雷五明。受访者供图
雷五明,武汉理工大学心理健康教育研究所所长、高级心理咨询师。疫情期间他组织69名心理咨询师搭建心理援助平台,开展网上心理辅导,为多个逝者家庭主持线上追思活动。
受疫情影响,他的研一学生小果(化名)尚在河南老家未能返校,面对新生的询问——心理援助能为抗击疫情做些什么?雷五明在信中给出了答案。
小果同学:
见信如晤。
看到你在微信里好奇地询问:新冠疫情之下的心理援助都能援助什么?如何援助? 我有几分感慨。若你更早一年入师门,便该有机会参与到此番工作中来,在实践中获得更好的学习,为社会服务。
你去年才来武汉,对这座城市还不熟悉。我在武汉求学工作三十余载,年过半百也从未经历过“封城”。原本,我有机会赶在1月23日上午十点前出城,但还是选择了留下。因为没打算在武汉过年,冰箱里只有少量冻肉存货,再无其他食物,防护用品更缺,家里连一个口罩都没有。
从大年三十到正月初二,我跟绝大多数武汉市民一样,不断地看微博、微信、QQ以及电视新闻,惊慌失措。但在1月26日,看着激增的确诊患者数量,我意识到自己必须得行动起来了。
作为参与过2008年“汶川地震”、2015年“东方之星沉船”事件心理援助,有27年从业经历的心理健康工作者,我深知灾难事件将给人们带来巨大的心理冲击。疫情期间的心理援助,启动得越早,越有利于开展救灾工作,维护社会稳定,恢复人民群众的心理健康。
当天,我就把之前讲授过的《灾难事件中的心理自助与心理援助》的课程PPT进行了修改,通过微信朋友圈及公众号发布,同时以武汉“心师之家”为依托,倡议并参与搭建了名叫“繁花与共·共同抗疫”的心理援助平台,选拔、培训了69名心理咨询师。
从1月27日开始,该平台正式公开求助渠道,通过微信接待求询者。截至二月上旬,我已先后接待近40名求询者,他们通常会有以下一种或多种表现:惊恐、慌乱、焦虑、疑病、愤怒、无助感、无力感、抑郁、信谣传谣、失眠、食欲过强或过弱、易激惹、强迫性思维或动作、逃避等等。
出现这些表现,可能因为病毒看不见摸不着、无特效药、潜伏期长且无规律、难确诊、有认识或间接认识的人得病或死亡,生活物资不容易获取等一系列原因。我会告诉他们,适当恐慌是人之常情,那些嘴上不说的人,心里说不定更惊慌;核酸检测的速度正在提高,确诊患者已能很快获得治疗;尽量少看自媒体上的不靠谱信息,疫情拐点就快出现了……
二月中旬以后,武汉、湖北、全国近百个心理援助平台纷纷成立。对确诊患者家庭的心理支持和心理建设,成了我的主要工作。在武汉市洪山区有关部门的安排下,我进入了8个有一位或多位家庭成员确诊的家庭微信群,帮他们戴好“心理口罩”,让他们降低恐惧,更好地面对传染病。
针对3个因疫情失去亲人的家庭,我为他们主持了微信群里的追思会,纾解不能“送终”——与遗体告别——的遗憾、无力甚至愤懑。每个小小的微信群都像一座房子,给逝者家属一些支撑的力量,但我也知道,这种隔着电子屏的安慰,远不如让亲属们扑在彼此身边哭一场。
所以,疫情下的心理援助,其实与地震、火灾等灾难现场的援助场景有很大不同,只能在网上进行,不能带着你们这些学生在现场实训,我稍有遗憾。我们都不愿看到各种灾难发生,但心理援助总是需要的。
后来疫情趋于平稳,在为孝感市医护人员等群体进行7场公益讲座后,我的社会志愿者工作告一段落,给你们的线上教学也进入了第7周。从三月底到四月初,我亲眼看着武汉从繁花似锦到绿树成荫,一季的更迭如此迅速。
3月31日那天,我讲了7节课,做了一顿午饭,晚上还参加了一个学生就业推进会议、一场小型线上培训,很忙累,但还可以承受,毕竟培养更多优秀的学生,是老师的本职工作。现在海外疫情令人忧心,希望你那些在海外留学的师兄师姐们也平安健康。
有一天下课,看你们在QQ群里整齐划一地说“老师再见”,我很想念课堂上相谈甚欢的日子。等到疫情平稳后,希望你们早日重回校园,更好地学习专业知识与技能,日后也能为更多有需要的人,提供心理援助。
老师雷五明
雷五明 武汉理工大学心理健康教育研究所所长
南方周末记者崔慧莹整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