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之禅

2020-04-13 09:56马建秀
西部散文选刊 2020年2期
关键词:零落街市暖阳

马建秀

南国的春已经肆无忌惮,北国的春却仍是素面朝天。

行走在街市,突然发现了春的讯息——一株蜷缩在料峭寒风中的蒲公英,哆哆嗦嗦地露出头,躲在阳坡晒太阳。周围的小草,被融化的雪水从地缝里挤出来,刚冒出个尖,像没出巢的待哺的幼鸟。

北方的春天零星地撒在了有暖阳的地方,那些不安分的植物的根,吃一点阳光便炫绿。

春天一直怠慢着北方人。孩子们在日记里失落地写到:北方的人是后妈生的,这里的春天像端上来的剩饭,一点也不新鲜。我们这里没有“烟花三月下扬州”,只有“北风卷地百草折”。

是呀,初春在我们这静如处子、脱如狡兔,冬和夏之间没有过度、酝酿,似乎一夜之间就来个急转弯——夏,来了。

心急的孩子静下来等一等,它会来的,或许与夏结伴而来。

春,从皑皑白雪里渗出来,从莽莽原野里铺出来。经过冬的孕育和阵痛,便滋生出姹紫嫣红、五彩斑斓的春天。

我看到天空被暖阳洗蓝;我听到云彩相互摩擦的细微声响;我闻到大地呼出的香味;我触到了柳条的脉搏正随着“春之声”的节奏跳动。

春是季节的新娘,细雨是她的盈盈粉泪,暖风是她出嫁的香車宝马,桃花是她迷蒙的粉红盖头,鸟鸣是送亲的乐队……

大自然给她举行了最隆重的婚礼。

春,你见或是不见它,它就在那里。

看,窗外的丘陵,被春染了。柳树洗了脸,枝便婀娜起来;松树更了衣,叶便丰满起来;燕子回了家,雨便细了起来。

它钻进种子的心田,就有了孕育。它溜进泥土的缝隙,就有了根须。它飘进候鸟的梦里,就有了迁徙。它闯入人们的眼里,就有了绿意。

韩愈的“天街小雨润如酥,草色远看近却无”是不是染着它?杜甫的“黄四娘家花满蹊,千朵万朵压枝低”是不是挂着它?苏轼的“花褪残红青杏小,燕子来时,绿水人家绕。”是不是画着它?晏几道的“小径红稀,芳郊绿遍,高台树色阴阴见。”是不是含着它?张孝祥的“问询湖边春色,重来又是三年。东风吹我过湖船,杨柳丝丝拂面。”是不是载着它?

春是化妆师,只轻轻一描,远山如黛;只轻轻一点,眼波流转;只轻轻一抹,唇红齿白……

春是医生,春风能吹散你的郁闷,春雨能融解你的忧愁,春雷能击破你的烦恼,春情能杀灭你心中的病毒。包裹在春意里的女子们,你长敛的黛眉,早已被吹展了吧。

春,从汉雨唐风一路走来。

春天有白居易“长恨春归无觅处,不知转入此中来”的喜出望外;有崔护“人面不知何处去,桃花依旧笑春风”的黯然神伤,也有张若虚“昨夜闲潭梦落花,可怜春半不还家”浓得化不开的乡愁。

“一片花飞减却春,风飘万点正愁人。”杜甫在这惜春;“春山暖日和风,阑干楼阁帘栊,杨柳秋千院中,啼莺柳燕,小桥流水飞红。”白朴在这赏春;“春情只到梨花薄,片片催零落。”容若在这伤春。“山朗润起来了,水长起来了,太阳的脸红起来了”,朱自清在这画春……笔酣墨饱只为春。

春之爱广阔无边,从不厚此薄彼。不管你是山中幽兰还是街市牡丹,不管你是奇珍异草还是苦菜野菊。

春,充满了哲理和禅意,无尽藏比丘尼嗅一嗅梅花就悟出了“春在枝头已三分”。春袒露自己于众生眼际,不管看它的人是美是丑、是富是贫、是达官显贵还是一介布衣,总依然故我,宠辱皆无,无媚眼也无冷脸。

春坐禅于夏日,闭关乎万物,用生长的姿态修行自我,以无声的恩惠普度众生。直到零落成泥,等待下一个轮回。

这岂不是春的禅意?

——选自中国西部散文网

猜你喜欢
零落街市暖阳
预备,出发!
热闹的街市
天上的街市
伤口
午后的梦
热闹的街市
冬日的暖阳
读画
四季揉了揉眼睛
天上的街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