香洲 老香洲的旧时光

芷若

20世纪初，清政府颁行“新政”，鼓励华侨实业家回国投资，并开新埠于香山场与九洲洋之间，定名“香洲商埠”。珠海主城区“香洲”之名发端于此，珠海作为改革开放经济特区的城市建设亦追溯于此，而这里也是无数人生于斯、长于斯的故乡。

老猫曾写道：“故乡是气场。”的确，老香洲就有这么一种气场，让人离开后忍不住想念，吸引着归去的心。尤其到外地上学后，时常怀念曾经的旧时光，每每放假返珠便抽空去看看外婆位于老香洲的老房子，回到最初的起点，这个记录了自记事起最无忧无虑那几年时光的地方。南国的树依旧翠绿茂然，午后暖阳的光线透过树叶缝隙投下斑驳剪影，是老香洲富有温情的静谧。

老街 记忆

老香洲的老街，是历史留给珠海一段令人回味的记忆。一代又一代人，到来或离开，老街却始终存在此地，隐于闹市，短而深邃，静静地诉说着年久的故事。老街里像是藏着老珠海的秘密。

那时参天的麻楝撑起翠香路的阴凉，老路两旁是老香洲的五金店，空气中弥漫属于金属器械的特有味道，耳旁传来机器与零配件的碰撞摩擦声。小时候每每经过翠香路，都会听从母亲的叮嘱，闭上眼睛、捂住耳朵。但也没想到许多年后，竟会特意回到这里，就为了找寻记忆中不小心窥见的那烧铸金属时迸溅而出的火花，还有那从指缝里偷偷溜进耳朵的刺耳机器声。也许，对于不熟悉老香洲的朋友来说，这机器声是如此刺耳，以致划破了老城区的宁静，可在久居此地的人们心中，这声音的存在是和谐的，是一种与老香洲无比契合的习惯，是属于老香洲理所当然的一部分。记忆中的机器声悠远飘扬，回荡在老城区的街巷，绵延不绝地渗入老珠海历史的沉淀中。

外婆家位于名为“青春二街”的街区，那时放学和小伙伴一起走到幸福路的十字路口，那个废旧电话亭是孩子们谈天说地的秘密基地。路过老式小卖部，两种口味的碎碎冰对半分，多美点心店的咖喱鱼蛋、熊仔屋的炸猪扒、咏咏的鸡米花，用一点零花钱换来属于孩子满足的小幸福。每天下午放学回家，逛完幸福路的文具精品一条街，看着黄澄澄的夕阳斜斜地从电话亭旁的老树顶端缓缓移至树杈，才扯着书包往左慢慢踱进那个大铁门，在不舍和小伙伴分开的拉拉扯扯中，目送那个蹦蹦哒哒甩着马尾向“青春一街”冲去的大眼睛女孩。从蹦跳着也够不着电话亭的电话，到不踮脚便可顺利取下，从紫荆中学一墙之隔外的老树长新枝新芽，到只剩光秃秃的树杈来回反复几个轮回，不变的是那个永远澄黄的夕阳，从电话亭里望去那一隅披着彩霞的晚空，还有凤凰北天桥那姹紫嫣红惊艳了多少岁月的簕杜鹃。而这样的时光竟已过去许多年了。

老人 故事

住在老香洲的是早几批抵珠进行城市建设的老一辈知识分子。不知当时是哪位老人为这一片街区起名为“青春二街”“幸福路”“如意街”，虽然街口路牌早已镌刻岁月的痕迹，可上面“青春”“幸福”“如意”的字樣依旧闪亮，如同当年建设改造小渔村、正值热血青年的老一辈们，寄予这一片当年还是新区的街区、寄予从小渔村转型为经济特区的珠海的建设、寄予住在这一片街区的一代代香洲人，最单纯最美好的祝愿与发自内心的诚挚期望。

走在老街上，有余香袅袅地飘向空中，空气中似乎都透着一股虔诚的味道，嗅着这香仿佛内心都得到洗涤而变得澄澈、安宁。一方小小的神台、几支袅袅的余香、一段虔诚合十的默念，当年的青年们拾起祖辈的祝福，为子孙后辈们虔诚祈福。如今虽然老一辈的建设者们在不同岗位上默默耕耘早已白发苍苍，但相信后辈们会继续传承这些美好的期盼，愿青春街永驻青春、幸福街恒久幸福、吉祥如意永相随。

老香洲是老辈们的天下，有时会好奇、亦羡慕老人之间的老友情谊。早上送完孙辈上学后相约去朝阳市场买菜，有什么打折的好物件帮着邻居捎一件，接孙子放学时瞧见朋友孙女便一起接回，还有退休后每月都会约着出去喝早茶的小情趣……珠海城市建设四十余年，当年热血的青年建设者们早已退休多年。虽然这些老一辈工作者们已经退居后方，但依旧关注着社会动态，用丰富的经验为新人们的发展开拓保驾护航、为斐然的成绩拍手称快，用另一种守护的方式为新珠海的建设贡献余热。

住在老香洲的街坊邻居几乎都是相识的。剪发烫发自然找楼下发廊的张姨，有需要修补的衣服放心交给路口裁缝店的李姨，每周二外婆都会到幸福路帮衬黄叔一只留好的肥美盐焗鸡，若是早些放学回家，便可以看到楼下的石桌上围着一圈老人在下象棋。这时老人们眼中有着平时从未见过的光芒，仿佛窥见他们年轻时怀揣着一方蓝布包着的象棋，走街串巷地征战于一方棋盘的热血和冲劲，有一簇簇光芒在他们眼中闪耀，映得青春二街路牌上“青春”二字在夕阳的照射下熠熠生辉。

旧时光 印记

作家于坚曾说故乡是“精神和空间天人合一的世界，是一种诗意的栖居。”香炉湾畔，海鸥翱翔，渔舟唱晚，如诗如画。情侣路宛如一条洁白项链环绕着海岸线，而日月贝与野狸岛则是珠海渔女手中的扇贝珍珠，不小心掉落在海的不远处。“香炉湾畔，海鸥翱翔，红楼高耸，教室明亮……”香洲一小的校歌在许多年后回想起仍是记忆犹新，作为不止两代人的母校，香洲一小自成立以来，温暖了多少珠海人的孩童时代。

快二十年前周星驰的电影《少林足球》在老香洲的安平路完成重要拍摄，如今虽然幢幢新楼拔地而起，但街头的理发店也陪伴着老香洲度过了悠长的岁月；靠大海生活的渔民驾船在海与码头间穿梭，朝阳市场的水货已经上岸，熙熙攘攘的市井街头，一如二十多年前般热闹。老香洲，是渔船回港时的热闹，是静谧的老区街道，是立交桥下的车水马龙，亦是珠海发展的录像机。

“天上人间，天下珠海”，老香洲见证了珠海从小渔村发展成海天之城的步步印记，也留下了几代珠海人的美好回忆。走在老区街道，空气中是属于老香洲带有时间沉淀的气息。这里是老珠海的缩影，象征着珠海的历史。老香洲，海的味道，机械运转的声音，老人烧香的余味，麻楝剪下的细碎阳光。抽身于紧张的都市生活，寻一方平静置于内心一隅。

好久不见，老香洲。有这么一座城、一片区，深藏内心最温暖的柔软。行于找寻旧时光的路上，回味一幕幕美好在记忆中绽放，追溯那些曾经寄托过温暖的人与景。去老香洲，寻找珠海的历史，寻找香洲的故事，亦寻找曾经的旧时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