打在墙上的爱

马帅杰

我家和奶奶家仅一墙之隔。奶奶要来我家，要么爬楼梯，要么绕行，而这两种办法，对于她的身体状况来说，都做不到。于是，奶奶发明了一种特殊的召唤方式，你听——

“当当，当当，当当——”早上，我还未醒，一阵清脆的敲击声透过墙壁传来。不用想，这是奶奶在叫我。我迷迷糊糊地赶去奶奶家，还没走到门口，远远就看到奶奶拄着拐杖，手搭凉棚朝我的方向眺望着。一看到我的身影，奶奶就乐呵呵地晃着拐杖跟我打招呼。

“饿吗？奶奶给你煮面吃？”还未走近，奶奶关切的声音就飘进我的耳蜗。

“现在还不饿，中午一块儿吃吧。”我走近奶奶，起床气让我的态度略显无奈。

“那怎么行！不吃早饭对身体不好，影响长个儿。你还是读书人呢，咋不懂这点道理？”奶奶唠叨着。我拗不过她，只好乖乖地服从安排。

每个周末都是如此，我的小学时光就是在这样爱的敲击声中度过的。进入初中后，因为住校，一周才能回家一次，奶奶的呼唤便更显急切。

“当当当，当当当——”近中午时，我正忙着做作业，清脆而连续的敲墙声再次响起。我本不想回应，但奶奶好像知道我的心思一样，敲击声毫无中断的迹象，我只好快速赶过去。

刚进门，我就与一股诱人的香味撞了个满怀。只见桌上摆着几样令人垂涎的美食，有红烧肉、炸带鱼、炒藕片、红烧茄子，还有我最爱吃的葱油饼。

“快吃吧，都是你爱吃的！”奶奶宠溺地看着我。我欣喜的同时竟又泛起阵阵心酸，奶奶身体不好，血压高，还有老寒腿，随着年龄的增长，即便常年用药，身体上的病痛依然不见好转。对奶奶来说，准备这一桌的美味，其难度可想而知。

“别愣着了，菜都凉了！”奶奶一边催促我，一边用枯树枝般的手往我碗里夹菜，“多吃点，你学习太累，要补补身子。”看着日渐苍老的奶奶，瞬间，我的眼眶盈满热泪，为了掩饰泪水，我马上低下头狂吃起来。

“当——当——”吃完午饭，我回到家，还没坐稳，敲墙声又传来了。我甚至有些怀疑自己的耳朵，但那不间断的敲击声，一下一下地提醒着我，是奶奶又在呼唤我。

我匆匆赶过去，奶奶正坐在床边敲打着疼痛的双腿。“怎么了，奶奶？”我着急地问。“没事没事，我怕影响你休息，又担心你上学亏待了自己，才叫你来，没耽误你吧？”奶奶嗫嚅着，像做错事的孩子，而后吃力地挪下床，往我手里塞了一把零食，顺带往我的衣服口袋里塞了二十元钱，“学习累，别亏着自己！奶奶腿脚不好，没法送你去学校，你要照顾好自己……”奶奶絮叨着，还充满遗憾地叹了口气。那一声长长的叹息，如一把铁锤重重地砸在了我的心上。“您要按时吃药，多休息，我会照顾好自己的。”我转过身子装作整理东西，任泪水肆意而下。

我明白，奶奶既担心我，又希望能够跟我多说说话，但我能陪奶奶的时间真的有限。而最令我难过的是：我长大了，奶奶却老了！

一堵墙隔开了我和奶奶家，却隔不开奶奶对我的爱。墙是冷的，奶奶爱的召唤却使墙变得温暖异常。而今我竟很享受这来自墙壁的召唤，甚至在学校，耳际也会时常回响起那饱含爱的敲击声。

（指导教师  苗  芳）

【评点】

文章由小处着手，紧紧围绕“奶奶的敲墙声”行文，传递出祖孙之间的浓浓亲情，“以声传情，深入人心”是本文的突出特色。文中共描写了三处敲墙声：当作者还在读小学时，奶奶的敲墙声是“当当，当当，当当”，此时作者还没有读懂声音中的爱，对奶奶的呼唤是无奈的;进入初中后，奶奶急于呼唤作者的敲墙声是“当当当，当当当”，此时的作者看到奶奶的付出热泪盈眶，感动油然而生;当作者回到家中再次传来的敲墻声是“当——当”，此时的作者终于读懂了奶奶微弱且绵长的呼唤，真情流露。利用声音变化来表现奶奶对作者的关怀，一方面能展现出奶奶的日渐衰老，流露出作者对奶奶的情感变化，另一方面还能体现出文章的细节之精，达到“一滴水里见阳光”的表达效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