“一家子”嬉戏，温柔可人，调皮淘气。唐代韩愈《岳阳楼别窦司直》诗，“江豚时出戏，惊波忽荡漾。”大致如斯。事实上，约2500万年前，江豚就早先于人类生存在地球上了。圆圆的脑袋，胖嘟嘟的身子，浑身上下铅灰色或灰白色，黑溜溜的小眼睛，俗称“江猪”。

据资料记载，江豚是当前长江中生活的唯一哺乳动物和食物链顶端物种，分布于长江中下游的干流和部分支流，以及洞庭湖和鄱阳湖，是继白鳍豚功能性灭绝后长江里仅存的哺乳动物。体长一般在1.2米左右，最长可达1.9米，寿命约20年。因天生一幅“微笑”面容，又称“微笑精灵”。

然而，面容仿佛常带微笑的江豚，在江豚保护史上有两张照片却以眼泪闻名：《江豚的眼泪》与《痛别江豚》。两张照片的作者都是高宝燕，一位江豚保护“偏执狂”。20年对江豚紧追不放，她拍下了江豚流泪，也拍下了科研人员在江豚病逝后落下的伤心泪。两滴泪，滚烫如夏日江水，勾连了情感与理智：为什么要保护江豚？如何保护好江豚？

清代吴敬梓《儒林外史》有诗云：驿路梅花尽，春帆出白门。翻风看社燕，吹浪有江豚。可见当年风浪出现时，江边时常能见到江豚。

20世纪80年代以来，长江江豚种群量快速衰减。1991年，长江江豚数量是2700多头。2006年，国际联合考察组经一个多月的调查发现，长江江豚种群数约1800头。6年后的2012年春天，长江大旱！这一数字骤变成1045头。20-1年调查数据显示江豚数量为1012头。江豚正以每年5%-10%的速度减少，如果不采取强有力的保护措施，很可能在2035年降至200头，达到世界自然保护联盟濒危物种红色名录的极危标准。

濒危堪比“大熊猫”

数量比大熊猫都要稀少的长江江豚，1989年被定为二级保护动物，2017年5月9日，被列为一级国家保护动物。普遍认为，水利工程、水域污染、航运及水生生物资源衰竭、水污染，以及一些不法渔民在捕捞作业时使用的有害渔具，成为江豚每日在长江中面临的致命威胁。

在水生生物专家看来，“没得吃”是制约长江江豚种群数量的首要原因。长江江豚吃什么？它的食物包括青鳞鱼、玉筋鱼、鳗鱼、鲈鱼、鲚鱼、大银鱼等鱼类和虾、乌贼等。诚然，长江流域是许多淡水鱼类的天然产卵场，渔业资源曾经极为丰富。但在今天，长江渔业资源已经全面衰退：鲥鱼从1974年的年产1570吨到现在已基本绝迹，刀鲚从20世纪年产4000吨至近年来已无法形成鱼汛，“四大家鱼”种苗发生量与20世纪50年代相比下降了90%以上，产卯量曾经从最高300亿尾降至最低1亿尾……可以说，以鱼类为食的江豚也受到了“粮食危机”的冲击。乱捕乱捞，则让江豚丧失了食物来源;一些捕鱼的利器——比如滚钩（一种非法捕鱼工具，连环排列，一钩扎中，越挣扎越紧缠），会穿透它们的身体。人们曾在一具江豚的尸体上，发现被滚钩扎伤的伤痕有百处。

人工繁殖获成功

宋代诗人孔武仲《江豚诗》开篇写道：“黑者江豚，白者白髫。状异名殊，同宅大水。”不幸的是，“白者”白鳍豚在2006年已被宣告功能性灭绝，江豚成了长江里硕果仅存的哺乳类动物。“哺乳类”三字，足以触动人心。水中，怎么哺乳？怀胎11月，刚出生时母江豚得驮着幼崽一周，几个月内小江豚都躲在母亲身后，既要避免江流冲击，也要学着换气呼吸，还要学会在水中喝奶！无疑，水中吃奶，比羊羔跪乳难多了。

长江江豚的繁殖率并不高，每胎产1仔。孕期期间，会由于各种环境因素的影响，有的江豚会出现接连流产现象。与一般胎生动物不同的是，为了避免被溺死，小江豚出生时先露出尾巴。如果水质不好，幼豚出生后可能面临皮肤感染的风险。

而作为当前长江中生活的唯一哺乳动物和食物链的顶端物种，长江江豚的种群维护，指示并反映着其繁衍栖息地—一长江的生态健康状态。为此，中科院水生所白暨豚馆于1996年开始尝试长江江豚的人工饲养，并成功建立我国唯一一个小型长江江豚人工饲养繁殖群体。2005年，在世界上首次实现人工环境下成功繁殖出“淘淘”，为该物种的保护及生物学研究创建了一个重要的技术支撑平台。

如今，“淘淘”正值壮年。经多年摸索，科研人员已对江豚在人工环境下的生长、交配、妊娠、生产，以及产后护理技术有了相当了解，为长江江豚的繁殖生物学研究提供了重要参考。2018年6月，新的生命再次孕育、延续，世界上第二例人工饲养繁殖成活的小江豚“F7C”出生，如今正沐浴阳光、茁壮成长。

留住微笑，守护家园。且看，风乍起，江上又来豚！

（责任编辑：曹伟 责任校对：白玉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