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 玲,陈梦婷,张 涛,张 婷,江 灿,高 东
新型冠状病毒肺炎(coronavirus disease 2019,COVID-19)的爆发流行引起了世界的关注,该病毒感染可导致重症肺炎,并有聚集性发病趋势,疫情管控成为当务之急[1]。基于COVID-19疫情对公共卫生影响的严重性、性质的不寻常等依据,WHO将其列为国际公共卫生紧急事件(Public Health Emergency of International Concern,PHEIC WHO),突发公共卫生事件总会给精神卫生系统带来巨大挑战,目前疫情传播已经在全球范围内造成了重大的社会、经济及心理影响[2]。大规模传染性疾病爆发有两个平行的过程,其一是流行病学层面,人们可以通过病原体、疾病传播轨迹以及易感人群研究来探索流行病学特征以便制定防控策略,另一方面则是社会影响,疫情本身以及一系列的管控措施可能会导致广泛性的恐慌,尤其是已经确诊的患者及其亲属,常会出现不同程度的心理应激反应[3],并可能进一步升级成为严重的负面心理反应,包括抑郁障碍和适应障碍等[4]。近年来,中国发生了许多突发公共事件,例如2003年的严重急性呼吸系统综合征(SARS)、2008年汶川地震自然灾害、2013年人类A型禽流感病毒感染(H7N9),根据过去经验,尽早的识别情绪问题和及时的心理干预很有必要,建议将心理危机干预纳入疾病整体管理当中[5]。本研究通过横断面调查,探究疫情发生后大众的情绪状态、睡眠质量、生活方式及疫情关注时长,并探索其之间的关系,以期为疫情期间各类人群的情绪调节及其睡眠改善和生活方式优化提供资料。
1.1 研究对象 2020年2月12日~2020年2月25日通过问卷星网站在线问卷调查(《疫情期间睡眠心理状况调查》)共收集了1046份有效问卷,所有受试者均自愿参加,其中一线医护人员230人(22%),其他一线工作人员42人(4%),普通居民774人(74%)。
1.2 研究工具
1.2.1 社会人口学资料及患病情况 采集包括年龄、性别、学历、所在区域及所属人群等社会人口学资料,询问既往是否患有情绪障碍或睡眠障碍及相关疾病。
1.2.2 疫情关注时长 本研究加入一项自评条目以评估患者对疫情的关注时长:您每天浏览、关注疫情相关新闻的时长,定义长时间为≥3 h,较长时间为1~3 h,中等时间为0.5~1 h,较短时间为10~30 min,短时间为10 min以内,不关注为0 min。
1.2.3 环境及生活方式与睡眠质量 各包含8个条目,询问疫情期间患者生活方式及睡眠质量,睡眠质量评估包括睡眠效率、入睡时间、睡眠深度三个方面,采用1~5分的5级评分法,得分越高,生活方式越差、睡眠质量越差。
1.2.4 情绪状态评估 抑郁情绪评估:PHQ9为自评量表,共9个项目,4级评分,6~9分为轻度抑郁,10~14分为中度抑郁,15~19分为重度抑郁,20~27分为极重度抑郁。焦虑情绪评估:GAD7为自评量表,共7个项目,采用0~3级评分,其中0分表示完全不会,3分表示几乎每天都会,总分最低0分,最高21分;根据得分将患者的焦虑程度分6-9分为轻度焦虑,10~14分为中度焦虑,15~21分为重度焦虑[6]。
2.1 一般资料 疫情关注时长及情绪状态调查共收到1046份有效问卷,受试者女性较多,年龄多集中在20~50岁,所有受试对疫情都有不同程度的关注,且普遍存在抑郁、焦虑情绪(见表1)。
表1 一般人口学特征、疫情关注度及情绪状态(n=1046)
2.2 睡眠质量、生活习惯、抑郁情绪及焦虑情绪评分相关性分析 经Pearson相关分析发现,睡眠质量、生活习惯、抑郁情绪及焦虑情绪评分均两两呈正相关(P<0.001)(见表2)。
表2 疫情期间睡眠心理状况评估各分量表之间的Pearson相关系数(r)a
a均P<0.001
2.3 影响睡眠质量、焦虑情绪、抑郁情绪的多因素回归分析
2.3.1 睡眠质量 选择与睡眠质量显著相关的单因素进行多重线性回归分析,以睡眠质量为因变量,以生活习惯、抑郁情绪、焦虑情绪作为自变量进行多重线性回归分析。结果示生活习惯是影响睡眠质量的独立相关因素,可以显著正向预测睡眠质量,生活习惯越好,睡眠质量越好(见表3)。
2.3.2 焦虑情绪 选择与焦虑情绪显著相关的单因素进行多重线性回归分析,以焦虑情绪为因变量,以生活习惯、抑郁情绪、睡眠质量作为自变量进行多重线性回归分析。结果示睡眠质量是影响焦虑情绪的独立相关因素,可以显著正向预测睡眠质量,睡眠质量越差,焦虑情绪越重(见表3)。
2.3.3 抑郁情绪 选择与抑郁情绪显著相关的单因素进行多重线性回归分析,以抑郁情绪为因变量,以生活习惯、焦虑情绪、睡眠质量作为自变量进行多重线性回归分析。结果示睡眠质量是影响抑郁情绪的独立相关因素,可以显著正向预测睡眠质量,睡眠质量越差,抑郁情绪越重(见表3)。
表3 影响疫情期间睡眠质量的多重线性回归分析(n=1046)
2.4 不同疫情关注时长组别间睡眠、情绪状态的差异性比较 对疫情关注不同时长组别较睡眠质量、生活习惯、抑郁情绪及焦虑情绪评分组间差异在睡眠质量和焦虑情绪维度显著(见表4),较短时间组与较长时间组比较,睡眠质量和焦虑情绪差异有统计学意义(P<0.01),短时间组与较长时间组比较,焦虑情绪差异有统计学意义(P<0.01)(见表4)。
表4 不同疫情关注时长组间单因素方差分析(ANOVA)(n=1046)
a:与较长时间组相比P<0.01
3.1 疫情期间焦虑、抑郁情绪普遍存在 本研究发现在抗击疫情相持阶段,大众普遍存在抑郁、焦虑情绪,这提示我们应将不良情绪识别也纳入COVID-19防控的系统管理中,必要时进行心理干预。COVID-19疫情爆发这一特殊时期大众易出现抑郁、焦虑情绪,经典的传染病传播模型(SIS和SIR模型)可用于分析当前疫情下情绪状态传播,焦虑、恐慌情绪能像传染性疾病一样在社会网络之间传播的特征[7]。探究其可能的原因:(1)公众由于疾病认识不清、信息模糊,易产生从众的行为倾向,焦虑、恐惧、不安全感。(2)负性情绪能够以发达的网络作为媒介快速传播,并加剧社会恐慌,应接不暇的舆论舆情所造成的恐慌,这不亚于对病毒感染本身的恐惧。(3)对于本次COVID-19疫情,人们会做出不同的认知评价,不同的评价结果又趋向于采用不同的应对方式,从而也会有不用的反应结果会反过来影响事件本身,有的人逐渐接受现实,并采取措施积极面对,如洗手、自我隔离等,恐慌情绪随之减低,但也有人采取消极的应对方式,批评抱怨、酗酒、多度吸烟,从而感到沮丧、情绪低落,出现种种心理、生理应激症状。人们应正确认识和接纳自己的情绪,积极建立人际沟通。
3.2 改善睡眠质量对情绪稳定至关重要 本研究发现睡眠质量显著影响疫情期间大众的心理状态,睡眠质量下降更易使人们出现焦虑、抑郁情绪,这与既往研究相同,睡眠障碍程度越重,抑郁、焦虑障碍发生几率越高[8~10]。并且,Ichimori等对个体睡眠质量及心理状态的研究也发现,睡眠质量与抑郁情绪严重程度显著相关,睡眠障碍组抑郁症患病风险显著高于无睡眠障碍组[11]。另外,中介分析表明,低落和高涨的情绪都参与介导了对睡眠质量的影响,改善低落情绪和使用有效的情绪调节策略可以改善睡眠质量[12]。目前大众普遍睡眠质量下降可能源于疫情期间警觉性增高,此外,不良的睡眠卫生习惯也会导致睡眠质量下降。对于疫情期间急性失眠,有如下应对建议:(1)克服对失眠的恐惧,调整认知,急性失眠是目前应激状态下的正常反应,短时间不会对身体造成损害,不必过分担心。(2)纠正不良睡眠卫生习惯,生活规律、减少无效卧床时间、丰富日间活动。(3)放松练习、冥想等自我调适。(4)若失眠持续存在且影响生活,建议在专科医师指导下短期使用助眠药(如唑吡坦、右佐匹克隆等)。
3.3 疫情关注时间时长与情绪相关 本研究数据显示80%受访者每日关注疫情时长10~30 min或更长,8%的受访者甚至达到每日3 h以上,并且长时间关注疫情人群较短时间关注人群更易伴有情绪焦虑、睡眠质量下降,可能源于长时间暴露在应激源下,接触信息过多,易被他人传递焦虑、不安情绪。当然,大众也可能因为情绪焦虑而过度浏览网页、关注疫情信息。既往研究也发现面临多方压力时更容易存在抑郁和焦虑等负性情绪,而抑郁和焦虑是导致手机使用时间延长的主要危险因素[13]。在新的媒体格局中,数字和社交媒体平台在多大数情况下助长了这种恐慌,Kilgo调查了埃博拉疫情爆发时的新闻报道,探索传统报纸报道与社交新闻平台上分享的新闻在呈现方式上的差异,发现社交新闻平台分享的信息内容放大了对埃博拉病毒的恐慌和不确定性[14]。建议大众适度关注疫情,远离应激源,避免被外界大量杂乱的信息所干扰,适度关注主流媒体。
3.4 应正确评估自身应激水平 在既往的突发风险事件中已知严重应激反应与抑郁症状呈显著的正相关,疫情对感染者、民众及医护工作者的心理均能产生深远的影响[15]。在本次COVID-19疫情爆发后,民众及一线医护人员出现了一些心理及躯体的不适,这些反应可能源于人体在应激状态下,体内的下丘脑-垂体-肾上腺轴(HPA轴)激活,容易出现焦虑、恐惧、易激惹、过度敏感等情绪[16]。应激反应的核心表现为对应激源的警觉,这可能进一步升级为更严重的负性情绪。疫情爆发后,大多数人进入到平衡被打破的阶段。疫情发生后,多方压力作用于个体,使其生理和心理的内稳态受到干扰,个体努力维持内稳态,从而产生一系列心理、生理反应,如情绪焦虑、紧张、寝食难安、注意力不能集中、心悸胸闷等,Selye的应激学说将其分为三个阶段:警觉期、抵抗期及衰竭期[17],进入相应阶段的顺序、每一阶段持续的长短及相应表现等,会因事件的严重程度、个人内在素质、社会支持等有所不同,大多数情况下,进入衰竭是一个逐渐、长期的过程。Chua等的一项前瞻性研究纳入2003年5月份香港SARS(严重急性呼吸综合征)爆发期间的79例SARS患者和145例健康对照者发现SARS患者的应激水平显著高于健康对照组,应激与消极的心理效应显著相关[18]。Lee等通过1年的随访发现在SARS爆发1年后,SARS幸存者仍存在较高的应激水平,同时表现出令人担忧的抑郁、焦虑、创伤后应激症状[19],提示疫情爆发后大众可能面临长期的心理问题,故建议早期使用压力知觉量表(PSS)、事件冲击量表修订版(IES-R)评估自身应激水平,早期识别异常心理状态。
综上,疫情发生后大众普遍存在焦虑、抑郁情绪及睡眠质量下降等问题。对此,我们提出如下建议:(1)适度关注疫情,远离应激源;(2)正确认识和接纳自己的情绪;(3)积极建立人际沟通;(4)维持稳定健康规律的生活方式,保障睡眠质量;(5)必要时寻求专业帮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