百年前召开奉天国际鼠疫会议为全世界传染病防控提供中国经验

张春风

当前新冠肺炎疫情在全世界开始蔓延爆发，让我们又一次认识到了瘟疫的可怕。从古至今，人类与瘟疫的战斗一直在上演，人类历史上遭遇过许多次大瘟疫，一场大瘟疫能造成几万人甚至超过千万人的死亡，给人类带来过巨大的灾难。近现代，我们在档案资料中也可以查找到黑死病、鼠疫、天花等曾经肆虐过的记录。1910年10月至1911年4月，包括沈阳在内的东北地区就曾经历过一场肺鼠疫带来的浩劫。察往知来，鉴古知今。利用档案资源重新了解100多年前人们怎样战胜东北鼠疫大爆发，及时召开奉天国际鼠疫会议总结经验，更能增强我们今天战胜新冠肺炎疫情的信心。

百年前席卷整个东北的肺鼠疫

1910年，生活在俄国贝加尔湖地区捕捉旱獭的“移民”在将捉来的旱獭剥皮染色冒充黑貂出售时感染鼠疫。人感染鼠疫后，借呼吸和飞沫传染。由此，当时在西伯利亚工作的中国劳工回乡时沿中东铁路将鼠疫传入中国。1910年11月，哈尔滨傅家甸地区发现首例感染者后，鼠疫以极快的速度流毒于整个东三省。12月，齐齐哈尔、长春出现感染者。1911年1月，吉林、沈阳、大连相继受到波及。鼠疫在短短两个月内遍及白山黑水，进而“挥师入关”，陆续蔓延至邻近东北的天津、北京、保定、山东等地。时值中国农历春节，疫情更加难以控制，席卷整个东北的大鼠疫至此爆发。

此次鼠疫是20世纪初世界上规模最大、传染性最强、死亡率最高的重大疫情，半年时间内吞噬了6万多条生命。

东北肺鼠疫的成功防控

东北鼠疫成功防控的重要因素是清政府选择了伍连德医生担任东三省防疫总医官。1910年12月24日，伍连德医生抵达鼠疫重灾区哈尔滨，开始全面抗击鼠疫工作。他的主要战“疫”举措包括：

举措一：伍连德通过实地考察、对感染者尸体进行病理解剖、微生物学实验等方式，根据发现的鼠疫杆菌，将此次鼠疫命名为不同于以往腺鼠疫的“肺鼠疫”，并大胆提出该鼠疫通过人与人呼吸之间的飞沫即可传染，无需经由动物媒介。由此改变了此次抗击鼠疫初期的工作重点，找到了东三省采取轰轰烈烈灭鼠运动却没有奏效的症结。

举措二：伍连德设计了一种双层纱布口罩，用以防止飞沫传染、隔离病患。这种口罩制作简单，造价低廉，每个成本仅当时国币2分半钱，只需用两层纱布内置一块吸水药棉即可达预防飞沫传染的作用。伍连德将之提供给医护人员和病患、市民广泛使用，成效显著。后人把伍连德设计的这种医用口罩称为“伍氏口罩”。

举措三：伍连德医生制定了严厉的隔离防疫措施。一方面，他将哈尔滨傅家甸地区作为鼠疫重灾区与外界隔断;另一方面，他将鼠疫病人、疑似病人及密切接触者彼此隔离。通过这种方式，不仅科学地将病人、疑似病人及疫区隔离开来，还达到了控制和消灭传染病流行的目的。伍连德首创提出的“疑似病房”直到现在我们仍在使用。他将所借的120节火车车厢用作隔离营，是一种非常有效的隔离方式。这种方式可以在邻近铁路的任何地方很快建立起来，因而得到了广泛推广使用。

举措四：焚烧积聚的鼠疫死亡患者尸体。当时鼠疫死亡患者尸体没有妥善处理，形成防疫工作一个致命漏洞。首先，这些尸体本身就是传染源，严重威胁着处理尸体劳工的生命安全;其次，随着天气变暖，大量老鼠会出现，如果这些老鼠啃咬了这些尸体，老鼠便会携带鼠疫，会有传染给人类的危险。通过报批实施焚尸彻底消除传染源，仅1911年1月30日一天就处理了2200具尸体。

举措五：断绝交通。由于东北当时有比较发达的铁路交通系统，人口流动量非常之大，加之当时又临近春节，预计有10万劳工准备回乡过年，如果不加限制，疫情很可能通过流动人口带入关内，形成更广的疫情蔓延。伍连德建议东三省总督锡良及清政府断绝交通，在铁道沿途设立医院和检疫所，要求由哈尔滨去长春以及由长春去奉天的居民必须经过检疫并隔离五至七天后才能放行。同时还建议清政府停止一切京津火车，派军队阻止进入山海关的客货，完全断绝关内外铁路交通，避免瘟疫向关内蔓延。

伍连德医生在傅家甸防疫的成功实践为整个东北地区抗击鼠疫提供了标杆。1911年3月鼠疫在各地陆续消退，4月底鼠疫被完全消灭。这是历史上中国人民依靠科学手段打赢的第一场战“疫”斗争，积累了在人口密集的大城市战“疫”的成功经验，伍连德医生功不可没。

召开奉天国际鼠疫会议，总结中国经验

早在疫情高发时，清政府外务部右丞施肇基就提出了邀请全世界的传染病专家到中国考察鼠疫病情、研讨防治方法的动议。1911年1月27日，清外务部即就此事着手通知驻外使节和各国驻华使馆，各国积极响应。清政府电告东三省总督锡良：“东三省时疫流行，前经外务部照会，各国选派医生前往奉天，定于三月初五日开会研究。所有会中筹备接待事宜甚关紧要，着东三省总督会同外务部妥速布置。”①

1911年4月3日，奉天国际鼠疫会议在沈阳召开，11个国家共计33名专家代表出席会议。清政府委派施肇基作为特使莅临会议，伍连德医生被任命为大会主席。会议开幕式由东三省总督锡良致欢迎词;施肇基先生作为清政府委派特使参加会议并致辞。

奉天国际鼠疫会议持续26天，共举行了24次全体会议，于4月28日结束。期间对会议召开的程序规则及此次东北鼠疫所涉及的问题进行了全面细致的研讨。如，4月3日下午在对会议程序规则的讨论中，确定了本次会议的两个工作重点，一是抓紧时间提供鼠疫证据;二是基于证据研究中国政府要求解决的问题。又如，明确了1910—1911年肺鼠疫需要讨论的问题，将所有问题按流行病学、临床数据、细菌学和病理学、抗击鼠疫所采取的措施、鼠疫对贸易的影响五个大类三十二个小类及若干属类分别加以研讨。

此次会议会场选定为当时在建中的奉天医科大学（即今辽宁省肿瘤医院所在地）附近的一所校房，该校房已于鼠疫流行时关闭。奉天医科大学创建人、奉天防疫工作的具体负责人司督阁作为清政府接待顾问参与了会议的筹办工作，并受中国政府邀请，作为中国代表在会议上发言。

奉天国际鼠疫會议以英语、法语、德语和汉语作为会议使用语言，在会议程序规则中明确规定了要对会议报告进行编辑并出版。1912年英文版《奉天国际鼠疫会议报告》完成编印，2010年该报告的中文译本经国家清史编纂委员会编译也得以出版。

奉天国际鼠疫会议是世界历史上首次国际规模的肺鼠疫会议，是在中国举办的第一次大型国际科学会议。此次会议召开于抗击东三省鼠疫的战役中，会议总结了中国抗击肺鼠疫的问题与经验，确认了最具有效性和权威性的肺鼠疫防疫方法，制定并通过了国际通用的防疫隔离措施，为全世界防控传染病提供了中国经验。

前事不忘，后事之师。百年后的中国面对新冠肺炎的爆发实施举国战“疫”，我们有党的坚强领导、完善的制度优势、健全的组织机构、一流的专业队伍，我们坚信中国一定会尽快控制住疫情。多难兴邦，再经此大考，在抗击新冠肺炎疫情过程中形成的中国战“疫”经验，势必为目前世界抗击新冠肺炎疫情提供有效的中国经验和中国方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