国民党迎来新主席

郑东阳

2010年6月30日晚，两岸签署ECPA后，海基会董事长江丙坤（右）与台湾“新闻局长”江启臣（左）等举行ECPA记者说明会。（中新社 图）

3月10日，刚当选中国国民党主席的江启臣回到了“立法院”，以“立委”的身份质询了“行政院院长”苏贞昌。由于这是江首次以党魁兼民意代表的身份亮相立法机构，因此备受媒体关注。整段质询超过30分钟，议题涉及台湾地区与美国的关系、经济危机对应、两岸关系等，彰显江的专业和知识结构。

3天前，48岁的江启臣以近7成的得票率击败国民党大佬郝柏村之子、前台北市市长郝龙斌，当选拥有126年历史的国民党新任党主席，成为该党历史上最年轻和首个同时在任上担任民意代表的主席。

谁是江启臣

横跨台北市青岛东路，连接“立法院”议场和“立委”研究室的天桥，是偶遇台湾政客的最佳场所。但对江启臣来说，这座桥更像是鹊桥。

2000年，尚在美国攻读博士的江启臣利用假期返回台湾省亲。为了一篇学术论文，他约了一位在“立法院”工作的学妹了解相关信息，在这座天桥上，他遇见了学妹的朋友刘姿伶。

事后，江启臣在接受媒体采访时称，“自己瞬间被那双美丽的眼睛吸引了”，立刻向学妹询问刘的联络方式，以电子邮件展开热烈追求，总共花了一年多时间才打开刘姿伶心房，两人展开交往。

当时，刘姿伶也在美国求学。但是情侣二人，一个在东海岸，一个在西海岸，江启臣经常利用航班夜间优惠时段，与女友团聚。在一次往返美国东西海岸的飞行后，他收获了刘的芳心——一大早，江从东岸搭了六小时的飞机，落地后就立马奔赴刘姿伶的硕士毕业典礼现场，结束后马上又飞回学校，让刘姿伶非常感动，当下决定对江启臣托付终身。

外表口才俱佳，喜欢穿深蓝色西装的江启臣被视为学者从政的代表，虽然这些年一直在聚光灯下，但是一直不温不火。婚后零绯闻、问政专业、深受马英九喜爱，人称“帅版青年胡志强”（前国民党副主席、台中市市长）是江在媒体上的人设。

博士毕业后，江启臣获得留校任教机会，在南卡罗莱纳大学担任讲师。但是不到半年，为结束夫妻异地返回台湾。至此，江启臣开始其学者生涯，在台湾政治大学、东吴大学任副教授等教职。2002年后，江还被知名台商、前海基会会长辜振甫创造的智库台湾经济研究院邀请，出任国际处处长。

自上世纪90年代末期以来，青年学者被执政党延揽从政成为继职业党工（如国民党、民进党党内职位）、政务官（不受党派影响的职业高级公务员）、早期党外运动参与者外，最常见的进入“纸牌屋”的方式。

如同他的前辈马英九，江启臣曾获得孙中山留学奖学金，因此得以赴美留学，并获得美国南卡罗莱纳大学国际关系博士，匹兹堡大学公共暨国际事务学院国际事务硕士。留美前，则毕业于前身为“国民党党校”的台湾政治大学外交系，正统的国民党培育的正统外事人才系统盖章认证的“合格产品”。

在岛内政治谱系中，台湾政治大学、东吴大学、台经院，都是准“部长”的摇篮。比如蔡英文就曾是东吴大学的法律系副教授，马英九时期的“行政院院长” 刘兆玄还曾是该校校长。江之所以能获得台经院的青睐，也是因前任赖幸媛被“行政院”看上而空出位置。

身带从政合格认证印记的江启臣，从政之路幸得伯乐马英九给予的第一台阶。

学者期间，江启臣研究方向是国际关系和国际贸易。没想到的是2010年，在马英九的好友金溥聪的推荐下，江启臣被马英九任命为“新闻局局长”。根据台湾立法机构的决议，台湾“新闻局”将在2012年末裁撤，因此江一度被视为“末任局长”。这是一个“过程”比“结果”更为重要的角色，敲门砖的意义比实际上负责什么更重要。

江启臣从政的第二个台阶便是被国民党征召参加台中选区的“立委” 选举。也因此，2012年年初辞职参选“立委”的他未能成为“末任新闻局长”。故此，江启臣开始专注深耕自己的家乡台中，2012年、2016年、2020年，三次台中选区的“立委” 选举，江启臣均大获全胜。

2018年，江启臣原本有机会迈向第三个台阶，希望能够代表国民党参选台中市市长，但是在党内初选中以不到1%的劣势输给前主播、资深“立委”卢秀燕，江痛失竞选台中市市长的机会，未能在“民选市长”这一通向台湾政治舞台的顶级岗位拾阶而上。最终那场台湾地方选举中，国民党大获全胜，拿下高雄、台中、新北等县市的执政权。

此外，江启臣的岳父是台湾知名商人、国民党党内客家派系的领袖刘盛良，其堂叔、知名作家江春男（笔名司马文武）亦曾是陈水扁时期的“国安会副秘书长”，因此被媒体称为“蓝绿通吃”。

痛陈改革方胜出

2020年1月的台湾地区领导人选举，以代表国民党参选的韩国瑜惨败收场，同時“立委”选举中，国民党席位持续未过半，行政和立法权双输，作为党主席的吴敦义对败选结局负责，引咎辞职。选举结束后数日，江启臣宣布辞去国民党中常委一职，并呼吁中常委一同辞职负责，让国民党真正地反省与改革。

在江的号召下，隔日，连任“立委”的蒋万安、台北市议员徐弘庭、落选“立委”黄昭顺、彰化县议长谢典林、落选“立委”沈智慧、胜选“立委”杨琼璎都陆续跟进请辞中常委。江在国民党青壮派的影响力可见一斑。

1月25日，在郝龙斌宣布参选党主席后，江启臣跟进参选。“我们可以失败，但是决不放弃，当民主政治失去平衡，我们要拿出改变的勇气，回应民众期待。”

岛内分析人士普遍认为，相比67岁的老江湖、政治世家出身，且党内资源丰富的郝龙斌，江启臣处于劣势。但是转折点在几次政见的交锋。

“党内40岁以下的党员才9122人，才3%，这是少子化现象，且起码已经持续了20年，再不改就绝子绝孙了！喊了这么多年的培育青年，何以始终未见成效？因为不知道痛，若知道痛，就会想改。” 江启臣在媒体上抨击国民党的青年政策，把问题直指党内改革，抓住了国民党党员关注的痛点。

值得关注的是，江启臣的伯乐马英九曾是党内改革的最大受益者，也是推动者。江此番动作或有萧规曹随以敬伯乐之意。

2005年，国民党完成了历史性的首次差额直选党主席，台北市市长马英九成为新党魁。他用选票击败了当时党内最具政治实力的王金平。

彼时，刚完成大陆“世纪之旅”的连战宣布不参选，但连战没有表明自己属意的接班人是谁。若不是马英九人气旺盛、实为党内最有希望在2008年胜选的人物，论资排辈远轮不到他。

2008年至2016年期间，马英九掌握了党政大权后，开启了国民党深化改革之旅，包括党产的处理、地方派系的整合。中常会选举透明公开化，并且在有贿选疑云时，立即宣布改选。但显然这是一项巨大的工程，而且马英九和他身边的学者政客们往往因为魄力和能力受到各种质疑。

一个典型的例子是，两岸交流过程中，国共平台是最主要的途径，因此国民党党内的各个大佬极为重视自己的职位，以便于在两岸交流中获得自己的地位。于是，2008年的国民党十八大时，为了调整各方利益，设置了八个副主席。

2012年年初大选时，国民党曾经营造出极为团结的场面，几乎每个场合，马英九和其现任及未来的副手萧万长、吴敦义等纷纷上台演讲，连战、吴伯雄、王金平等党内重量级大佬纷纷站台，试图对外说明国民党无比团结，大佬们没有因为马英九启动的改革而与之产生心结。

但是这些大佬们的表现，显得毫无新意。在吴伯雄到场时，前排所有人均起立迎候，唯独萧万长岿然不动。直到连战到场，较连战更晚当上“副总统”的“微笑老萧”才赶紧站起来，频频致意。

这种特殊的文化，让国民党看起来极为不像选举型政党。江启臣的选举政见里，提及党的核心价值应该是民主、公义、创新，并下决心起用大量在前线具有民意敏锐度的青壮世代来担任核心党职。

三个鸡蛋上跳舞的党主席

除党内改革外，江启臣在选举中备受关注的还有其两岸关系论述，这也是其最大的争议点。

江启臣称，“大选中吃的亏还不够吗？国民党一直说不清楚两岸关系，也逐渐流失民众信任”，直接引发外界对国民党是否有两岸关系论述和定调的调整。

3月8日，江启臣在就职致词中，虽然再次提及孙中山的“三民主义” 、振兴中华民族等字眼，但是并未提及“九二共识”，仅表示坚守自由民主的制度价值。对此，江在接受采访时称，不能因为没有提到哪几个字，就以偏概全。“‘九二共识背后的精神与智慧是求同存异，搁置争议，解决台湾人民在两岸交流上遇到的问题。但是，如何表达才能让台湾人更接受，是未来要想办法经过讨论，重新建立两岸新的互信基础。”

同时，江又有美国留学和工作背景，因此也被视为亲美派。2019年，江启臣在接受台湾媒体采访时，就曾表示，国民党的立场一向是亲美，不过国民党亲美，不是基于个别政党利益或是选举考量，而是为了台湾利益与两岸跟美国的三角关系平衡。

在江当选后，美国政府在台湾的“白手套” 组织——美国在台协会台北办事处就第一时间发来了贺电，声称“国民党有着支持更紧密美台关系的悠久传统，我们期待在江主席的领导之下共同追求这项目标，并促进彼此的许多共同价值和利益”。

虽然江不是独派，依然认可国民党的振兴中华民族、推动两岸交流的核心价值，但摆在江启臣面前的局面依然会非常复杂，充满了挑战。一方面，他需要党内大佬的支持，才能启动年轻化改革，但是党内大佬的影响力依然巨大，革命自己的动力严重不足。另外一方面，蔡英文的选票创台湾选举历史上的新高，国民党恢复信心的难度远比历次败选后都要高。最后，两岸关系该如何表述和处理？模糊了，对岸不接受;清晰了，对内该如何表述？

分析人士認为，如何妥善处理岛内、美国与中国大陆的关系，如同在三个鸡蛋上跳舞，踩碎哪个都不行，江启臣任期内面临的挑战十分严峻。

3月11日，江启臣首度主持中常会，值得注意的是，江启臣在致词时提到国民党，都用“中国国民党”五个字的全称，和之前多用国民党三个字有所不同。这算是一次修正。

不出意外，以江启臣为代表的台湾地区政治人物会更加务实，理想主义的色彩会进一步淡化，对两岸关系的政治考量色彩并不浓，只是希望通过改善关系，让台湾从中获得交流红利，以获得政绩。这也意味着，台湾政客未来对大陆的影响将会十分有限，不管他们将扮演台湾利益推动者、看门者等任何角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