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动物庄园》雪球和拿破仑的人格特质对比分析

雷雪霏 丁玫

摘   要： 乔治·奥威尔的《动物庄园》，以猪英雄雪球和拿破仑两位主角，策划并领导动物们推翻人类奴役的庄园起义为线索，叙述了老谋深算的拿破仑排除异己成为新独裁者的发展历程，以寓言故事形式展示了极权主义下的社会状况。本文着眼于魅力型人格和权威人格内涵， 对雪球和拿破仑两位核心领导者的人格魅力特征，进行对比分析，并借助权威人格的实质和潜在破坏性理论，挖掘拿破仑的极权主义导致奴性悲剧的致命因素。

关键词： 动物庄园   雪球   拿破仑   人格特质

作为一部反极权主义的寓言体小说，乔治·奥威尔的《动物莊园》以庄园动物为视角[1]，描述了拿破仑（Napoleon）和雪球（Snowball）带领动物们发动革命统领庄园后，老谋深算的拿破仑利用语言暴力和黑恶势力打压赶跑雪球，处心积虑骗取大伙信任最终成为动物农庄的新独裁者。这部小说情节荒诞可笑，却赋予了更多人类性格特征[2]（92-94）。本文试从雪球和拿破仑的性格特征和行为处事等方面进行比对分析，挖掘权威人格的潜在破坏性导致极权主义悲剧的致命因素。

1.雪球的人格魅力领导特质

作为庄园里最年轻的公猪之一，雪球在动物中享有很高声望，能够利用自身的影响力鼓励并策划庄园起义推翻人类奴役，具备“超出常人的、与众不同的力量与品质”，即魅力型领导（Charismatic leadership）气质[3]（78-83）。按照美国管理学家Robert House的观点，“魅力”源于领导者对追随者的影响，魅力型领导能够让下属相信并接受其信仰、无条件服从和认同并对组织目标的实现产生使命感等[4]（20-27）。换句话说，魅力型领导具有高度自信、支配他人的倾向和对自己的信念坚定不移的个人特征[5]（20-27）。

雪球性情活泼口齿伶俐，不很沉稳但富有创造性。在德高望重的公猪老梅杰（Old Major）临终遗训指导下，他与拿破仑及斯奎拉（Squealer）一起共同创建了完整的“动物主义”思想体系，发动领导庄园起义并成功赶走主人。当有损体面的鞭子缰绳笼头等被付之一炬时，雪球将视同人类标记的饰带也扔进火里，在他看来所有的动物都应该赤身裸体。他学识渊博，擅长书写（尽管有些许瑕疵），在大门处提笔更名“动物庄园”，又架着梯子在谷仓墙头书写宪法“七戒”并大声念给大家听，博得所有动物的赞许，为追随者树立行为榜样。

雪球足智多谋骁勇善战。为增强群体自豪感和凝聚力，他以绿桌布为底衬用白漆画上一只蹄子和犄角设计出庄园旗帜，绿色代表原野，而蹄子和犄角象征未来的共和国，这正是猪英雄希望其他动物所遵从的信仰。当主人携带棍棒企图夺回庄园之时，他借用恺撒征战的军事经验巧妙布局，利用鸽子空中粪便的威力充当前哨，大鹅的尖嘴为中场反击，再安排羊和驴等动物从四面八方冲将上来。面对人类强悍的钉靴，他故意虚张声势发出撤退信号;等人群追进院子，藏在暗处的马、牛和猪突奔过来切断人群退路;尔后他审时度势命令进攻，身先士卒径直冲向持枪的主人。枪被踢飞，马夫的头颅被击中而晕厥，这场牛棚大战不到五分钟就以主人的撤退宣告结束。直面同伴伤亡所带来的忧郁沉闷，他劝慰大家不要悲伤，激励所有动物做好为保卫领地而牺牲的准备，尽管自己的伤口还在不停滴血，但彰显出超人的智慧与勇气。

雪球善于打破常规出新招。为激发动物的工作热情，除自己学习打铁木工等技艺之外，他还组织大伙参加诸如产蛋委员会、牛清洁尾巴联盟、再教育委员会和羊毛更白运动等各类“委员会”。尽管这些活动都以失败告终，但他创立的读写班却获得巨大成功，每一个成员都获得阅读和写字的扫盲教育。当然，并非所有动物都能够掌握并熟记规章，于是他将基本原则凝练成“四条腿好两条腿坏”这一准则（虽然对于鸟类而言多少有点抵触），为庄园宪法“七戒”的推广和普及奠定了基础。更了不起的是雪球对美好愿景的设计和规划。他煞费苦心设计风车，满脑子都是革新和改进的计划。按照雪球的方案，风车带动发电设备可以照明取暖，还可以带动切草机和挤奶机等现代化机器，动物们能够悠闲吃草和读书聊天……尽管他所描绘的美好的世界明显烙有“乌托邦”印痕，最终被驱逐并宣布为叛徒内奸，但雪球与之俱来的吸引力和感染力及身上体现的高度自信和坚定信念，给其他动物留下了深刻印象和久远影响。

2.拿破仑的权威人格特质

作为革命领导者，拿破仑体现出双重性的独裁性格。在某些场合，他展现出一些领导魅力特质。比如，老梅杰去世后，他与雪球和斯奎拉联手详细阐述并发展了完整的“动物主义”思想体系;当动物们烧毁一切与主人相关的物品后，他从储藏室带来双份谷物给狗双份饼干犒劳大伙;对于庄园更名和书写宪法的重大事宜，主动派人拿来黑漆和白漆，又派人搬来梯子，并让斯奎拉站在地处帮雪球端油漆桶;尽管与雪球政见不合，但在周日升旗仪式后的全体大会上，他和雪球成为最活跃的规划者和决策人，并借助放飞鸽子给邻近农庄传递革命消息，扩大庄园起义的影响力;与雪球凭精彩演说赢得支持的方式不同，他更擅长在会议休息时游说拉选票;雪球煞费苦心设计风车规划美好愿景，他却坚持当下最急需的是增加粮食生产;至于防御问题，雪球的意见是煽动其他庄园的动物起义，拿破仑认为获取武器并学会使用武器为当务之急，避免束手就擒。由此可见，拿破仑对环境的敏感性更强，更懂得如何使用激励措施关心下属。尽管学识和才干不及雪球，但拿破仑同样具备超强的智慧和支配能力，仅从他瞄过一眼风车设计图而且撒尿毁损却对细节过目不忘的实例可见一斑。

可惜的是，拿破仑的魅力型领导行为和风格尚未充分展示，就被高权力距离和个人崇拜的政治风暴所俘虏，成为极权压制的施暴者。按照德国哲学家Adorno的观点，权威人格也称专制人格（Authoritative personality），是认同权威的基础上形成的一种兼具命令与服从的人格[6]（981-986），具有保守、封建、反智和权威顺从及自居等特性。换句话说，具有权威人格的人对弱势者表现出力量和排斥，而对那些较自己优越者则表现出卑躬和服从。大体来看，极权思想下的拿破仑更多体现出权威人格。

首先，拿破仑骨子里固守传统的等级观念。随着牛棚大战告捷，拿破仑和雪球的矛盾日益突出。为排除雪球在动物庄园里的影响，避免权威和地位受到威胁，他私下豢养了九条恶犬，将雪球驱逐出牧场自此杳无音讯。面对沉默无言惊恐万分的动物，他宣布负责和处理庄园所有问题，并唆使保镖弑杀一切犯错或者不听从指挥的动物。与此同时，巧借斯奎拉为传话筒强化动物农场的等级观念，大肆鼓吹自己的辛劳守护是额外的付出和牺牲，旨在最大限度地保证“所有动物一律平等”;在他的极权社会中，猪的主要任务是拿着鞭子监督干活，其他动物都心甘情愿不遗余力辛勤劳作，并绞尽脑汁通过日常大事小情诱导动物们树立忠诚和爱戴，群体形成如奴隶般干活儿也不遺余力的坚定信念，因为大家相信辛勤劳作是对自己和后代有益的。既能够确保领导阶层的身体健康和文体娱乐，又是动物们洗脑式的意识形态里对拿破仑的绝对崇拜。虽然法典规定”所有动物一律平等”，但“有些动物比其他动物更平等”的倡导也不足为怪，至少不能让那些“满怀忌恨的人类”感到幸灾乐祸。

其次，拿破仑的反智主义相当明显。如前所述，雪球年轻单纯一腔热情，充满理想主义色彩。他有着超前的思想和睿智的大脑，设计庄园旗帜，创立读写班进行扫盲教育，更重要的是满脑子都是如何改善动物们的生活。他从人类的图书中汲取营养，拟定风车的设计方案，既可带动发电设备照明取暖，又可带动切草机和挤奶机等现代化机器，动物们能够悠闲吃草读书和切磋智力……所描绘的世界听上去是美好和令人向往的。与之相对，曾经并肩革命同为领导的拿破仑，一开始就反对建造风车，也无心到棚屋看一眼雪球的设计图，仅有的一次检查还是抬起腿在粉笔线上撒了一泡尿然后扬长而去。在表决是否开工建造开风车的集会上，眼看雪球凭着流利口才和渊博知识博得大家的支持，假装平静的拿破仑一声令下谷仓外强壮的大狗突然飞奔而来，可怜的雪球仓皇出逃从此销声匿迹。

令人大跌眼镜的是，雪球刚被驱逐拿破仑就篡夺了他的思想创意，摇身一变成为风车设计者;当狂风将刚刚建成的风车连根拔起时，他没有从墙体太薄等工程质量角度改进，反而将所有灾祸归咎于早不复存在的政敌。与此同时，拿破仑开始不断制造危机感。面对在建的风车变成废墟，他灵光乍现声称此乃雪球的险恶报复，宣判雪球死刑并公开悬赏通缉可耻的叛徒;为了将庄园木材卖个高价，在左邻右舍两个买主犹豫不决时，他大肆散布谣言说雪球偷偷潜入庄园，偷谷物、毁牛奶、践踏苗圃、啃咬树皮甚至将草籽掺进谷物种子，等等，无论何时任何事情搞砸了，都是雪球的阴谋诡计;木材生意被骗后对方十五人携六杆枪入侵牧场炸毁建造的风车，愤怒的动物们一齐向前冲向敌人拼死抵抗大战告捷。望着坍塌的地基，想着繁重的劳动成果荡然无存，动物们悲伤无言甚至掉泪。拿破仑却下令庆功，还授予了自己绿旗勋章;等到成立共和国，拿破仑成为唯一候选人，同一天发布新文件揭露雪球与人类共谋的罪恶详情。显然，拿破仑内心并不认同智性或知识，对知识精英和先进思想的雪球之类深感怀疑和鄙视，统领的动物庄园里教育缺失问题非常严重。

再者，拿破仑痴迷权威居高临下，习惯于发号施令，要求动物们绝对服从。在处心积虑赶走对手雪球后，阴险狡诈的拿破仑成为新的特权阶级。庄园起义胜利后，猪以脑力劳动者自居，住进院子睡上主人的床，点亮灯油和蜡烛，牛奶苹果和鸡蛋补充营养，啤酒威士忌定量配给;重达三百三十六磅、坐拥三十一位子女的拿破仑，除了有上等的以餐具和专供的砂糖（因为担心其他猪吃糖会发胖），有提前试吃的侍卫外，还有豢养的大狗充当维护秩序的秘警，甚至叼了烟斗穿上主人的衣服，成为动物共和国的唯一候选人。为换取高档食物，他可以将农场的物资收成甚至因劳作而病重的动物贩卖给人类。那些辛苦工作的动物在舆论的场论下，始终坚信工作勤奋和生活简朴才是最真实的幸福，并自上而下建立动物庄园对统帅的衷心和爱戴，于是动物们睡在稻草上，喝池塘的水，冬天受寒冷折磨，夏天遭蚊蝇困扰，经常忍饥挨饿却从来没有放弃希望失去荣誉感，这一点也从侧面体现出拿破仑的权威顺从和极权思想。

3.余论

在这个寓言故事中，极权主义作为一种政治现象，在意识形态领域拥有不受限制的强权，不论是潜在的政治观念抑或是夸张的激进行为，极权主义的无形力量充斥在动物庄园的各个角落。猪阶层开始像人一样直立行走，掌管农场的运行管理，甚或能与人类同饮共乐。与此同时，动物庄园的极权主义是自下而上的自发表现，猪以外的动物大多心甘情愿忠心耿耿辛苦干活，即便有所反抗和公开冲突，最终也会臣服于食物、秘密警察或宣传，最终出现千人一面、单质化的倾向。究其原因，极权主义的形成源自管理层的自大行动，也不排除被管理者的膜拜意识。正如心理利己主义所信奉的“唯一可能让人当成最终目标去追求或实现的东西就是他自己的利益”[7]（67-73），拿破仑之所以利用各种手段排除异己驱逐政敌，本质上就是权力所诱发的自我利益所致。

遗憾的是，乔治·奥威尔以拿破仑和人类第一次在平等关系条件下的聚会场景为尾声，同时宣告废除“动物庄园”称谓恢复原本的名字“曼纳庄园”，不知晓动物共和国建构的政治体制能够持续多久？假想当初庄园起义后的雪球和拿破仑并肩携手共同领导重获自由的动物们，庄园的臣民会过上幸福的生活吗？抑或在夺利之争时拿破仑败北，本心向善的雪球会因权力所诱而走入“推翻一种压迫进入另一种压迫”的循环怪圈吗？这一点，值得读者思考。

参考文献：

[1]乔治·奥威尔.动物庄园：英汉对照[M].方振宇，王玲，译.北京：海豚出版社，2017.

[2]周萍，陈建平.多变与奴性：《动物庄园》中人性的探讨[J].大学教育，2017（3）.

[3]张冬绯.创造力视域下魅力领导的概念定义[J].岭南学刊，2016（01）.

[4]董临萍，张文贤.国外组织情境下魅力型领导理论研究探析[J].外国经济与管理，2006，28（11）.

[5]董临萍，张文贤.国外组织情境下魅力型领导理论研究探析[J].外国经济与管理，2006，28（11）.

[6]李琼，郭永玉.作为偏见影响因素的权威主义人格[J].心理科学进展，2007（06）.

[7]崔雪茹.合理利己主义辩难[J].山东科技大学学报（社会科学版），2008（03）.