摘 要:文献记载里,“马援铜柱”所在位置众说纷纭,经过对比“铜柱在日南郡象林县”这一说法更为可靠。然而通过对可信度更高的《后汉书·马援传》所载内容的分析,“马援铜柱”乃后世讹误所致。
关键词:马援;铜柱;《后汉书》
东汉伏波将军马援,平定交趾立铜柱于国界处似乎人所共知。但各种典籍史料对马援所立铜柱叙述不一。“马援铜柱”应立在何处?向来众所纷纭。如唐代李贤所注后汉书引《广州记》曰:“援到交趾,立铜柱,为汉之极界也。”认为铜柱立于交趾。然而同为唐代的樊绰在《蛮书》开篇便讲:“安宁城(今云南省安宁县),后汉元鼎二年伏波将军马援立铜柱定疆界之所。去交趾城池四十八日程。汉时城壁尚存,碑铭并在。”认为铜柱在安宁。“相关代表性研究成果和观点有: 向达认为,《蛮书》记载马援铜柱无误,铜柱在安宁境。而赵吕甫和木芹认为,《蛮书》记载马援立铜柱地点,按交趾、安宁间之里程推算,应在交趾而非安宁。李埏否认前二者,认为,交趾地多铜鼓,而后世把铜鼓传为铜柱。徐兴祥认为 ,马援未到过益州 ,更无在安宁立铜柱之事。”[1]本文试图查阅史料,分析前人结论得出正确答案。
1 关于马援铜柱的文献
马援铜柱所在位置除《广州记》记载在交趾以外,一种说法认为马援铜柱应在钦州分茅岭,但是这种说法比较晚,最早不过南宋中期王象之所著的《舆地纪胜》;还有说法与《蛮书》相同认为铜柱在安宁,而更多的人认同铜柱在林邑的说法,《水经注》、《晋书》、《隋书》、《唐书》均有記载,其引文如下:
《水经注》载:“建武十九年,马援树两铜柱于象林南界。”《晋书·地理志》载:“日南郡象林县有铜柱,汉置此为界。”《隋书·刘方传》载:“方进过马援铜柱南行八日至林邑国都,刻石纪功而还。”《唐书·南蛮传》载:“明皇诏:‘特进何履光以兵定南诏境,复立马援铜柱。”《舆地纪胜》载:“钦州古森峝与安南接界有马援铜柱,安南人过其下,人以一石培之,遂成邱陵。”
2 铜柱所在何处
林邑即日南郡象林县,“林邑国本汉时象林县,则马援铸柱之处也,去南海三千里。后汉末,县功曹姓区,有子曰连,杀令自立为王,子孙相承。”[2]在区连自立为王之前,象林县就是东汉最南端的领土,而李贤所注后汉书引《广州记》曰:“援到交趾,立铜柱,为汉之极界也。”交趾并非汉之极界,如前后并不矛盾的话,《广州记》里所要表达的似乎也是铜柱在日南郡。
钦州位于广西南部北邻广西首府南宁市,安宁在云南,马援平定交趾后再至此二地立铜柱,似乎都不太可能。但是静下来分析不难看出,《广州记》的作者裴渊是晋代人,[3]《晋书》、《隋书》都成书于唐,其余文献则为唐之后。马援铜柱最初记载在林邑从西晋到隋唐没有改变,而到唐之后演变为在安宁或钦州。从地理位置上来看,这是一个铜柱“北移”的过程,其主要是因为唐末五代时,中央政府无力控制边境辖地,安南地方政权逐渐独立自主并将边境线推进到了安宁、钦州一带,最终于公元968年建立了新的国家——“大瞿越”。[4]中越两国由于疆域纷争,赋予了“铜柱”作为边疆的符号。杜树海也认为“马援铜柱成为争夺地盘的符号。”[5]而这个边界符号到宋代的时候变成了中越两国的国界符号,安南很有可能把原本记载立在林邑的边界符号人为地往北推移到中越边界上。因此,从文献记载的成书时间上来看“马援铜柱”位于“汉之极界”——日南郡,更为
合理。
3 伪造的“马援铜柱”
检索有关铜柱的文献,会发现其年代最早的是西晋张勃的《吴录》载:“象林有小洲 ,生柔金 ,自北向南行三十里有西属[屠]国 ,人自称汉子孙,有铜柱,云汉之疆场之表”[6]其次是上文提到的广州记。奇怪的是东汉至西晋两百余年时间里写就的文献以及《后汉书》选择性的忘记了“马援铜柱”。划定疆界、扬威异域难道不应该是史学家和文人骚客们大书特书的对象吗?。以“层累造成的古史观”的视角来看,从两百余年的“无铜柱”至《吴录》的“有铜柱”再到《广州记》明确提出:“马援立铜柱”,以至于唐以后便是“百花齐放”的各式各样的铜柱了,这实在令人不得不去怀疑马援立铜柱的真伪性。
从后汉书记载来看,对马援征安南一事,描述如下:
于是玺书拜援伏波将军,以扶乐侯刘隆为副,督楼船将军段志等南击交阯。……十八年春,军至浪泊上,与贼战,破之,斩首数千级,降者万余人。援追徵侧等至禁谿,数败之,贼遂散走。明年正月,斩徵侧、徵贰,传首洛阳。封援为新息侯,食邑三千户。援乃击牛酾酒,劳飨军士。从容谓官属曰:“吾从弟少游常哀吾慷慨多大志,……今赖士大夫之力,被蒙大恩,猥先诸君纡佩金紫,且喜且惭。”吏士皆伏称万岁。……援奏言西于县户有三万二千,远界去庭千余里,请分为封溪、望海二县,许之。援所过辄为郡县治城郭,穿渠灌溉,以利其民。条奏越律与汉律驳者十余事,与越人申明旧制以约束之,自后骆越奉行马将军故事。
范晔为马援单独列传,对他平定安南一事,描述十分详细。其中剿灭二征后,对士卒的讲话,对安南的行政建议,治城郭,修水渠等皆记录在案。唯独缺少对铜柱的记载。另外《马援传》里还有一事提到了铜,不过是铜鼓、铜马并非铜柱:
援好骑,善别名马,于交阯得骆越铜鼓,乃铸为马式,还上之。因表曰:“夫行天莫如龙,行地莫如马。马者甲兵之本。国之大用。安宁则以别尊卑之序,有变则以济远近之难。昔有骐骥,一日千里,伯乐见之,昭然不惑。近世有西河子舆,亦明相法。子舆传西河仪长孺,长孺传茂陵丁君都,君群传成纪杨子阿,臣援尝师事子阿,受相马骨法。考之于行事,辄有验效。臣愚以为传闻不如亲见,视景不如察形。今欲形之于生马,则骨法难备具,又不可传之于后。孝武皇帝时,善相马者东门京铸作铜马法献之,有诏立马于鲁班门外,则更名鲁班门曰金马门。臣请依仪氏羁、中帛氏齿、谢氏唇髻、丁氏身中,备此数家骨相以为法。”马高三尺五寸,围四尺五寸,有诏置于宣德殿下,以为名马式焉。
《后汉书》不吝笔墨,详细记载了马援得铜鼓、铸铜马并上表之事。如果马援真的立了铜柱,这里为什么不见只言片语呢?平叛乱,定国界,扬威异域,立铜柱的政治价值和意义比铜马、铜鼓是要重大的多的。可见马援立铜柱之说实在是经不起推敲,极有可能是“得铜鼓”、“铸铜马”的讹传,传到后世演绎出更多版本。方国瑜的《中国西南历史地理考释》也提出了这一可能性:“所谓马援立铜柱者,《后汉书·马援传》曰: 于交趾得骆越铜鼓,乃铸为马式。则谓铸铜鼓,而后世讹传为立铜柱。”[7]
参考文献
[1]王元林,吴力勇:《马援铜柱与国家象征意义探索》,中南民族大学学报(人文社会科学版),第31卷第2期。
[2](唐)房玄龄等:《晋书》,第九十七卷。
[3]百度百科:《广州记》,https://baike.baidu.com/item/%E5%B9%BF%E5%B7%9E%E8%AE%B0。
[4]孙晓主编:《大越史记全书》,重庆:西南师范大学出版社,2015年版,第120页。
[5]杜树海:《宋末至明初中国南方边界的生长——以广西左江上游土酋勢力的动向及其祖先叙事的创制为例》,《多学科视野下的中国南方边疆民族研究学术研讨会论文集》,广西民族大学,2013年11月。
[6]王元林,吴力勇:《马援铜柱与国家象征意义探索》,中南民族大学学报(人文社会科学版),第31卷第2期。转引自,徐坚:《初学记》,北京:中华书局,1962年版,第117页。
[7]转引自李埏:《马援安宁立铜柱辩》,《思想战线》,1990年第
3期。
作者简介
符钟艺(1993-),男,汉族,四川成都人,硕士研究生,主要从事方志学、历史地理学研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