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春宇 马苏彦
摘要:《醒世姻缘传》中表示红色范畴的颜色词,在其语义及使用方式等方面都凸显出极大特色,主要体现为“红”作为基本颜色词可以单独使用,红色范畴颜色词在句法功能上相较于现代汉语而言更加灵活,其所富含的意义也更为丰富。本文试从其构词方式、着色功能、语法特点等角度,对《醒世姻缘传》中红色范畴颜色词的使用情况进行探析。通过《醒世姻缘传》红色范畴颜色词的个案分析,我们认为该作品语言基本未受东北、西北汉儿言语系统颜色词感染,这对东方语音写成的这部大小说,考证缩小其作者里居范围而言或有一定的参考意义。
关键词:红色范畴颜色词;构词方式;着色功能;语法特点
中图分类号:H043 文献标识码:A
《醒世姻缘传》作为十七世纪一部极具地域色彩的长篇白话小说,其语言过渡性特点明显,是研究近代汉语重要的语料。纵观《醒世姻缘传》近几十年来的词汇学方面的研究成果,多偏重于疑难词语的考释,对于专类词汇的研究明显不足。据不完全统计,有关《醒世姻缘传》专类词汇研究的论文共有13篇,其中以詈词和称谓词为专类研究重点的,所占数量最多共9篇,其中不乏一定数量的硕博论文。对于颜色词这一领域,《醒世姻缘传》的研究还处于空白状态,《醒世姻缘传》中出现的颜色词数量虽不及《金瓶梅》数量之多,但在用法上也有其自身特色。
一、《醒世姻缘传》中的红色范畴颜色词系统
“在古代各原始民族的生活中,红色的自然事物占有极重要的地位。” [1]27红色范畴颜色词作为文化属性很强的一类词汇,同时也具有极高的研究价值。本文旨在研究《醒世姻缘传》语言现象的同时,对其中隐藏的文化内涵加以挖掘与整理。本人选取1981年校本《醒世姻缘传》:西周生撰,黄肃秋校注,上海古籍出版社,1981年11月第1版,1985年2月第2次印刷。对《醒世姻缘传》红色范畴颜色词出现的用例进行摘录整理,除去人名、地名等不表颜色的一系列无效用例,《醒世姻缘传》中表红色范畴的颜色词共有293例,基本颜色词“红”共有170例(58.02%),以“红”为核心的有100例(34.13%),其余为23例(7.85%)。它们分别为:红、红红(的)、红色、红紫、浅红、银红、鲜红、大红、血红、血红色、枝红、猩红、桃红、朱红、绯红、通红、水红、粉红、粉红色、紫红、荔枝红、红馥馥、猩血红、赤、丹、绛、绛色、朱、朱砂、血色、粉、猩血。
以上32个红色范畴颜色词共同构成了《醒世姻缘传》红色范畴颜色词系统,对各个颜色词的构成类型、用例数量及使用比例进行归纳整理,绘制下表:
根据表1中各颜色词的使用频率可见,“红”作为基本颜色词具有很强的构词能力,且处于一种极其重要的地位,虽然表示红色范畴的颜色词不下30余种,但以基本颜色词“红”的用例最多,占总用例的58.02%。反观以“红”为核心及不以“红”为核心所组成的表红色范畴的颜色词,虽然类型较多,但在使用的频率上却远不及基本颜色词“红”。可见,相对基本颜色词而言,虽然非基本颜色词在语义色彩上更生动形象,但作为基本颜色词,依旧牢牢地占据着颜色词的主要位置。
二、构词方式
《醒世姻缘传》中出现的红色范畴颜色词,按照构词方式可分为单纯颜色词、合成颜色词及其他类型颜色词。由一个表示颜色的语素构成的词为单纯颜色词(如:红、朱等),由两个或两个以上表示颜色的语素构成的词为合成颜色词(如:大红、红馥馥等),其中根据词的不同组合方式,合成颜色词还可分为复合式和附加式。除此之外还存在一小部分其他类型的颜色词,其中包括少数物化颜色词。在《醒世姻缘传》表红色范畴的32个颜色词中,单纯颜色词共出现6个(18.75%),用例共187例(63.82%),合成颜色词共出现24个(75.00%),用例共102例(34.81%),附加式颜色词未出现,其他类型颜色词共出现2个(6.25%),用例共4例(1.37%)。
(一)单纯颜色词
单纯颜色词是几千年来在人类语言发展中积淀下来的,属于比较稳定的一类词,并且具有很大的能产性,在《醒世姻缘传》中这类词的用例数量占据了全部红色范畴颜色词的大半,除单纯颜色词“红”外,还有“赤、朱、绛”等色,它们共同组成了《醒世姻缘传》红色范畴单純颜色词系统。虽然《醒世姻缘传》中红色范畴单纯颜色词较为丰富,但仍以基础色“红”的用例居多,占据了全部红色范畴单纯颜色词的58.02%,“按中国古代传统观念,‘红色为五色之一,也是正色之首” [2]13。相较于其他单纯颜色词而言,“红”的能产性很高,在《醒世姻缘传》的合成颜色词系统中,几乎都为“红”所派生的合成颜色词。而对于其他红色范畴单纯颜色词而言,虽然它们用例数量不及单纯颜色词“红”这样丰富,但其类型繁多共有5种,与单纯颜色词“红”共同构成红色范畴单纯颜色词系统。
(二)合成颜色词
根据词的组合方式,将《醒世姻缘传》中的红色范畴合成颜色词分为复合式、重叠式、附加式三类,因《醒世姻缘传》中的红色范畴颜色词中并无附加式结构,在此不对附加式颜色词进行分析。
1.复合式颜色词
在合成颜色词中,复合式颜色词非常发达,包括的种类很多,主要以偏正式为主,补充式为辅。
1)偏正式颜色词
在复合式颜色词中,偏正式颜色词所占比重最大,根据词之间修饰与被修饰的关系,主要分为以下几个小类:
①程度性修饰词+基础颜色词
在文中共有4个,这类用例较多共出现51例,它们分别是大红、通红、鲜红、浅红,其中大红、通红、鲜红相对于浅红而言表示的颜色程度深,浅红表示的颜色程度浅。《醒世姻缘传》中为了营造出嫁娶、节日等喜庆的气氛,大红与通红这类程度深的颜色词使用的频率最高,颜色程度浅的词使用得比较少。如:
另做了铺陈,新制了红绢袄裤,又做了大红上盖衣裳,择了吉日,上头成亲。 (第56回)
②解释性修饰词+基础颜色词
在文中共有7个,虽然种类较多,但用例较少,共有22例,它们分别是水红、桃红、枝红、血红、猩红、荔枝红、猩血红。此类红色范畴颜色词表达形象生动,以具体的物体来描摹程度不同的红,会给人以丰富的联想义,反映最直观的感受。在《醒世姻缘传》中此类颜色词多数是附着在丝织品或衣物上,少数附着在人体或器用上。根据其附着领域可知,《醒世姻缘传》中在描绘服饰颜色时多选用大红大紫等色彩艳丽的颜色词,烘托人物特点与全书的感情基调。如:
晁大舍穿了一件荔枝红大树梅杨段道袍,戴了五十五两买的一顶新貂鼠帽套。 (第1回)
③颜色词+基础颜色词?蛐基础颜色词+基础颜色词
在文中共有6个,这类颜色词种类较少,用例也较少共17例,它们分别是朱红、银红、绯红、粉红、红紫、紫红。此类红色范畴颜色词组合方式与词与词的排列顺序已经固定,是人们在语言发展过程中约定俗成的,前后顺序不能改变,且核心颜色词主要处于靠后的位置。其中像银红这类词,在近代汉语小说中经常出现,在现代小说中不常使用,具有一定的时代特征。如:
你明日把那一件石青色洒线披风寻出来,再取出一匹银红素绫做里,叫陈裁来做了,那日马上好穿。 (第70回)
④加后缀“色”[S ai213]的颜色词
在文中共有5个,这类颜色词用例仅有6例。白读为[S ai213]。它是红色、血红色、粉红色、绛色、血色。此类颜色词在《醒世姻缘传》中不常出现,且纵观《醒世姻缘传》中红色范畴颜色词的构词方式可以发现,在红色范畴颜色词的使用上,几乎不加后缀“色”,直接修饰所要修饰的对象,体现出语言所遵循的省力原则。如:
血红色米粒大的跟斗虫,可以手拿。 (第28回)
2)补充式颜色词:基础颜色词+形容词
补充式颜色词在《醒世姻缘传》中出现很少,仅有例1个,用例有4例。它是红馥馥,白读为“扑”[pu44],馥馥形容香气很浓,早在汉代苏武的《別友》诗中已有记载:“烛烛晨明月,馥馥秋兰芳。”形容兰花香气浓郁,红馥馥中馥馥由香气浓郁转变成颜色醒目,补充说明基础颜色词“红”,在文中主要用于描写脸颊红润有光泽。如:
狄希陈巴着南墙望信,只见两个吃得红馥馥的脸弹子,欢天喜地而来。
(第75回)
2.重叠式颜色词:基础颜色词+基础颜色词+的
在合成颜色词中,重叠式颜色词所占比例很少,构成形式主要是以单音节重叠AA式为主,重叠构成中补式颜色词。
重叠式颜色词在文中仅有1个,用例有2例。它是红红,主要用于补充说明眼睛的性状。这类重叠式颜色词在使用时,通常后加“的”组成中补结构,在文中主要用于眼睛因外力而发红,在《醒世姻缘传》红色范畴颜色词中后缀“的”与“色”相同,都很少出现。如:
狄希陈一日在房檐底下,看见调羹揉的眼红红的,从那里走来。
(第59回)
3.附加式颜色词
附加式颜色词主要是由颜色词加上叠词,如:红灿灿、黑油油等构成。或由颜色词加上多音节词,如:“黑了吧唧”“白不呲咧”等构成。附加式颜色词在方言中极为丰富,大量存在于各种方言词汇中。但通过对《醒世姻缘传》全书颜色词的整理,其中并未出现如:“黄不呲咧”“红了咣叽”等多音节附加式颜色词,证明《醒世姻缘传》作者语言基本未受北方(包括东北、西北)汉儿言语感染,且《醒世姻缘传》红色范畴颜色词中未涉及附加式颜色词,在此,不加以展开讨论。
(三)物化颜色词构成的区别词
除了单纯颜色词与合成颜色词外,还有其他一小部分较有特点的颜色词,“它们在特定的语境中,通过比喻、借代等方式临时获得了颜色义” [3]151。即由物化颜色词所构成的区别词。这类颜色词在文中有2个,用例有4例。它们分别是“朱砂”“猩血”。“朱砂”在文中表示斑记颜色:
只记得他右臂上有朱砂斑记一块,够折字钱大,合朱砂一般红的。
(第46回)
“猩血”在文中用來表述衣料颜色如“猩猩的血”那样鲜红的含义:
小阿妈着一领猩血红袍,细百纳明挑坐蟒。 (第1回)
此类物化颜色词属于区别词的范畴,只能修饰名词作定语,在表色功能方面不再作句子的其他成分。以物表色的颜色词在现代汉语中已经不再使用,如若使用,必在物后加上一个后缀“色”或其他颜色词共同表示某一颜色,例如现代新兴的一系列颜色词,如:杨幂色、芭比粉等。而在近代汉语中,以《醒世姻缘传》的红色范畴颜色词为例,较少使用带后缀的“的”或“色”,力求整体结构的紧密性。
总体上看,《醒世姻缘传》中红色范畴颜色词的构词方式多样丰富,其中以单纯颜色词数量居多,合成颜色词虽在数量上不及单纯颜色词,但其构词方式却高达8种,其中以偏正式结构类型居多共4种。此外,《醒世姻缘传》中红色范畴颜色词在构词方式上具有以下几种特征:
1)红色范畴颜色词具有与附着对象紧密作用的特点,颜色词与对象间很少加“色”[S ai213]或“的”等词缀结构成分,两者之间的联系更加紧密。
2)在《醒世姻缘传》中还存在纯粹的物化颜色词构成的区别词,虽然此类颜色词用量较少,但在《醒世姻缘传》这一时期仍在使用。
3)红色范畴颜色词中,以解释性修饰词+基础颜色词形式的颜色词种类最多,以程度性修饰词+基础颜色词形式的颜色词使用的数量最多。
从对《醒世姻缘传》红色范畴颜色词构词方式的总结,可以大致了解《醒世姻缘传》中全体颜色词的构词框架,也为《醒世姻缘传》后续颜色词的研究奠定了一定的基础。
三、着色功能
着色功能是对不同类型的颜色词对着色对象之间联系程度的紧密情况的分析,而着色领域是指“颜色词所搭配的对象的覆盖范围” [4]162。根据《醒世姻缘传》红色范畴颜色词所涉及的着色领域来看,主要可以分为10类:
1.器用类(29种):刀子、单帖、折柬、拂、漆、炉、玛瑙念珠、胭脂、签、纱灯、绫合、伞、扇、煤炭、銅、宝石、佛龛、毡包、竹帘、桌、棕辇、炭、绒绳、票、套、纸、朱砂、笔、小盘
2.衣物类(25种):袄、绢、劈丝、员领、尺头、布、带、缎、毡、绒、绸、罗、衣、衫、袍、裙、裤、鞋、锦、云纻、幔、汗巾、绫、服、被
3.人体类(16种):鼻子、人、嘴、眼、头发、脸、斑记、身、胳膊、脊梁、血、耳、屁股、肉、腮颊、长毛
4.建筑类(3种):门、雕墙、窗户
5.食物类(3种):豆腐皮、腊肉、绿豆水饭
6.动物类(4种):猫、鸡子、鹅、凤
7.文字图案类(2种):字、标判
8.植物类(4种):凤仙花、桃、枫、桂
9.景物类(1种):日
10.昆虫类(1种):跟斗虫
从红色范畴词附着的事物类型上看,可以发现涉及对象种类丰富,数量较多。其中,以器用类与衣物类居多,器用类共29种,占全部着色对象的32.95%,衣物共25种,占全部着色对象的28.41%,其次是人体类16种,占全部着色对象的18.18%。由此可见,在《醒世姻缘传》中,红色范畴词多用于描述器用、衣物及人体部位,这与《醒世姻缘传》的写作题材也有一定的关系。《醒世姻缘传》主要描述因果循环的两世姻缘及封建社会的世态人情,其中嫁娶、节庆等情节不占少数。红色范畴颜色词自古以来就表达着喜庆、祥和,“红色有喜庆之义最早源自古人的红色崇拜。汉民族对红色的崇尚,与古代华夏民族对太阳神和火神的崇拜有关” [5]67。而在器具与衣物类这54种物品中,大多数都是在嫁娶、节庆等场合出现的。如:
狄爷是平步青云,天来大的喜事,快每人且先挂一匹大红云纻,再赏喜钱! (第83回)
此外,还有一小部分的红色范畴词并没有附着,但我们也能明白其隐藏的附着物体,如:
郭总兵将五千兵分为四路,传令日住晚行,高竿上缚十字,每竿悬灯四盏,照得一片通红。 (第99回)
其中的红色范畴词并无附着,但根据上下文的意思,郭总兵让在高竿上绑个十字架,在每个架子上挂上一盏灯,一竿共四盏,灯火通明,将天空照得通红。由此可知,此红色范畴词的附着事物隐含着空间义项。
“颜色词作为具有文化伴随意义的词汇,反映着社会心理、风俗习惯、颜色取向等文化因素方面的特点”。[6]182就《醒世姻缘传》红色范畴颜色词的着色功能上看,其着色范围广,涉及对象丰富,具有地域特点与时代特征,从侧面也显示出《醒世姻缘传》这部长篇小说所勾勒的衣食住行等生活的方方面面。
四、语法功能
在《醒世姻缘传》中红色范畴颜色词的语法功能较为灵活,红色范畴颜色词的词性一般可分为名词、形容词、区别词3种。在文中可以充当主语、谓语、宾语、定语、补语等句法成分。本文主要从名词、形容词、区别词3个角度来对《醒世姻缘传》中红色范畴颜色词的语法功能作出描写与分析。
(一)红色范畴颜色词作名词
红色范畴颜色词作名词在文中共有18例,一部分主要与“的”字相结合,组合成“的”字短语,如:“红的”在句子中指代前面所提及的事物,既可作主语又可作宾语。另一部分带后缀“色”的具有名词性特征的颜色词,如:“红色、粉红色、血红色、绛色、血色”。这两类名词共同组成了《醒世姻缘传》中红色范畴颜色词的名词系统。
1.名词作主语
此类用法全文共出现5例,主要是对具体事物所带颜色的进一步处理,特指所描述事物中红色范畴的那一小类。如:
1)走回家去,把那凤仙花,恐怕那红的令他致疑,故意寻那白的。
(第62回)
2)这黑的是墨,红的是胭脂,相于廷在后边园内,那讨有这两件东西?
(第58回)
3)白的是脸,红的是唇,纤纤的一双玉腕,小小的两只金莲。(第25回)
4)红的,绿的,天蓝的,月白的,紫的,映着日头怪好看。 (第7回)
5)珍哥道:“红的!还有绿的、蓝的、青的、紫的哩!” (第6回)
2.名词作宾语
此类用法全文共出现10例,一般这类作宾语的红色范畴词,前面动词大致可分为四类。
1)表示出现、变化、消失的状态,这类词一般多作用于人脸,形容面部颜色的变化。如:
(1)素姐气的脸上没了血色,道象那西湖小说上画的那个骷髅相儿一般。 (第86回)
(2)谁知把那脸洗将出来,有红有白,即如一朵芙蓉一般。 (第28回)
2)表示拿走、取回等行为,后面出现的名词一般加“的”组合成“的”字短语。如:
(1)我磕了个头,拿着个红的往外就走。 (第7回)
(2)我说:“周姨,你己我个红的顽。” (第7回)
3)表示受外物影响呈现出的红色。如:
(1)出水鸳鸯相比翼,玉女金童,烛影摇红色。 (第44回)
(2)人说凤仙花不论红白,俱能染上红色,原来却是瞎话。 (第62回)
4)颜色具有指代事物的作用。表示事物中红色的那一部分或事物本身所带属性。如:
(1)咱这里的猫,从几时有红的来?从几时会念经来? (第6回)
(2)头年里还看见日头是红的,今年连日头也看不见了,行动都着人领着。 (第49回)
(3)咱这明水镇上的人肯拿着七八两银子买套衣裳穿在身上?要是大红的,就是十两来出头的银子哩。 (第65回)
(4)心里想道:“人说凤仙花不论红白,俱能染上紅色,原来却是瞎话。”
(第62回)
3.名词作定语
此类用法全文共出现3例,主要是以带后缀“色”的名词性颜色词使用为主。如:
(1)绛色红绸作面,里加白段为帮,绒毡裁底软如棉,锁口翠蓝丝线。
(第52回)
(2)血红色米粒大的跟斗虫,可以手拿。 (第28回)
(3)薛教授即忙戴了二尺高够伛头的纱帽,穿了粉红色编裂缝的一领屯绢圆领。 (第44回)
(二)红色范畴颜色词作形容词
红色范畴颜色词作形容词共出现了193例,在文中主要可以作定语、谓语、补语等成分。
1.形容词作定语
形容词作定语在《醒世姻缘传》中是使用频率最多的一种用法,共出现142例。这里的红色范畴形容词作定语具有描摹事物属性的作用,主要用于形容物体的颜色,除此之外还有一定的特指的意味,不单指红色,有时还隐含款式、材料、花纹等特征,具有个体上的独特性,如:
(1)拿了这银子竟上临清要买南京红劈丝赔那县官的员领。(第36回)
(2)回说:“紫血稍停,还要流红血哩。您寻了个马桶伺候着。”(第4回)
(3)你曾见俺家里那个白狮猫来?原起不是个红猫来,比这还红的鲜明哩! (第6回)
(4)晁夫人夜间梦见计氏还穿的是那一套衣裳,扎括得标标致致,只项中没有了那条红带。 (第30回)
2.形容词作谓语
在形容词作谓语使用方面,文中共出现了41例,主要形容人面部的颜色。如:
(1)生得甚是眉清目秀,齿白唇红,生性又甚伶俐,伺候与寄姐使唤。
(第76回)
(2)咒得那狄希陈满身肉跳,整日心惊,面热耳红。 (第63回)
(3)铜火盆兽炭通红;金博炉篆烟碧绿。 (第2回)
3.形容词作补语
此类形容词在《醒世姻缘传》中用法共有10例。多用于人体局部颜色等方面。如:
(1)等到天气大明,日已露红了。 (第21回)
(2)骆校尉把脸弄的通红,说道:“我倒说你是好,你姑夫倒砌起我来了。” (第83回)
(3)素姐解手回来,见狄希陈两只眼擦得红红的,叫小玉兰又没在跟前。
(第76回)
(三)红色范畴颜色词构成的区别词
红色范畴颜色区别词主要有一定的区别意义的功能,区别与红色范畴颜色词不同的词(如:大红、水红等)。区别与同色系颜色词深浅程度不同的特点,在《醒世姻缘传》中红色范畴区别词共有22个,由于区别词的语法性质,它们在用法上全部充当定语成分,共有77例。如:
(1)但见得:毛青布厂袖长衫,水红纱藏头膝裤。 (第19回)
(2)晁梁把右手伸将出来说道:“这右臂何尝有甚朱砂斑记?”(第46回)
(3)到正三月天气,与春莺做了一套石青绉纱衫、一套枝红拱纱衫。
(第36回)
(4)但看了这般猩血红的好尺头,不曾一些得手,怎肯便自干休?
(第36回)
总体上看,《醒世姻缘传》红色范畴颜色词用法丰富,其中以形容词作定语为主,用例最多共142例,直接作名词的情况较少,一般与“的”相结合,构成的字短语作名词充当句中的主语或宾语成分。
五、结语
通过对《醒世姻缘传》的红色范畴颜色词的概述与分析,可以发现《醒世姻缘传》红色范畴颜色词在使用上具有以下特点:
1.以单纯颜色词的大量使用为基础,派生出许多多音节复合颜色词,虽然在用例上不及单纯颜色词,但其种类繁多,所表颜色深浅程度各不相同。
2.在构词方式上,第一点,单纯词“红”具有很高的能产性,在合成颜色词中以复合式为主,其中以解释性修饰词+基础颜色词形式的颜色词种类最多,以程度性修饰词+基础颜色词形式的颜色词使用的数量最多。第二点,红色范畴颜色词在与附着对象接触作用时,两者间较少使用“的”字,呈现出一种紧密的附着状态。第三点,在《醒世姻缘传》中红色范畴颜色词很少加词缀“色”,使用频率也很低,全书中只出现过6次。第四点,纯粹的物化颜色词在《醒世姻缘传》这一时期虽然用例较少,但还存在。
3.在着色功能上,《醒世姻缘传》作为一部描摹社会风貌与家庭纠纷的长篇白话小说,其中有不少描写嫁娶、节庆等喜庆节日的情节,且红色范畴颜色词本身也具有吉祥义,因此,红色范畴颜色词附着节庆礼服及红色丝棉布料的数量较多。此外,在《醒世姻缘传》中红色范畴颜色词附着领域广,类型丰富,具有一定的时代特征,其中,有一小部分在现代汉语中已不常使用了。这些颜色词折射着中国传统的特殊文化认知。
4.在语法功能上,《醒世姻缘传》中红色范畴颜色词用法丰富,作为名词可以处于主语、宾语、定语的位置,其中红色范畴颜色词与“的”字相结合,组成的“的”字结构相较于单纯颜色词“红”的用法更为灵活。作为形容词时可处于定语、谓语、补语的位置,其中以作定语成分为主,且以作定语的红色范畴颜色词最有特点,其具有描摹事物颜色、区别差异色,深浅程度和隐含事物样式特征等功能。作为区别词只能作定语成分,其与名词作用的紧密程度最高。
5.通过《醒世姻缘传》红色范畴颜色词的个案分析,我们认为该作品未出现“黑了吧唧”“黄不呲咧”“红了咣叽”“白毛蹀躞”等附加式颜色词。相对其他东北、西北方言此类颜色词较为丰富的情况而言,或可证明《醒世姻缘传》作者语言基本未受北方(包括东北、西北)汉儿言语系统颜色词感染,这对东方语音写成的这部大小说,考证缩小其作者里居范围而言或有一定的参考意义。诚然我们需要用大数据说话,进一步证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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A preliminary study on the category of “red” about color words
of the“Xingshi Yinyuan Zhuan”
YANG Chun-yu MA Su-yan
(School of Chinese Language and Literature. LNNU,Dalian 116029,China)
Abstract: The color words of the red category in the“Xingshi Yinyuan Zhuan”show great features in terms of their semantics and the way they are used. The main manifestation is that the word “Red” itself can be used alone as a separate word. The syntactic function of “Hong” is more flexible in modern Chinese,and the meaning of “Hong” is more abundant. This paper attempts to probe into the use of the color words of the red category in the“Xingshi Yinyuan Zhuan” from the perspectives of its word-formation,coloring functions and grammatical features. Based on the case study of the color words in the red category,we think that the language of this work is basically not affected by the color words of the Han language system in the Northeast and Northwest of China,which is the size of the oriental speech. The textual research may have the certain reference significance to narrow the author's living scope.
Key words: Red category color word;semantic characteristics;coloring function; grammatical characteristics
(責任编辑:谭 莹)
收稿日期:2019-07-25
作者简介:杨春宇(1971- ),男,辽宁锦州人。辽宁师范大学文学院教授,博士,主要从事汉语音韵学、汉语方言学、社会语言学、《醒世姻缘传》研究;马苏彦(1994- ),女,辽宁营口人。辽宁师范大学文学院汉语言文字学专业硕士研究生在读,研究方向为近代汉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