感受时间：石内都的摄影创作理念

【摘 要】石内都是日本战后具有影响力的女性摄影家之一。受日本物哀美学的影响，她的作品呈现的是对生命、时间、死亡等主题的思考。从重访过去、身体是时间的容器到纪念过去三个时期，分析石内都是如何在建筑、人体和纪念物中寻找时间的痕迹。

【关键词】石内都，时间，摄影

中图分类号：J4文献标志码：A 文章编号：1007-0125（2020）03-0119-02

石内都1947年生于关东群马县，1975年开始投身摄影艺术，崛起于上个世纪六七十年代，1979 年获得木村伊兵卫摄影奖之后，成为日本女性摄影师的先驱。目前，她已是得到国际认可的重要摄影师。2014年她获得苏哈苏国际摄影大奖，成为继滨谷浩、衫本博司之后第三位获得该荣誉的日本人。她的代表作有《绝唱：横须贺的街头》《公寓》《连夜的街》《1.9.4.7》等。石内都初期主要通过拍摄不起眼的城市景观如城市街道、建筑物等，来描写被人忽视的日常生活。之后石内都将拍摄对象转移到人和物上，以微观的方式观察时间对于人和物的影响。

一、重访过去

在重访过去的过程中，她把注意力集中到她个人的记忆中。早期的三部摄影集《绝唱：横须贺的街头》《公寓》《连夜的街》，她回到了自己认为再也不会回去的故乡横须贺。

成长的经历对个人性格以及内心世界的影响，这是每个人都逃脱不了的。她六岁和母亲搬到横须贺的一片街区，和一群穷人挤在一起生活。在这里，形形色色的人聚集于此，互相没有温暖的问候，只有他人投射的无意识歧视。她对这一些奇怪的美国文化感到震惊，对海军基地、士兵还有这些社区产生了恐惧，这里的各种东西和事件带给她的阴影伴随她很长时间。因此横须贺对她来说不仅仅是一座混合着美军情调的日本城市，更是她青春期的伤痛地。她说：“从战前日本海军基地到战后美军基地，通往战场的城市，存留大量伤痛的街道，这才是横须贺。”[1]

在自传中她回想起在横须贺的拍摄感觉，说道：“摄影的这种想来只能是感情反作用的功能性，有着将私人的事端可向外界释放的内涵，让我选择了这座城市。”[2]她特地使用了黑色的边框和粗质的纹理来象征时间的流逝。对石内都而言，影像中呈现出她拍摄横须贺的生理反应的各种状态：粗糙的、颗粒的画面带有强烈的不安感，以及对于美军基地的政治意味的批判。现在横须贺的街头，外观发生了改变，文化意义也发生了变迁，可当她再次面对它时，她感觉它还是“横须贺”，还是过去的模样。她的街头影像中有空荡荡街道中玩耍的小孩子、幽灵般站在路边的人、无人的基地、玻璃窗里的美国女人。人们生活的状态没有改变，几十年前受美国快餐式文化影响，当地人还是一如既往地接受着这种文化，但是对石内都来说，当地人生活状态让她开始重新审视自己生活的环境，是要消极抵抗外来文化的影响，还是积极寻求改变。

在这一系列照片中所呈现的物象是肮脏的，如斑驳的油漆，画面表现出的模糊、晃动，她将这些并不美好的东西暴露给世人，让人们直视。在她看来，这些伤痕都是时间的痕迹，她把这种伤痕影像化，让群众亲眼看到警醒自己，同时思考造成这些伤痕背后的原因，意识到自己处在怎样一个社会环境中。

在《公寓》中，石内都更多是在表现时间对这些建筑的腐蚀。她拍摄了横须贺和东京以及其他城市一些快要拆毁的公寓，她进入公寓内部拍摄每栋楼脱落的墙皮、昏暗的走廊、流不出水的龙头、污泥覆盖的榻榻米。这些已经被人遗弃的事物都充满了时间的痕迹，看到这些事物就会让人想象到它过去是什么样子，从而让人意识到时光的流逝。在她看来，“这些建筑物当它在某天被人那般轻易地放弃、拆除，以致消失时，在身影逝去前的短暂期间里，从那饱满地吸收了时代的空气、时间和人体的臭味，我眼前看到的是时间的容器。”[2]

纪念物具有一种力量，它能唤起回忆并引发人们对时间进行反思。公寓、EM俱乐部都能引起石内都对于童年的回忆。在重访过去中，她对这段记忆在观念上发生了一定程度的改变，她开始去接受这一生活环境，接受这一场所的回忆，不再是害怕躲开。在重访过去的三本摄影集中，“没有同情，没有伤感，没有揭露，连情感的表现都是内敛的，这里只有石内都与过去的自己对话，是她开始正视并与对象进行抗争罢了。”[2]

二、身体是时间的容器

在她思考时间都去哪儿的时候，她意识到在人的手和脚上，残留着这些时间，于是她想要通过拍摄人的身体，来寻找时间的痕迹。“人体的老去是非常自然的，它在无言中诉说过去、现在和未来。手指的畸变，与长年的劳作有关，脚跟的变化，或许是鞋子日积月累的结果。”[3]这都是时间和生活共同作用的结果。

1988年，石内都开始了《1.9.4.7》的系列摄影创作，她邀请了和她同龄的50名女性，作为她的摄影对象，运用微距的视角，细致地拍摄下中年女人的肢體。她们的手、足、脸孔都事无巨细地呈现出岁月的痕迹，石内都的影像聚焦于人的掌心与足底，以及那些历尽沧桑的皮肤。在她看来，“脚是一个严严实实装满了时间与外界气息的地方。”[1]在这一系列里，石内都从细微处去发掘生命体本质的记忆。她在拍摄这些身体局部时，发现它们会随着时间与空间发生变化。

在完成《1.9.4.7》系列后，她又创作了《1906》和《1899》，拍摄对象分别是1906年出生的男性舞蹈家大野一兄和1899年出生的祖母。同样，石内都把镜头对准他们身体的局部，准确记录了时间对身体的雕刻，那个人度过的时光和精神世界，透过肌肉形状、皱纹分布、皮肤弹性这些人体景观所在的狭小完整的肉身，一览无余。时光中的人体虽然残损，却不失尊严，生命反而更加丰富与坚强。从《1.9.4.7》到《1906》《1899》，通过这种命名可知，这种一般用历史记录图册命名的年代式题目，用于个人的身体，是强调着时间作用于个人的实验结果。

从《1.9.4.7》到《1906》《1899》，石内都以身体为媒介，来感受时间，身体上的每一道痕迹都与时间有关。

三、纪念过去

法国的存在主义和结构评论家罗兰·巴特认为，摄影的本质是对于过去以及现在存在之物的记录与怀念。所以石内都选择以摄影的方式拍下他们的遗物，以此来纪念这些人。

2000年母亲去世，她彻底没有了倾诉的对象。她陷入巨大的哀伤和懊悔中，只能通过拍摄母亲的遗物来缓解。她拍摄了母亲用过的只剩半截的口红、一副假牙，等等。这些女性用于保护和装扮自我的物品，此刻却如此显眼，每一道时间的痕迹都被呈现了出来。她通过相片这一方式来纪念母亲，表达对于母亲的思念，同时也是与她对话。通过《母亲》这一系列，可以看到石内都对记忆、对个体无法逃脱的孤独和死亡的思考。

在《广岛—时间的纤维》系列，她拍下和平纪念馆中受到原子辐射的物品，如钟表，衣服等，纪念的是过去那段岁月里人们心中对于人性的重视，不是这些单纯的反战口号、和平口号。石内都以创作《母亲的遗物》相同手法，将这些物品放置在灯台下当作静物拍摄。她发现，光打在衣服上之后，衣服本身就拍摄下了它所穿越的时间。石内都用光照出隐藏在衣服褶皱之间的时间的痕迹，她试图重现人们即使在战争中也没有消失的对于日常生活的向往，特别是女性对于美的追求。

石内都把这些遗物变成艺术材料，并在当下赋予了它们新的意义和形式。

四、结语

在石内都的艺术视角中，时间无处不在，时间是沉重的也是有意义的，它记录了人和物是如何存在于世间的。石内都在探索时间与生命的关系中，重点突出表现时间流逝迅猛。

参考文献：

[1]王瑞.日本女性摄影的传承 —论美国盖蒂博物馆《战后阴影》及《年轻一代：日本当代摄影》展览[J].中国摄影家，2016（2）.

[2]石内都.黑白[M].北京：中信出版集团，2017.

[3]孟洁.物派空间观中的当代日本摄影[D].武汉纺织大学，2016.

作者简介：张牟婷（1997-），女，湖南常德人，河南大学美术学院艺术学理论专业研究生，硕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