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父亲

2020-04-13 09:56马晓莉
西部散文选刊 2020年2期
关键词:滤网窑洞小时候

马晓莉

1944年阴历正月初4,父亲出生于黄土高原无定河畔一个没落的书香官宦世家。他的曾祖父,祖父曾先后及第进士并为官一方。

然而,事过境迁,沧海桑田。关于那一世的辉煌,眼前能看到的,便是祖坟里那两块久经风霜,依然肃穆屹立着的两位祖先的墓碑,和一座虽然破旧,却处处显露着主人曾经显赫地位的,一座黄土高原所特有的窑洞院落。

依稀记得,随着父母搬离这块出生之地的时候,我大概只有10岁左右。

古老的院落,沿袭了中国古建筑相互对称的特点。一进大门,拾阶而上的五孔窑洞,显比寻常人家的要高大了许多。窑檐下石雕的穿廊上是一群鸽子的家,小时候,我常常是在“咕咕咕”的鸽子的叫声中,睁开睡意惺忪的眼睛的……五孔又高又大的窑洞的左右两边凹进去的地方是相对称的俩孔耳窑,想必曾经是库房或厨房,其中北边的一孔,内设通往窑洞脑畔的长长石阶楼梯。小时候,好奇的我们,经常会乘大人们不备,从中偷偷爬上爬下。紧挨着耳窑左右两边凸出来一截的,是低矮了些许的南北相对应着的六孔窑洞,我出生在这坐北朝南的其中的一间。

少年时期的父亲,浓眉大眼,气宇轩昂,聪明好学,成绩斐然。咋奈!生不逢时,终因家道中落,辍学务工。从此,小小年纪便承担起了养家糊口的重任。

父亲兄弟三人,一个姐姐,他排行老二。爷爷长年在外,奶奶有病,一家大小全仰仗父亲周全。父亲极重亲情,所以成家后的父亲一边养育着我们这个小家,一边也得顾着他的大家。

由于工作关系,平日里父亲和我们厮守的日子并不多。但只要回家,父亲便会尽力陪着我们共享天伦。家里女孩儿多,小时候多喜吃素。这个时候,细心的父亲便会亲自下厨,做了香喷喷的肉来,并用筷子举了,一一喂到我们嘴边,一边喂着,一边吹着凉着,嘴里还不停地念叨着:尝尝,尝尝,傻孩子,很好吃的,很好吃的。

然而,由于受条件限制没能深造的父亲,生平尤为爱才惜才。所以,繁忙工作之余,父亲从不忘了解我们的学习状况。每逢出差回家,父亲总会时不时的出一些,类似移动一根火柴棍的题目来考考我和堂姐。清楚的记得,一向脑瓜不咋么灵光的我,由于做不了题目,被父亲罚站于窗外的情景。

步入中年的父亲,言语不多,心胸宽广,真诚、智慧、善良。他不仅努力工作为我们创造了一个相对良好的生存环境,父亲还会竭尽全力的去帮助别人。在他的大力协助下,村里修葺了一座横跨无定河便于村民出行的桥梁。平日里,任意一个亲戚或乡邻只要有求于他,哪怕舍去自己的利益,父亲也会不计报酬的去帮衬帮衬。也因此,印象中的父亲原是十里八乡,无人不知,无人不晓。在那个年代,父亲算得上是一个能人!一个好人!以至于就连我们走出去,都会被别人刮目相待。

光阴荏苒,陪伴着我们一个个长大、读书、工作、立业成家。在岁月的长河里,不知道什么时候,父亲的背变弯了,两鬓已是斑白。年过七旬的父亲,许是年轻时候太过辛劳。2015年底,一向默默承担着一切的父亲,在身体不适的情况下被查出了重症。

一切像是晴天霹雳,打了我们个措手不及。我们都来不及伤心,一边瞒着父亲,一边抓紧给父亲求医治疗。一段时间后,父亲出院暂住弟弟家。一次我去看他,当我进屋洗手的时候,面盆底部的滤网多是被头发一类的杂物给堵塞了,下不了水了,正当我要下手去清理的时候,哪成想,站在一旁的病中的父亲,还没来得及我反应,一把把我推开:来来,我来,脏的很。说时迟,那时快,只见父亲一把拿起滤网,捋下上面的污物直扔到一边的垃圾桶。站在一旁的我都不知道该说什么好,心里都是暖暖的爱和疼。

仁者父母心,替我们遮风挡雨辛苦操劳,默默付出了一生的父亲,在任何时候都不忘疼我们,爱我们,亲我们……

然而,回天乏术,虽然我们倾尽全力,终还是没能挽留住父亲。2016年阴历5月1日,父亲还是带着遗憾离开了我们。

父親走了,我从小的天塌了。很长一段时间里,我都不能相信这是事实。在此之后,我无时无刻不在思念着父亲。

下雨了,长眠地下的父亲会不会被雨淋着?天黑了,父亲会不会害怕?皎白月光升起来了,会不会同样照着熟睡着的父亲的脸庞……

是啊!辛苦操劳了一辈子的父亲累了!睡了!

是的,父亲是换了一种形式和我们在一起,父亲永远都活在我们心里。

家里有买给父亲还没来得及穿的新衣;有父亲住院用来送饭菜的保温盒;有父亲用过的勺和碗……河滨公园里有我陪病中父亲走过的那条石径小路,还有父亲走累了用来歇脚的那条长椅……

父亲没走,他永远和我们在一起!

父亲,如果您愿意,如果有来世,下辈子我还做您的女儿。

——选自中国西部散文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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