傅守祥?姜文
【内容摘要】郭宝昌编剧、执导的电视剧《大宅门》讲述医药世家“百草厅”自晚清历经百年的世道变迁,恪守传统医道、商道与处世之道,以生活细节复现“纯京味”的事理人情,以家族叙事呈现优秀传统中的宅门文化和独特的民间精神。白萌堂、白文氏、白景琦三代执事均曾傍依官家卖药行医,却都具有民间操守的价值取向。本文回首20年前制播的《大宅门》,回味精湛的剧本创作、精彩的表演与精准的文化复现,以期为当下中国电视的内涵式发展提供借鉴。
【关键词】《大宅门》;宅门文化;民间精神;白萌堂;白文氏
《大宅门》自投拍开始就受到广泛关注,2001年上映以后更因其扎实的剧本创作和强大的演员阵容成为当时的一部“现象级”电视剧,引发评论热潮。时隔多年,由《大宅门》衍生出的文化变种依然活跃在时代舞台上,①展现出旺盛的生命力。与允许“作者型”导演存在的电影相比,电视剧具有更加浓厚的产业本体特征,通常不允许导演过多植入个人色彩,而《大宅门》可以说是一个例外。从剧本、摄影、编导到配乐、服装、道具,《大宅门》深深刻上了导演郭宝昌的个人痕迹,是电视艺术史上不多见的一部“作者型”剧作。白家以“宅”为名,而非官家所开之“府”,两者之间的严格区别使得《大宅门》具有了浓厚的民间特色。郭宝昌导演虽然以传统知识分子的立场执导,但表现的却是当时老北京宅门大户的生活状态和民间的审美趣味,更难能可贵的是作者在剧作中揭示了民间世界的存在并挖掘出深埋其中的民间精神,具有深层的阐释空间。
有论者指出,《大宅门》改写了五四以来流行的家族史叙事模式,善与恶的矛盾取代传统和现代的冲突,成为情节发展的动力。②叙事动力由历时性冲突转为共时性矛盾,虽然减弱了《大宅门》的时代底色,却使真正的家族主体叙事成为可能。编导把白家的商业活动和日常生活置于舞台前景,历史变迁和政权更迭则作为背景与之相互映照,“大宅门”的文化载体属性和民间符号特色得以最大限度地呈现出来。一方面,白家是处在政权中心的医药世家,族中子弟在太医院为官,似乎与宫廷关系密切。但是白家又并非传统的官宦之家、书香门第,而是开厂制药的民间商户;另一方面,白家虽然以商业为生,却也不是纯为谋利的奸商,白家三代主事人虽各有特色,但都有着悬壶济世的儒者风度。白家的身份弹性,不仅使之具有了一种民间的符号特色,而且也增添了“大宅门”叙事的文化重量。剧作塑造了一系列丰满的人物形象,这些人物是作品艺术特色和文化内涵的具象表达,其中,白萌堂、白文氏和白景琦三代“家长”尤其具有代表性。
一、白萌堂:以牙还牙的处世内核与笔墨山水的精神延展
作为白家老一辈的执事者,白萌堂身上同时存在着医、商、儒三种辩证关系,医儒和商儒是其两种主要的精神气质和文化内涵。白家老祖以“摇铃行医”起家,福泽子孙后代,而中医与儒学自古关系密切。《国语·晋语八》中记载,“上医医国,其次疾人,固医官也”,点出医术与治国的相通之处,自此便不断有医家以医理论国事。不少文人志士也在诗作中表达自己的“国医”志向,如陆游《小疾偶书》“胸次岂无医国策,囊中幸有活人方”。《大宅门》中虽然没有正面涉及到政事,但白家作为“首善之区”的大户,自然对儒家文化浸淫至深,且大宅门里“家的统治与国的统治的形式同构”,③儒家的进取精神和中庸之道在白萌堂身上多有体现。白景琦出生,对白萌堂而言可以说是一件喜事,但他并没有表现出任何喜色,白家老号牌匾被砸,白萌堂也并没有立即发怒,而是先让胡总管去打听情况。遇事宠辱不惊的态度显出白萌堂的中庸涵养,而一旦白萌堂摸清状况,认为自己是占理的一方时,才说出那句经典台词:“退一步,我为什么要退一步?白家老号进一步有多难,我凭什么要退一步?”进取的精神占了上风。白萌堂对祖宗名誉和家族利益的维护体现出他的商儒气质,儒家的进取精神和家族的商业利益找到契合点,促使白萌堂与詹王府针锋相对。白萌堂要回车马后的一系列表现,如指桑骂槐、停留门前、放鞭炮等,除了商业宣传,还有一股儒生的张狂味道。从长远来看,白萌堂对牌匾的重视又是正当且具有预见性的,“白家老号”的珍贵在后续情节中愈发凸显出来。
白萌堂对“忍”字的反感,以及他在与詹王府之争中采取的立场和态度,是他性格剛强的写照。其身上混杂着医、商、儒三种文化气质,儒家的进取精神和商人的逐利本性结合,造成了白萌堂以牙还牙的处世内核。而医者的耐心与儒学的中庸结合起来,则形成其宠辱不惊的涵养,沉淀到白萌堂的日常生活中,衍生出笔墨山水的精神延展,最后呈现出一个有着复杂文化内涵的荧屏形象。剧作开始,镜头从一株盆景开始移动,摄像机从画作迅速上移,白萌堂以画竹、嚼笔的形象出场,无疑贴合了其节节不让、傲骨铮铮的气质。白萌堂不服输的性格几乎给白家带来致命性的打击,同时,其据理力争的骨气也为后人树立了榜样。
“官方”与“民间”代表着两种秩序,不管是复旦大学教授陈思和提出的“民间”④的文学,还是前苏联理论家巴赫金发掘的“非官方性”,⑤都旨在阐明相对于文学“官方性”书写之外的“民间性”书写。“官方”强调基于等级制度的规范性和严肃性,要求一切动作和言语都严格按照等级关系进行,是一种“国家权力支持的政治意识形态”,⑥延伸至文学、文化作品中,则体现出一种霸权态度。詹王爷听闻白颖轩的诊断,不由分说地将其赶出詹府,且砸车杀马,与之前的彬彬有礼形成巨大反差。在这个情节段落中,詹王爷按照“官方”严格的等级秩序,依仗王爷的身份地位,以鲁莽、暴力的方式维护了詹府的“面子”。包括之后詹王府借贵妃暴死之机打击白家,都反映出詹王爷企图以“官方”的行政权力剥夺白家的生存权利,却激起了白萌堂性格中来自民间的、刚强的一面。白萌堂执意上折子与詹王府对抗,不仅出于利益诉求,更是因为看不惯詹王府动用权力强词夺理的行为。民间则强调一种基于合情合理前提的平等对话,是独立于官场逻辑和商场逻辑之外的一种特殊立场。一旦其中一方以强力打破这种前提,造成对话的不平等状态,另一方或者选择沉默,或者爆发,而极少中间状态。白萌堂不计后果递送折子,就是要扳回本该属于自己的“理”。如果说詹王爷小觑了白家立足“民间”的坚韧生命力,企图以“官方”力量整垮白家而不得,自己却因为政治动荡丧失了后路的话,那么,在“詹白之争”中,白萌堂选择以“官方”的形式跟王府打擂台,则是完全忽视了这种力量,导致白家的惨败。而白萌堂所忽视的地方,却被白文氏牢牢地看在了眼里,以特有的民间立场和价值取向,在白家危机重重的情况下,举起了复兴白家的大旗。
二、白文氏:息事宁人的守业心态与纲常至上的家族观念
最近热播的电视连续剧《都挺好》颇受观众好评,其播放量“低开高走”、节节飙升,网络播放量已突破百亿,成为又一部“现象级”剧作。围绕剧情产生的话题,也一时间占据各大社交媒体的风口浪尖,苏母赵美兰的强势和霸道就是其中之一。从女性主义的视角来看,苏母是一个典型的被男权社会“异化”了的女性形象。苏母牢牢地把握着家里的经济支出,为了改变自己的生活,甚至不惜抛夫弃子,在两性关系方面可谓十分强势。然而,其社会意识中却处处渗透着男尊女卑的思想。她嫁给苏大强,是看中了城市户口,想跟上海情人私奔,也是因为对方能给她在上海安排更好的工作。这种思想延伸到家庭关系中,不仅造成了“苏明玉式”的情感悲剧,而且也给以后苏家分崩离析埋下了定时炸弹。《都挺好》刻画了“原生家庭”不为人知的一面,呈现出和谐表层之下的伤与痛,给当今观众带来一种陌生化的叙事形态。然而,其叙事逻辑和故事背景之间却存在着较大的叙事裂缝,因此苏母只能是早早地“离世”,作为不在场的符号能指而存在。苏母的强势形象和“异化”内涵,与白二奶奶有相似之处。白文氏接过白萌堂手里的钥匙,不仅代表她从此成为一家之主,而且也象征着她接受了以此为代表的男权规约。
如果说白萌堂面对詹王府“不退让”的行为是一种硬气,一种刚强进步的创业心态的话,那么白二奶奶的暂时忍让就是一种阴柔的守业心态,两性行事风格的差距由此凸显。以白萌堂为代表的男性往往具有较强的进攻性,侧重于“开源”。即使在力量悬殊的情况下白萌堂也还想着再进一步,白颖宇见事不好马上入了新百草厅的暗股,且又开一家“南记白家老号”,更不必说白景琦空手套白狼,在济南垄断了阿胶产业。但是,这种风格往往没有弹性,一旦失败几无回旋余地。而女性特有的阴柔则赋予白文氏保守的一面,侧重于“节流”——通过清淡饮食、裁减人员以节省开支。不管面对詹王府以及关家等外界的施压,还是处理内部白颖宇的分裂,白文氏都是取息事宁人的态度。保守立场在白家转危为安的过程中起到了重要作用,但白文氏表现出来的“回天之力”与封建社会的男权语境格格不入。一家之主、重整乾坤默认的主角是男性,男权社会里“男性把女性视为可施以关爱保护的弱者或是让人生畏的异类,而女性的自我力量在男性看来是可怕的,因为这种力量可以随时使男性发现——社会构筑的男性统治神话只不过是一种甜蜜的幻觉”。⑦《尚书·牧誓》中说:“牝鸡无晨。牝鸡之晨,惟家之索”,中国的权力语境中,女性掌权自古就被套上了“祸国殃民”的话语枷锁。白文氏继任家主,虽然是名正言顺,在白颖宇看来却与造反无异,性别错位带来的心理落差使白颖宇无法接受。同时,性别限制了白文氏行使权力的范围,她暗中挪用祖银贿赂常公公,表面上看来行事果决,最后却仍要靠“退位”了的白萌堂来撑腰,实际上是顺从男性权力结构的无奈之举。
古代社会要求妇女“三从四德”来扼杀其主体性,并以缠足、限足闺阁、文化禁闭等形式杜绝女性的社会活动,女性即使掌握了权力也只能依赖血缘关系来行使权力,家庭既是女性重要的赋权来源,同时又是其唯一正式的身份“认证机构”。后期白文氏纲常至上的家族观念则就是被传统家族伦理“异化”的典型表现。白文氏不接纳黄春和杨九红,都是为了“正”家法,但又有所不同。黄春只是被连带着赶出家门,杨九红的身份却成为她永远无法跨越的一道门槛。论胆魄、能力,杨九红都不比白景琦差,甚至可以说是与白文氏不相上下。以白文氏之精明,断然不会看不出这一点,但她至死都要使杨九红在白家无翻身之日,似乎有点不可理喻,而《大宅门》特定的时代背景和严密的叙事逻辑,为此留下了丰富的阐释空间。中国古代的葬礼仪式多少带一点表演性,大户人家尤其如此,有借仪式来彰显自家实力的意味。《红楼梦》中贾珍大肆操办秦可卿的葬礼,为此还专门给贾蓉捐了官,即是一例。在此基础上,葬礼作为一种大型仪式,通常也是家庭正式成员公开“亮相”的绝佳机会,众多围观者的见证更可以赋予“亮相”以有效性。考虑到葬礼的这些特点,加以黃春久病缠身,白文氏必然想到了杨九红如果参加葬礼可能带来的后果。这后果不仅是杨九红被白景琦“扶正”,白文氏所关心的更是白家的利益。第三代中白景琦和白景怡都有担任家主的资质,白文氏既要保证白家“大权”不能旁落,又要在此基础上维护白家的稳定和声誉,而在白文氏看来,杨九红是一个会影响到白家利益的“变数”。为了彻底打击杨九红,白文氏不惜在葬礼之外又加了一道“保险”——槐花。白文氏的考虑非常周到,但她独独忽视了白景琦和杨九红之间的感情,这跟传统伦理的异化有关。传统伦理约束排斥情感力量,白文氏对情感理解的缺位不仅使杨九红慢慢走向变态,甚至间接导致了槐花之死和佳莉的悲剧。而白文氏努力维护的家规家法,随着时代的变换和政权更迭,到白景琦那里终究还是七零八乱了。
“看前面黑洞洞,定是那贼巢穴,待俺赶上前去,杀他个干干净净”,这句出自京剧《挑滑车》的著名台词,既是白景琦一生为人处世的精辟写照,又赋予其悲剧英雄的人物气质。白景琦一身胆气,结合了白萌堂的刚强与白文氏的阴柔,却疏于算计。只看“眼前事”、不顾“身后身”的做事风格使整个白家乱成一锅粥。《说岳全传》中,挑滑车的高宠终因坐骑体力不支而人仰马翻,白景琦终于也没能保持白家的荣光。白文氏和白景琦虽然行事风格不同,但都具有一种民间的价值取向。相比于白萌堂,白文氏尤其注意到了这种取向的重要性。在盘回百草厅的过程中,白文氏通过两次与董大兴“示众”式的对峙,有意将自己的商业立场民间化,以此博取围观百姓的同情,从而占据舆论的制高点,白颖宇在这种环境下也只能拒不承认入股。可以说,白文氏能全面压倒董大兴等八股东,很大程度上是借了民间的力量,其中的核心仍然是一个“理”字。白景琦一生为人豪迈,行事粗爽,为人处世多逞江湖义气,而这恰恰是民间文化心理需求的价值呈现。“大宅门”地处政治中心,且又逢风雨飘摇的动荡年代,前期与王府对抗就曾遭遇多次打击,甚至一度面临家灭人亡的危险,后期又不断在清廷、地痞流氓、军阀、日寇等多种势力间周旋。白家一次次遭受打击,又一次次渡过难关,最终熬走了詹王府,熬走了清廷,直到新中国成立,展现出野草般坚韧的民间精神。
三、结语:培根铸魂谋复兴与活色生香现民间
正如编导郭宝昌所说,宅门文化是“中国独有的一种文化现象,外国没有,‘文革以后完全消失。它体现出来的东西独具特色,不雷同于过去任何豪门的、显贵的、官宦的或平民的,它吸收了很多皇家的东西,又具备了浓厚的民间色彩,是两者的结合”。⑧《大宅门》中呈现出北京独特的宅门文化,对老北京的人情事理做了精准的文化复现。剧作向观众展示了很多老北京的传统名吃,首先就是作为早餐的豆汁儿和焦圈。豆汁儿在北京有300多年的历史,是以绿豆为原料、经淀粉和粉丝残渣发酵而成的一种饮品,一般人难以忍受其泔水般的气味,第二集里雅萍就拒绝让自己的孩子喝豆汁儿,而白萌堂则盛赞白景琦喝豆汁儿才是正宗的北京人。老北京喝豆汁儿有讲究,需配焦圈和咸菜丝,加上旁边小贩悠长而有韵味的吆喝声,立马显得活色生香起来。除此之外,天福号的酱肘子、会贤堂的菜、砂锅居的白肉、兰馨斋的大小八件点心、六必居的酱菜、信远斋的酸梅汤等老北京传统美食都出现在剧作中,展现出“大宅门”独特的饮食文化。在服装设计方面,《大宅门》也颇为用心,白萌堂穿衣格调以灰黑为主,显示出其身为一家之主的沉稳和大气,往往在腰上再挂一个绿色烟袋和黄色香袋,大方之中不失精致。相比于男性,剧作中女性的服饰更加讲究,仅以白文氏为例,根据不同年龄、不同场景,剧作中出现的服饰达26套之多,⑨可见制作人员用心之良苦。建筑方面,“大宅门”是典型的老北京四合院结构,布局四平八稳,各厢房安排有度,呈现出故宫般庄重典雅的风格。除了门前摆放的两只石狮子、红色大门以及门后影壁之外,白家后院中摆放的几个大鱼缸也有讲究。鱼缸位于影壁之后、庭院中间,既有聚财之意,又有着防火的实用性。
在这些物质文化的基础上,“大宅门”也衍生出以花鸟山水和京剧为代表的审美文化。白萌堂晚年痴迷养花、书法,以作画的姿态在花房中出场,最后也在花房中死去。白颖轩对文房四宝更是达到了痴迷的状态,剧中多次出现其与文房四宝同睡的画面,白文氏掌家后,白颖轩也几乎都是待在花房写字作画。白颖宇则有“遛鸟”的习惯。在风格营造上,郭宝昌导演刻意将《大宅门》打造成一部有“京味”风格的电视剧,京剧元素在剧作中得到淋漓尽致的体现。剧作的配乐之一是从“锣鼓经”中取来的“四击头”,这种在京剧中用于大将亮相的音乐,以大锣、小锣和钹三种乐器配合,能发出较强的音响节奏,多次在转场、追逐等场景中出现,尤其在白景琦诞生时奏响“四击头”,无疑有着暗示的作用。同样,剧中人物也跟京剧有着千丝万缕的联系:白颖宇一生痴迷京剧,《战太平》成为其最后大义殉国的互文性写照,《挑滑车》则几乎道尽了白景琦的一生,白玉婷更是甘愿与万筱菊的照片结婚。可以说,京剧甚至参与了整部剧作的主题构建,其作用举足轻重。
《大宅门》上演距今虽已有19年,今天来看却仍不失为一部优秀之作。从剧本创作来说,郭宝昌导演亲历亲为,写作40载,文稿三次被毁,可见其用心之良苦。而该剧的演员阵容也几乎成为一个不可超越的传奇,除了各路义演的大腕,斯琴高娃、杜雨露、陈宝国、刘佩琦等的优秀表演也可圈可点。《大宅门》上演之后,媒体铺天盖地的宣传褒扬和学院派学者的价值批判形成对立之势,几乎淹没了客观的学理探讨,也就无法对《大宅门》的价值做出比较中肯的评价。
文艺生态的改善、文明教化的重塑是一项艰巨的文化工程,保持清醒而理性的文化自觉是首位的。⑩当前,传承弘扬优秀传统文化不仅需要国家在政策方面自上而下的推行,更需要从文化方面建构、补充中国的民间文化符号,挖掘和提炼出能体现中华民族传统文化精髓的民间精神,从而建立起真正的文化自信,避免“香蕉人”的尴尬处境。在这一方面,《大宅门》对宅门文化的精准复现,以及对民间精神的呈现是值得批评界重视的。我们提倡有“中国气派”的电视艺术,要求艺术创作者们坚持创新与“化用”并重,不耻于文化“啃老”,以此来确立新时代中国电视艺术的审美价值与思想品格。《大宅门》可以说做到了这一点,它不仅平衡了创新与“化用”,而且以其精湛的剧本创作、精彩的荧幕表演和精准的文化复现,成为中国电视艺术史上一部里程碑式的电视剧作品,同时也为中国电视的内涵式发展提供了借鉴,这也是我们花力气重新研究与审视《大宅门》这部电视剧的原因之所在。
注释:
①《京劇〈大宅门〉将在台北演出》,中国新闻网, http://www.chinanews.com/tw/2019/04-09/8804277.shtml,2019年4月9日。
②李松睿:《社会转型与灵氛的消逝——以〈大宅门〉系列电视剧为中心》,《文化研究》2015年第1期。
③郭五林:《〈大宅门〉的文化特征》,《深圳大学学报》2001年第4期。
④陈思和教授在20世纪90年代提出当代文学中的“民间”概念,包括两种意思,一是作家以中国农村传统村落文化的视角和现代经济社会世俗文化的视角来进行文学表达,二是“作家虽然站在知识分子的传统立场上说话,但所表现的却是民间自在的生活状态和民间审美趣味,由于作家注意到民间这一客体世界的存在并采取尊重的平等对话而不是霸权态度,使这些文学创作中充满了民间的存在”(详见陈思和:《民间的还原——文革后文学史某种走向的解释》,《文艺争鸣》1994年第1期)。
⑤〔前苏联〕巴赫金:《拉伯雷研究》,李兆林、夏忠宪等译,河北教育出版社1998年版,第2页。
⑥陈思和:《民间的浮沉——对抗战到文革文学史的一个尝试性解释》,《上海文学》1994年第1期。
⑦王虹:《女性意识的奴化、异化与超越》,《社会科学研究》2004年第4期。
⑧郭宝昌:《〈大宅门〉是我的生命》,网易影视频道, http://ent.163.com/edit/001102/001102_64670.html,2008年11月2日。
⑨宅门颜色——《大宅门》服饰欣赏之白文氏篇,百度贴吧,http://tieba.baidu.com/p/1280761714,2011年11月12日。
⑩傅守祥:《新世纪以来中国喜剧性文艺的异变与矫正》,《教育传媒研究》2018年第2期。
傅守祥、杨洋:《古装宫斗剧视觉奇观与艺术畸趣批评》,《当代电视》2019年第2期。
(作者傅守祥系浙江省“钱江学者”特聘教授、温州大学特聘教授、学科带头人、博士生导师;姜文系温州大学文艺学专业硕士研究生)
【特约编辑:纪海虹;责任编辑:李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