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位奶爸的半个童年

杨春富

不会？不懂？不被人理解？这都是新手爸妈常会遇到的难题。别怕，新手上路，本来就是既有新鲜，也有惆怅，更有成长。育儿即育己，我们一起慢慢来。

初见儿子是在老家医院的妇产科。他被抱出来时，正美美地睡着，头发已被擦干，随意地卷曲在一边，能看出原先湿漉漉的痕迹。他怯怯地缩着小“爪子”，让我想起某些呆萌的小动物。我对他左看右看，满眼怜爱，满心欢喜。

他吃喝拉撒的每一个瞬间都那么趣味盎然。饿的时候，嘴巴张得老大，脸涨得通红，左右摇摆着头，时不时蹬着腿向后仰，像一只嗷嗷待哺的小鸟。他有时吸到半饱就停下，含着奶头睡着，你若把食指放在他的嘴边，他会一下含住，用没有牙齿的牙床轻轻啜着。此时若把他轻轻放在床上，不一会儿，他就不踏实起来，左右摇晃小脑袋，然后“呼嗨”一声，犹如夏日落在屋顶最初的雨脚，接着声音连续不绝。

他肚子填饱时，总是咂咂嘴，似乎在回味，嘴里残余的奶水不时流出来。有时，他左边嘴角还会微微向上抬，一副坏笑的样子，美美地进入梦乡。他拉??的时候，眉头紧锁，眼睛瞪得圆圆的，嘴巴张成“O”字形。不一会儿，眉头舒展了，有时还会微笑。如果他此时坐在你的腿上，你就会感觉有股热流传到你的大腿根部，一股难闻的气味弥漫在空气中。揭开尿片，可以看见他随意的“画作”：有时洋洋洒洒，有如行云流水;有時星星点点，像朵朵腊梅花。

自从有了儿子，我知道夜晚不一定是用来做美梦的，也可以用来听他哭闹。儿子用地球人听不懂的语言哭诉，大半夜的，我又找不到外星人帮忙翻译。

自从有了儿子，我知道早晨把你叫醒的不一定是闹钟，而是他亢奋的早起冲锋号，比农村老家的公鸡打鸣更早更响亮。

自从有了儿子，我知道武侠场景不一定只有金庸的世界才有。我一转身，他“啪”的一声在阳台上四肢着地，仿佛是从晾衣架上跳下一个飞檐走壁的江湖客。

他给我带来的烦恼真是不少。他在房间里步履蹒跚，横冲直撞，无视所有明显和潜在的危险，让我担心不已。而各种摔跤的经历，他早已不记得了。遥控器被他摔在地上，后盖和电池分崩离析。吹风机不知被他摔过多少回，零部件时常躺在抽屉中。电饭锅躲在角落里，离他远远的，因为已经在他手上栽过不少跟头。但有了儿子以后，屋里变得灵动起来，仿佛一股清澈暖流涌入小小的家。

晨起去上班时，他的小手以抓东西一开一合的状态与我再见。有时还会哭着追上来，摇摇晃晃地和我一同进入电梯，被我哭笑不得地抱回家中。我一边感动，一边又担心自己在自作多情：他真那么依恋我吗，还只是觉得好玩而已？

下班后，拖着疲惫不堪的身体回家，他总是兴奋地对我笑，嘴里发出让人听不懂的欢迎词。这个时候，我整个身心便会放松下来。

我给妻子打电话，电话里发出的第一个声音总是他“啊啊”的大叫，然后一直“啊”下去，好像接电话的是他。妻子把电话给他接，他喊我“叔叔”。

第一次带他去看电影，他完全不理世间的规则，和另一个小孩子到处跑。他还跑到别人的座位上，叫别人“爸爸”，让我瞬间变成柠檬精。

余光中说：“人的一生有一个半童年，一个童年在自己小时候，而半个童年在自己孩子的小时候。”

我时常也会逗他，他会咯咯大笑，笑得前仰后合。我和他妈也忍不住被他的笑声感染，跟着开怀，仿佛回到了童年时代。他坐在童车上，把一只脚挂在挡板上，对着太阳露出小鸡鸡。肉乎乎的圆脸，耍酷地笑着。我用手模仿手枪对准他的小鸡鸡，他也眯着眼睛，手做瞄准状。让我想起小时候，父亲也这样“瞄准”木桶里洗澡的我。一晃，30多年过去了。

初为奶爸，最大的感受是当人家的爹真不容易。但人困马乏地倒在床上休息时，让我总是忍不住嘴角上扬的，也是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