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不确定性看中美贸易摩擦对我国出口的影响

2020-04-16 05:53张文婷徐瑞慧
金融理论与实践 2020年2期
关键词:不确定性关税摩擦

张文婷,徐瑞慧,王 清

(中国人民银行 金融研究所,北京 100800)

一、引言

据美国贸易代表办公室(USTR)统计,我国是美国最大的货物贸易伙伴。2018年,美国对华货物进口5395亿美元,占美国进口总额的21.2%,比2017年增长6.7%,比2008年增长59.7%,比2001年(我国加入世贸组织前)增长427%。2018年,美国对华货物贸易逆差为4192亿美元。

作为特朗普“美国优先”经济政策的一部分,美国政府于2017年8月18日对我国发起301调查,引发中美贸易摩擦。截至2019年6月,我国的总出口增长仍保持相对稳定。贸易摩擦的演变过程中,是否存在对冲加征关税的影响因素?进出口企业在当期和滞后期如何调整定价和出口策略?微观产品层面看,摩擦强度不同的产品类别会有何不同反应?

本文通过引入贸易政策的不确定性和构建产品类别的摩擦强度指标,对上述问题展开研究。创新主要在于:一是采用海关总署2017年1月至2019年4月的月度HS(海关商品编码)8位编码产品数据,匹配美国的加征关税清单,通过实证分析将贸易政策不确定性对我国出口的影响与加征关税的影响区分开来;二是区分主要贸易伙伴,研究企业的定价策略受中美贸易摩擦的影响情况;三是区分资源密集型、资本密集型、劳动密集型和技术密集型四大类产品,探索贸易摩擦使我国在全球供应链中位置的调整。

实证研究结果显示:第一,贸易政策不确定性越高,出口规模越小、价格越高,这与不确定性条件下的实物期权决策理论一致;第二,我国对美、德两国(对华进口贸易结构相似)的出口价格在美国宣布加征关税公告当月均出现了直接下降,体现了我国出口产商寻求出口替代国的强烈动机,不过后续的降价并不显著,可能意味着贸易伙伴对我国产品的需求缺乏弹性促使美国分担了加征关税的成本;第三,我国资本密集型产品出口价格受到贸易政策不确定性的影响不显著,而劳动密集型和技术密集型产品的出口量和交易额随着贸易政策不确定性的增加而下降。

下文结构如下:第二部分梳理了我国对外贸易概况和中美贸易摩擦的概要时间线;第三部分对国内外相关文献进行综述;第四部分介绍了本文的数据情况和研究设计,包括模型形式、主要变量的测算方法等;第五部分进行实证研究和结论分析,包括贸易政策不确定性对出口的影响、美国加征关税对我国出口的影响、贸易政策的不确定性和产品层面的贸易摩擦强度的影响分析等;第六部分是结论和政策建议。

二、我国对外贸易概况

自2001年12月加入世界贸易组织以来,我国的对外贸易蓬勃发展。截至2018年年末,我国出口2.48万亿美元,比上年增长9.9%,比2000年(2490亿美元)增长897.9%。

(一)商品贸易结构

图1 我国分产品类型的进出口情况(单位:十亿美元)

当前,我国出口产品结构主要以资本密集型和技术密集型产品为主。本文根据产品的HS2位编码,资源密集型产品对应HS1-27、HS71编码的产品,资本密集型产品涵盖HS28-29、HS31-34、HS72-84、HS86-87、HS89,劳动密集型产品包括HS41-70和HS94-96,技术密集型产品包括HS30、HS85、HS88、HS90-93产品(施炳展,2010[1];陈万灵、杨永聪,2014[2];陈洁等,2019[3])。2003年以来,我国出口产品结构从以劳动密集型产品为主转向以资本密集型产品为主,后者成为我国最大的出口产品类别,并一直保持至今。技术密集型产品出口在2007年超过劳动密集型产品,成为我国第二大出口产品类别。截至2018年,资源密集型、劳动密集型、技术密集型、资本密集型四类产品分别占我国出口总额的6%、25%、30%和39%左右。相比之下,我国进口产品结构在2011年前以资本密集型产品为主,此后资源密集型产品和技术密集型产品成为主要的进口产品类别(见图1)。

(二)主要贸易伙伴

截至2018年年末,我国最大的六个出口贸易伙伴分别是美国、中国香港、日本、韩国、越南和德国(见图2)。其中,除越南外的五个经济体长期占据我国出口贸易份额的前五位,2018年越南超越德国成为我国第四大出口贸易伙伴。我国向前六大出口贸易伙伴的出口占出口总额的比例呈下降态势,自2000年的64%下降到2018年的48%,表明我国出口逐渐呈多元化趋势,不再单一依赖个别国家(或地区)。

图2 我国与主要贸易伙伴的出口情况

当前我国外贸呈现以下特点:一是民营企业进出口增长较快,占外贸总额的比重有所增加;二是机电产品和劳动密集型产品出口保持增长;三是我国对欧盟、东盟(ASEAN)、日本等主要市场的进出口有所增加,而对“一带一路”国家的进出口增幅远远大于其他国家。

表1 中美贸易摩擦的时间表

(三)特朗普政府发动的中美贸易摩擦始末

截至2019年5月10日,中美已举行11轮贸易谈判。2017年8月18日,特朗普政府启动了针对我国的301调查。美国贸易代表办公室(USTR)宣布对我国政府在技术转让、知识产权和创新方面的行为、政策和做法进行301调查。具体实施过程及我国应对措施如表1。

特朗普宣称关税为美国经济贡献“数十亿美元”,但一些专家和经济学家指出,美国消费者和企业分担了贸易摩擦的成本,造成福利损失。根据美国国家经济研究局(NBER)经济学家Amiti et al.(2019)[4]测算,2018年前11个月,美国关税导致的美国国内累计福利损失(实际收入减少)约为69亿美元,以关税收入转移至政府的形式造成美国国内消费者和进口商的额外成本为123亿美元。此外,贸易摩擦引起国际供应链的大规模调整,大约1650亿美元的贸易(1360亿美元的进口和290亿美元的出口)重新定向。

三、文献综述

(一)政策不确定性

现代的不确定性的定义由Frank Knight(1921)[5]在《风险、不确定性和利润》中提出,并明确了不确定性和风险的区别。政策不确定性被广泛应用于经济活动分析和经济建模中,如联邦公开市场委员会(2009)和国际货币基金组织(IMF,2012、2013)的报告多次提到,不确定性是导致2008—2009年经济下滑和复苏缓慢的原因之一。对政策不确定性的测量在近年进展显著。Baker et al(2016)[6]首创地通过对主流报纸进行关键字搜索,构建了月度的美国政策不确定性指数,并将该方法推广应用到其他国家的政策不确定性指数测量,如欧洲、英国、俄罗斯、日本、印度、中国等。Arbatli et al(2017)[7]探索了日本经济、财政、汇率、货币和贸易方面的不确定性指标,并采用VAR模型研究了这些不确定性指标对宏观经济的影响。Huang和Luk(2018)[8]基于我国十份报纸的信息构建了我国政策不确定性指数,区分贸易、货币、汇率等分类指数。

近年大量文献表明,国内政策不确定性会对企业投资、总需求、金融风险溢价等产生显著影响(Pástor和Veronesi,2013[9];Gulen和Ion,2015[10];Leduc和 Liu,2016[11])。Bloom(2014)[12]认为不确定性是导致2008—2009年经济下滑和复苏缓慢的原因之一。Bernanke(2015)[13]认为,经济环境和政策的不确定性增加会导致经济主体的风险厌恶程度上升,风险溢价随之大幅上升,严重抑制未来投资和经济增长,导致经济主体对未来经济前景过于悲观,时间偏好和贴现率发生改变。国际货币基金组织在2019年4月的《世界经济展望》(IMF,2019)的报告中就曾提到贸易摩擦升级和相关政策不确定性加剧可能进一步削弱经济增长。

(二)政策不确定性与贸易

在开放经济中,贸易政策的不确定性影响进出口商的决策。出口企业面临的不确定性主要来自目的地国家的市场需求、地理距离、文化传统、法律制度和政策环境等因素造成的信息不对称(鲁晓东、刘京军,2017)[14]。大量研究表明,关税政策的不确定性延迟了出口企业进入新市场,相反,减少或消除不确定性的政策会鼓励出口商进入新市场、增加出口产品种类、激发产品创新(Handley,2014[15];Handley和 Limao,2015[16];Liu和 Ma,2016[17])。为了克服贸易政策不确定性对出口的负面影响,企业可以选择有序出口,向有出口经验的企业学习,或者通过地域多元化和试点经营来管理风险(Albornoz et al,2012[18];Fernandes和Tang,2014[19])。各国政府之间的贸易协定、世贸组织具有关税约束力的承诺等有助于创造稳定的贸易环境,并显著降低参与国贸易政策不确定性的风险。

大量的研究文献从不同角度研究了不确定性对贸易和经济的负面影响。Handley(2014)[20]构建了一个动态异质性企业模型,发现关税政策的不确定性延迟了出口企业进入新市场。相反,通过澳大利亚的产品级数据,Handley(2014)发现,减少或消除不确定性政策能帮助出口企业进入新市场,并且增加了新的产品种类。Handley、Limao(2015)[21]用葡萄牙微观层面的数据得出了同样的结论。Liu、Ma(2016)利用中国制造业企业数据研究了关税政策不确定性对创新的影响,发现关税政策不确定性的下降显著增加了新产品的销售和企业的专利申请。Pierce、Schott(2018)[22]利用美国制造业公司 1981—2007年的数据,发现关税政策不确定性通过进口竞争渠道显著降低了美国制造业的就业水平。

Ghironi、Melits(2005)[23]将国际贸易纳入实际经济周期模型,分析国际经济周期以及贸易量波动。Waugh、Leibovici(2011)[24]使用随机动态模型来模拟美国进口波动。他们将出口纳入一般随机动态模型中,即模拟国际贸易或一国进出口的动态趋势分析不确定性与贸易的关系。Zavacka(2012)[25]则利用美国进出口数据发现,美国的不确定性主要影响其进口而不是出口,贸易与不确定性之间的关系呈现很强的非线性状态。Novy、Taylor(2014)[26]将贸易纳入Bloom(2009)[27]的经典模型来解释贸易的不确定性,发现外部冲击导致的贸易收缩大于国内生产的减少。

国内的文献主要关注我国加入WTO后贸易政策不确定性(主要是关税变化)对生产率、就业、出口产品质量和价格的影响(Khandelwal、Schott、Wei,2013[28];Bas、Strauss-Kahn,2015[29])。李浩等(2007)[30]采用封闭与开放经济的RBC模型对中国的实际经济周期进行了比较分析。Handley和Limao(2017)[31]发现,我国加入WTO极大地缓解了美国贸易政策调整的不确定性,可以作为解释2000—2005年我国对美出口增长22%—30%的依据。Feng、Li、Swenson(2017)[32]利用我国企业产品层面的数据,验证了我国加入WTO的不确定性缓解效应,发现政策不确定性的下降带动高质量、低价格的产品出口增加,而低质量、高价格的产品退出市场。

四、数据和研究方法

(一)数据

微观产品级别的数据更能反映贸易摩擦期间我国产品出口的调整情况。本文汇总了四类数据,即我国海关总署的贸易数据、WTO的税率数据、贸易政策不确定性数据、中美政府互增关税的产品清单等。

(1)贸易数据为我国前六大出口伙伴(美国、中国香港、日本、韩国、越南和德国)的面板数据,频率为月度,样本区间为2017年1月至2019年4月。数据细分至HS8位数产品代码(逾5000种),数据变量包括产品交易额和数量,并可直接相除计算出价格。

(2)最惠国(MFN)税率数据来自WTO数据库,划分到HS6位数产品编码,将其与贸易数据进行了匹配。

图3 我国贸易增长与贸易政策的不确定性

(3)中国贸易政策不确定性指数来源有两个,均基于Baker et al.(2016)的关键词检索方法构建:一是Davis et al.(2019)[33]基于我国两家报纸(《人民日报》和《光明日报》)构建;二是Huang和Luk(2018)利用我国十家报纸的信息编制而成。本文主要采用Huang和Luk(2018)构建的贸易政策不确定性指标(见图3)。

(4)加征关税产品清单来源于美国政府公告。产品类别的异质性分析主要参照资源密集型、资本密集型、劳动密集型、技术密集型分类。如图3所示,随着美国加征关税政策的实施,我国贸易政策不确定性指数自2018年3月开始波动幅度不断加大,在2018年7月达到顶峰,在9月之后有所缓解。相比之下,出口增速受到的影响在2019年才较为明显。

主要变量的描述性统计如表2所示。样本期内,出口量和出口价格的波动幅度较大,总体增长较慢,分别增长约2.7%和3.8%(产品级别同比增幅的月平均值),出口金额相应增长约6.6%。产品级别加征关税幅度大约为7.9%。

表2 主要变量描述性统计

(二)研究方法

1.贸易政策不确定性对出口的影响

根据海关总署贸易数据计算得到的FOB价格(不含关税)可以用于评估我国出口商的价格、出口规模的调整决策。以pij,t表示HS8位产品类别i向j国(地区)出口的t月份的出口价格。记Δln(pij,t)为该商品的同比价格变化,可以避免受到季节性因素和计价单位的影响。研究贸易政策不确定性对出口影响的模型如下:

其中TPUt为中国贸易政策不确定性指标,Tariffij为j国(地区)向我国的产品类别i征收的税率,θi为HS8产品级别的固定效应。模型(1)将贸易伙伴对我国实施的关税视为外生变量,且假设贸易政策不确定性与不可观测的价格冲击(误差项εij,t)不相关。回归系数α1衡量贸易政策不确定性对我国出口商定价的影响。类似的,模型(1)可用于衡量贸易政策不确定性对出口量和金额的影响,二者均按同比计算。

2.美国加征关税对我国出口的影响

基于Amiti et al.(2019)的方法使用如下回归模型:

变量dTariff=ln[(1+MFNijt+Tariffijt)/(1+MFNijt)]指代加税幅度,其中MFNijt表示最惠国税率,美国政府于2018年6月、7月公布的加征关税清单上的产品Tariffijt=0.25,9月Tariffijt=0.10。

3.贸易政策的不确定性和产品层面的贸易摩擦强度

通过构建一个HS6位数编码产品水平的贸易摩擦强度指标,进一步研究我国出口企业的动态调整。回归模型如下:

表3 贸易政策不确定性对我国出口至六大贸易伙伴的影响

表4 贸易政策不确定性对我国出口的影响(按产品类别划分)

其中,TPUt为中国贸易政策不确定性指标,Intensityij是以HS6位数编码的产品类别为统计基础,统计该产品类别下在加征关税清单上的产品的数量占比,用以指代该产品类别的贸易摩擦强度;DUS是美国的虚拟变量;DtT是时间虚拟变量,DtT=1指2018年11月之后的时间区间,DtT=0指2018年6月之前的时间区间。式(3)从时间、产品层次冲突和贸易伙伴三个维度来考察贸易摩擦对我国出口的影响。

五、实证分析

(一)贸易政策不确定性一定程度上会减少出口,抬升出口产品价格

根据模型(1)进行实证分析的结果如表3所示,分析表明:一是出口数量随着贸易政策不确定性的增加而显著下降,而价格显著增加。二是我国对美国、中国香港和韩国的出口价格受贸易政策不确定性影响显著,但我国向中国香港、越南、日本的出口数量受不确定性影响相对较弱。

分产品类别看(见表4),不确定性对四类产品出口数量的影响一致为负,但对价格的影响存在较大差异。具体表现为,贸易政策不确定性对资源密集型、资本密集型产品的价格不存在显著影响,但会显著推高劳动密集型和技术密集型产品的价格。不过,由于出口量减少幅度大于价格上涨幅度,劳动密集型和技术密集型产品的出口额显著降低。

(二)美国加征关税带来短期“抢出口”,压低出口产品价格

参照Amiti et al.(2019)基于美国数据进行的加征关税影响分析,我们将税率调整作为解释变量。将加征关税月份(2018年6月、7月和9月)设置为初始月份,进一步考察贸易政策不确定性对我国出口的当期和滞后影响。根据模型(2)进行的实证分析结果如表5所示。

表5 美国加征关税对我国出口的影响

表6 贸易政策不确定性和产品层面的冲突强度

从对出口价格的影响看,结果显示:一是在加征关税公告的当月,我国出口商倾向于降低产品价格、扩大出口,特别是对美国以外的出口贸易伙伴,不过,在3个月的滞后期内,加征关税对出口产品价格的影响不显著,可能是受限于出口产商有限的利润空间;二是对美出口价格受加征关税的影响敏感度要高于对其他主要伙伴的出口价格,从对出口量的影响看,微观数据验证了短期内“抢出口”的现象。

(三)产品级别的贸易摩擦强度

鉴于贸易摩擦的强度在产品层面存在差异,我们通过构建HS6位数编码的产品类别的贸易摩擦强度避免宏观数据的共线性,进一步将政策不确定性和贸易摩擦强度纳入同一个分析框架。基于模型(3)的实证检验结果如表6所示。

回归结果表明:一是贸易摩擦强度较高的产品,其出口价格显著降低,但其出口数量变化不显著,这意味着虽然我国出口产商分担了较多的加征关税成本,但贸易伙伴对我国产品的总体需求相对缺乏弹性;二是虽然我国出口对不确定性的敏感性自2018年11月以来显著增强(变量*lnTPU的系数显著为正,即表6第三行),但产品层面的贸易摩擦强度不会显著影响出口商对贸易政策不确定性的敏感性(表6第五行)。

(四)稳健性检验

我们将样本区间分为四个阶段,考察美国在2018年的三轮加征关税①鉴于数据样本较短可能影响实证分析的可信度,未考虑2019年加征关税的影响。前后,贸易政策不确定性对我国出口的影响。第一阶段是2018年1月至3月底,贸易摩擦比较温和。第二阶段是2018年4月至6月,特朗普对钢铁征收25%的关税,对铝征收10%的关税。第三阶段是2018年7月至10月,特朗普制定了三批加征关税清单。第四阶段是从2018年11月到2019年4月。

图4显示了四个阶段贸易政策不确定性对我国出口价格增长的影响。在第二阶段,当中美贸易摩擦加剧,我国对美国和德国的出口价格显著下降,主要是由于美国和德国都是我国的重要出口伙伴,且出口商品结构相似。而我国对其他几个地区的出口价格未显著降低。如果中美之间存在贸易摩擦,德国和欧盟最有可能成为我国最大的出口伙伴。

图4 贸易政策不确定性对我国出口价格增长的影响,按时间段划分

图5 贸易政策不确定性对我国出口总量增长的影响,按时间段划分

图5描述了中国贸易政策不确定性对其出口量增长的影响。我国对主要出口贸易伙伴在第一阶段的出口量都有所下降,表明政策不确定性对贸易摩擦公告当月的出口量产生即期负面影响。此外,对中国香港的出口在第四阶段大幅下滑。在对外贸易统计中,出口使用目的地规则,进口使用原产地规则。通过中国香港的出口在一定程度上可以算作我国内地对中国香港的出口。这与之前提到的我国出口在此期间随着不确定性增加而下降的估计结果一致。

六、结论和政策建议

当前我国的出口形势是美国加税和贸易政策不确定性上升共同作用的结果。研究发现,贸易政策不确定性和贸易摩擦会对我国出口产生相反的影响。较高的贸易政策不确定性带动出口规模减小,价格上升,与经济学关于不确定性下的决策理论一致。贸易摩擦下美国加征关税一定程度上会迫使我国出口商降低价格以维持出口,主要体现为“抢出口”。总体而言,我国出口(价格和数量)下降既有外部冲击的影响,也有贸易政策不确定性激增的影响。

面对外需不足的挑战,既要实现短期稳外贸,更要多措并举保障产业转型升级,推动我国从贸易大国向贸易强国转变。一是当我国出口对贸易政策不确定性的敏感程度显著上升时,应及时加强政策面沟通和预期引导,降低贸易政策不确定性,稳定经济主体决策,从而稳外贸。二是深入推进供给侧结构性改革,优化产业结构,着力提升出口产品尤其是技术与资本密集产业的国际竞争力,实现出口结构的升级。三是以制度性改革激发出口企业开拓新市场的积极性,实现出口市场多元化,增强出口对个别地区经济、政策冲击的韧性。加大政策性金融机构对中小、民营出口企业拓展海外市场的支持力度。四是适度放开服务业进入壁垒,提升现代服务业的生产率和国际竞争力,支持新模式、新业态的出口商业模式发展,加快形成有利于增强服务业的体制环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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