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为人性，何为枷锁

刘建国

摘  要：何为人性，何为枷锁？毛姆小说《人性的枷锁》主要探索了主人公菲利普的人生枷锁。菲利普的人生枷锁就是人性的枷锁，主要表现在不可避免的欲罢不能的人类的身心灵三方面的枷锁。如何解脱这些枷锁一直以来就是人类不断探索不断追求的目标。

关键词：毛姆;人性;枷锁

[中图分类号]：I106  [文献标识码]：A

[文章编号]：1002-2139（2020）-08--02

一、引言

威廉·萨默塞特·毛姆（1874-1965），英国小说家，代表作作《人性的枷锁》是毛姆享誉全球、经久不衰的自传体小说。作者在主人公菲利普·凯里身上倾注了自己的人生哲学和情感。小说描写了主人公菲利普的复杂经历以及他努力挣脱人性的枷锁并寻求人生真谛以及生命意义的惨痛教训。其曲折经历反映了人性的矛盾和人性的枷锁。小说的标题来自斯宾洛莎 ;斯宾洛莎认为人们的普遍信仰关系到他们的欢乐和痛苦;因而造成了他们的枷锁。《人生的枷锁》是20世纪100部最佳英语小说之一。

毛姆深受叔本华的影响。悲观主义哲学的代表叔本华认为生命意志是主宰世界运作的力量。他坚信人生是痛苦和无聊的，乐天派是自欺欺人的对现实的逃避;人只有摆脱强烈欲望的冲动才能获得根本的自由;只有打破意志对行为的控制，人类才能获得幸福。

二、何为人性

关于人性，古今中外众说纷纭。孟子信其善。而荀子信其恶。董仲舒认为人性有善有恶， 天有阴有阳， 人性有贪有仁。王充则明确提出人性或善或恶，本性不可移易的人极少，大多数人是可善可恶或善恶混合。

现当代对人性的分析影响较大的一本书就是尼布尔的《人的本性与命运》。尼布尔总结了西方近代关于人性的理论。尼布尔阐明了基督教人性论的基本观点：“圣经说明罪，是从宗教和道德两方面来说的。在宗教方面乃是人违抗上帝的旨意，妄想僭越上帝的地位。从道德方面讲，罪就是不义”[1]。基督教神学的人论来自圣经的特殊启示，它包含了创造论、原罪论和救赎论。首先，人是按照上帝的形象造的，乃创造的顶峰，具有悟性、美德、真理和仁义，应该通情达理[2];可是，因着始祖的悖逆，人类已经全然败坏，面目全非，自以为聪明，反成了愚拙。事实上，人心从年轻时就是倾向邪恶[3]。这就是奥古斯丁和加尔文等所强调的人的全然败坏和神的恩典救赎的必要。人类最顽固的罪就是骄傲，表现为权力、知识、德性、和团体的骄傲。受造者如果离开了创造者，是永远不能认清自己的本性的。奥古斯丁认为，人类生而有罪，对于性欲、利益、权力欲罢不能;这是理解人类心理学的关键。因为我们没有避免罪恶的自由，所以奥古斯丁强调了人类的理性的不足和信仰的必须：“有些事情，除非我们了解就不能相信;但另外有些事情，除非我们相信，我们就不能了解”[4]。但是，尼撒的格列高利在《人类的受造》里却强调：人类是受造的高峰，拥有悟性和爱心，从而彰显神圣的美。人类优于其它 受造物，因为只有人才具有美德和公义[5]。

三、何為枷锁

因受叔本华的影响，故毛姆认为人性的枷锁来自于人的意志。叔本华的悲观主义哲学与佛教以及印度教不谋而合，有消极、虚无、遁世之特点。基督教认为人类的苦难来自于人类的罪恶即叛逆与败坏。圣经的创世纪第三章、罗马书第一章、启示录第二十二章清楚地说明了人类苦难的来源以及解决这些问题的良方。

《人性的枷锁》的主题到底包含什么思想？为什么毛姆非要写完这本小说才能心安？顾名思义，这本小说书写的就是人生或者人性的枷锁。吕尔欣教授在《人之枷锁——浅析菲利普个性缺陷形成的原因》一文中分析了主人公菲利普的五大枷锁：恋母情结、性欲、身体缺陷、金钱、宗教[6]。李践在《毛姆<人性的枷锁>主题浅议》一文中认为菲利普的枷锁主要表现在三个矛盾之中：个人与世界的矛盾、个人与人群的矛盾、个人内在因素间的矛盾[7]。陈春生在《挣扎中的迷茫——从人性的枷锁看毛姆早期的人生观》里得出结论：毛姆的人生观在《人性的枷锁》里受到了叔本华的“生存空虚说”的影响，表现了生命是红尘，死去也徒然的虚无主义思想[8]。这些评论基本抓住了小说的主题，但有些认识还不够到位，尤其是对宗教的认识上还存在很大的误区。如果言简意赅地评论小说的主题，可以认为其陈述了主人公菲利普的身心灵三方面的枷锁。

人性是相当复杂的，具有相当的多样性和不确定性。主人公菲利普身心灵都非常残缺不全、相当扭曲、自私、冷漠、忘恩负义、变态、病态、异化、软弱但又真诚、怜悯、忍耐、良善、宽恕、大方、知恩图报。

伴随着菲利普的跛足使他深受轻视和冷落并受到同学的嘲弄和欺凌，给他的身心带来了极大的束缚和痛苦。这种身体的枷锁也可以造成心灵的捆绑。金钱的枷锁曾经一度困扰了菲利普，使他经历了刻骨铭心的贫穷。相当顽固的性欲的枷锁使菲利普一直在情欲的枷锁中沉沦、败坏。他一直不放弃米尔德丽德的原因之一就是贪恋她的肉体以便发泄自己的情欲或性欲。人生中的爱情枷锁主要表现在“落花流水”上。菲利普的宗教的枷锁是出于自己的不信和悖逆。基督教不是虚伪的宗教，虚伪的不是基督教，虚伪的是堕落的人性。菲利普的伯父威廉牧师一生清淡，专心服侍教会，最后心安理得掰饼饮杯，在平安和喜乐中去世。“老人清楚地相信他的宗教的教导。他对于灵魂的永恒毫不怀疑。他感觉他一生做得很好，按照自己的所能，让自己进入天国”[9]。“他活出了很美好的人生，他尽了自己的义务，他是一位很好的社区牧师，我敢肯定我们都会怀念他。他没有任何可以责备自己的事情。我很怀疑我们的下一位牧师会不会有他一半那么好”[10]。在小说的第八章威廉伯父就警告菲利普说滥交就是败坏德行，可是菲利普并没有记在心上，以至于后面的人生痛苦不堪，一败涂地[11]。有学者认为“对上帝的爱是一种高层次的精神寄托，千百年来西方人对上帝这尊偶先的膜拜达到盲从的地步”[12]。这实在是不懂西方文化的根源。圣经清楚表明上帝最恨恶偶像。

小说大量的笔墨都在陈述菲利普和米尔德丽德的爱情纠葛。现代许多心理学家都强调了人类的枷锁主要表现在情欲或者性欲上。米尔德丽德爱上了有妇之夫后被无情地抛弃，心碎的菲利普还是接纳了米尔德丽德。可是米尔德丽德又一次欺骗菲利普，与他的朋友私奔。一年后，菲利普又见到米尔德丽德，还是接纳了她。道德败坏、在小说的结尾部分，米尔德丽德做了妓女而染上梅毒，她执迷不悟，最终沉沦于败坏之中，既出卖了身体，又出卖了灵魂。菲利普认为只有真正的爱情才是解决情欲枷锁的良方。

小说从头到尾都谈到了宗教信仰对菲利普的影响，尤其是第53章描写了基督教信仰在菲利普心中的矛盾。“当菲利普不再信仰基督教后，他感觉到他的肩头放下了重担。当他卸掉了影响每一个对他灵魂都很重要的行为的责任后，他经历了一个生动的自由感。可是，现在他知道那只是一个幻想。当他离弃了伴他成长的宗教后，他就一直在损害是宗教里的一部分的道德”[13]。他咒诅 自己的命运，因为他和这样的女人捆绑在一起。可是，他又太在乎她以至于他不怕受痛苦。“他太了解她了：她根本就不在乎他……她根本就没有贤淑和温柔……菲利普恶心她的平胸和窄臀，他恨她那粗俗的头饰。他因为爱她而恨恶鄙视自己”[14]。菲利普没有了信仰后，就变得非常自义、自私、无耻，陷入了道德沉沦之中。

四、结语

何为人性，何为枷锁？古今中外，众说纷纭。人性复杂，枷锁难免。在小说的倒数第二章菲利普似乎看清了人生的意义。“他看到普通的也是世界上最少见的。每个人都有一些残缺，或身体，或心灵。他看到一长队人，身体是残缺的，心灵是扭曲的，有些有肉体的疾病，心脏衰弱或者肺衰弱，有些人有心灵的疾病，懒惰的意志，或者渴望喝酒。此时此刻，他禁不住对所有人感到神圣的怜悯。他可以宽恕Griffiths的背叛，可以宽恕米尔德丽德给他带来的痛苦。他想起了死在十字架上的上帝的话：“宽恕他们吧，因为他们所做的他们不晓得”[15]。菲利普最终选择了宽恕，这可能是他没有忘记耶稣的教导：“你们饶恕人的过犯，你们的天父也必饶恕你们的过犯。你们不饶恕人的过犯，你们的天父也必不饶恕你们的过犯”[16]。微弱的宗教教育还是奠定了一些根基，使得他没有脱离道德的底线。

叔本华的悲观主义哲学体现并且贯穿在毛姆的创作之中。当菲利普的好友Hayward去世之后，菲利普思考人生的意义。“答案是明显的，人生毫无意义。人，并不比其它 生命更重要，人不是受造的最高峰，而是对环境的反应物质。哲人用一句话给他讲完了人的历史：他出生，受苦，死亡。人生毫无意义，人活着并不服务于任何目的。失败不重要，成功也归于无有。一个人出生，长大成人，结婚，生子，为了面包而劳作，然后死去。”[17]。其实，这是错误的虚无主义，因它看不见生命的积极意义。菲利普深受其害，毛姆也不例外。失去信仰的人生好比浮萍，丧失终极意义。毛姆的代表作留给我们的思考就是：人类如何摆脱人性的枷锁？宗教和哲学，科学和文学似乎为人类指出了一条道路：那就是认识真理和了解真相。通往真理的道路需要真光的 照耀，即普遍的启蒙和特别的启示。唯有真光才能去除人类内心的黑暗和愚昧，唯有真爱才能驱除人类的内心的恐惧并赢来终极的自由。人类的终极追求乃是自由。为了自由，人类一定会不断探索人性，枷锁一定会被砸碎。

参考文献：

[1]尼布尔.人的本性与命运[M]. 香港： 基督教文藝出版社， 1959：177.

[2]创世纪第一章第26节. 简化字和合本圣经[M]. 中国基督教两会， 1989.

[3]创世纪第八章第21节. 简化字和合本圣经[M]. 中国基督教两会， 1989.

[4]尼布尔. 人的本性与命运[M]. 香港： 基督教文艺出版社， 1959.

[5]BibleKevin J. Vanhoozer. Dictionary for Theological Interpretation of the  Bible[M]. Baker Academic， 2005： 310-313.

[6]吕尔欣. 浅析菲利普个性缺陷形成的原因[J]. 文学艺术， 2017（14）： 44，49.

[7]李践. 毛姆《人性的枷锁》主题浅议[J].外国文学研究，1993（14）： 111-115.

[8]陈春生. 挣扎中的迷茫——从《人性的枷锁》看毛姆早期的人生观[J]. 外国文学研究， 1990（14）： 40-42

[9]William Somerset Maugham. Of Human Bondage[M]. Liaoning Peoples Publishing House， 2013： 700.

[10]William Somerset Maugham. Of Human Bondage[M]. Liaoning Peoples Publishing House， 2013： 721.

[11]William Somerset Maugham. Of Human Bondage[M]. Liaoning Peoples Publishing House， 2013： 29.

[12]陈春生. 挣扎中的迷茫——从《人性的枷锁》看毛姆早期的人生观[J]. 外国文学研究， 1990 （14）： 41.

[13]William Somerset Maugham. Of Human Bondage[M]. Liaoning Peoples Publishing House， 2013： 331.

[14]William Somerset Maugham. Of Human Bondage[M]. Liaoning Peoples Publishing House， 2013： 369.

[15]William Somerset Maugham. Of Human Bondage[M]. Liaoning Peoples Publishing House， 2013： 793.

[16]太福音第六章第14-15节. 简化字和合本圣经[M]. 中国基督教两会， 1989.

[17]William Somerset Maugham. Of Human Bondage[M]. Liaoning Peoples Publishing House， 2013： 686-688.