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枚星币

郭希华

月考如期进行。

教室里，空气异常紧张，每一位同学都在浴血拼搏。

这一学期，班主任有新说法了，语文九十五分以上（包括九十五分）、数学一百分、英语九十八分以上（包括九十八分）的同学，都能获得一枚星币。比上一次考试进步十分，也可获得星币一枚。集满五枚星币，就可以到学校政教处兑换一本书，或者一件精美的工艺品。特别是学校科学模型组提供的直升机模型、航空母舰模型，让很多同学心动不已。

童可可已经集到四枚星币，这一次，如果语文发挥正常，拿到第五枚星币应该不成问题。

“丁玲的第一部长篇小说是——”童可可面对此题，脑袋一下子空荡荡的。

怎么办？此时，一分值千金啊！

为了第五枚星币，他将脸侧向同桌，尽量让笑容正常一点，以免对方捕捉到一丝的虚伪。

由于堆满笑，脸皮似乎厚实了许多，童可可闷声闷气地向同桌常龙求援。

事出有因，上一周他写的小作文，题目是《我的同桌》。他把“桌”，写成“卓”，老师通过投影仪把这份作业投放到白板上，全班同学看见少了两条腿的“桌”，似乎联想到什么，禁不住哄堂大笑。

童可可的同桌——常龙一言不发。

常龙认为童可可是在有意羞辱自己。之前上体育课，常龙不小心把一条腿扭伤了，走路有点瘸。这不是明摆着的事吗？童可可故意诅咒他，希望他两条腿都报废。

常龙自此下决心不理睬童可可。

童可可不敢抬头偷看，因为老师老是盯着他。

时间一分一秒在流逝，童可可心跳得非常快，像一只被老虎追疯了的羚羊。

“丁玲的小说叫什么？”童可可压低声音，豁出去了。

“什么？”常龙的声音如闷雷。

“丁玲的长篇小说叫什么来着？”童可可喘着粗气，低眉求援。

“《太阳照在桑干河上》。”常龙爽快地回答，没有一丝敷衍。

童可可一听，马上喜滋滋地在横线上写下来，轻轻吐出快要憋馊了的一口气。

夕阳西下，童可可背着沉沉的书包，急匆匆赶到学校门口不远的站台，及时上了回家的班车。他非常庆幸自己走运，老天处处眷顾着他。

晚饭后，童可可做完作业躺在床上，窗外的月色透过玻璃，月光被窗户分割成了一道道粗粗的银色线条，如同直升机的螺旋桨，在童可可身上飘忽不定。渐渐地，童可可身体飘起来，进入梦乡……

夜已很深，屋外星光暗淡。

忙碌了一天的交通运输部第一救助飞行队飞行员童可可，正准备休息的时候，无线电通信设备向他发出执行任务的指令。

童可可一骨碌从床上爬起来，头盔、腰带、钥匙……一切就绪，他带着队员，直奔救援直升机……

那是一起渔船着火的事件，船上有十个人需要紧急转移。

童可可驾驶飞机起飞不久，值班室联系了他，说是遇事的渔船位置已经改变了，渔船失去动力，随风漂远了。

飞机油量会因路程变远而不足！童可可明白，这意味着这次救援工作的危险系数又增加了。可他没有半点犹豫，沉着冷静地操纵着飞机，平稳而快速地奔赴定位点。

童可可就像天空中的一只吉祥鸟，哪里有困难，哪里就有吉祥鸟的影子。

飞机很快来到遇事渔船上空，盘旋着寻找悬停的最佳位置。

浓烟滚滚，夜色昏暗，给驾驶员带来了很大的困难。

大火在肆虐，渔船在火中岌岌可危，渔民们的生命危在旦夕。

在这千钧一发的时刻，时间就是生命。童可可以最快的速度拿出救援方案，决定采用高绳模式。

童可可降落到船上，被大火困住的渔民们看到他，激动万分。

童可可抱着一位渔民，拽着绳子，像一只浴火凤凰，一下子进入飞机安全舱……

童可可翻了一个身，梦继续——

“常龙98，李花花95，童可可84……”童可可一下子惊醒了。

一觉醒来，太阳爬到了树梢。童可可无精打采地来到学校。上课了，语文老师腋下夹着似乎冒着热气的月考试卷。

老师一改常态，没有一边报分数一边发试卷，而是叫了几个同学直接把试卷发到大家手中。

教室里是大爆炸前的静悄悄。

童可可的试卷像一架屁股冒烟的救援直升机，歪着脑袋，一头栽倒在他的眼前。

“84分。”童可可心一凉。

童可可慌忙寻找失误的地方，像一只弄丢孩子的狼妈妈，紧张又恐慌。

“有人读过丁玲写的叫《太阳照在三个和尚》的长篇小说吗？”老师扬起眉毛问完大家，在黑板上写下“太阳照在三个和尚”。

教室里一阵哄堂大笑。

“童可可上个月语文考试75分，这一次，就因为这个题目与奖励失之交臂。要想成为直升机飞行员，需要一丝不苟的学习态度……”老师对童可可知根知底。

夕阳西斜，童可可走在回家的路上，他拐进一个小巷，今天心情不好，所以他选择走寂寥冷清的小巷。

忽然，他停住了脚步，眼前一幕让他愣神了。几十辆共享单车，有粉红的，有紫色的，有橙黄的，倒在一起，远远看去，如同飞机模型电板上的线路图，错综复杂。

他一个疾步，跨到单车旁观察了一会儿，毫不犹豫扶起一辆又一辆。他在熟悉“线路图”，他的心在“线路图”里徜徉。

他扶起第四辆的时候，发现粉红色单车的踏板死皮赖脸地踩进紫色单车的挡泥板里，橙色单车车铃卡在粉色车车篓里，几个家伙死死地缠在一起，像过于亲密的伙伴，又像无赖在打群架，大家谁都不愿意松手。

童可可像劝架的老娘舅，分开这个的手，拉开那个的腿，顶着烈日，花了半个多小时，将几十辆单车一一扶起，而且停放得整整齐齐。他擦着脸上的汗水，心满意足地看着整整齐齐的单车，仿佛一塊电板上的线路被他征服了。

第二天，《扶车少年》的图文在朋友圈里转发，在电视里播放。

原来童可可扶单车的场景被热心市民拍下了……

老师知道了童可可的善行，当着全班的面，把一枚星币，也是童可可的第五枚星币，郑重地交给了童可可。

童可可接过留有余温的星币，直冲政教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