吕红日
由于每天有做不完的琐碎事务,有的教师在学校普遍感受到被管理和被控制的客观存在。有的教师习惯于作为考试链条上的某个零件,每天照着用学科知识塑造材料的样子,按部就班地做着“来料加工”,对教师角色的本来面貌已经失去基本的观察和判断。有的教师虽然对学校的现实存有疑惑,却并不清楚问题在哪,对此的反馈也往往是漠然、沉默和无奈。
我认识一位年轻的班主任,国内知名大学研究生毕业。他就曾表达过这种对教师职业的无能感:工作四五年,专业全丢光;教学和带班占据所有时间,没空读书,没空休闲;要不是评职称,根本不愿做班主任。“每学期休业式结束,迫不及待地出去旅游,放逐自己。开学后又陷入焦灼、无意义和煎熬”。他感到自己迷失在了学校教育的汪洋大海,像随潮起伏的树叶,不知道目标和方向,遑论价值。我想,有他这样感受的恐怕还不是孤案。试问,还有多少教师处于“被放逐”的状态,处于“孤独、无能、意义丧失”,处于“生存与生活的灰色地带”,缺乏“自我意识”,在内心渴望着呼唤和觉醒?然而,问题的关键在于:仅仅来自教学的压力就让教师反思自身角色成为一件不可能的事。绝大多数教师在学科教学和班级管理领域外,并没有机会将课堂、学校和社会联系在一起,也无法发展出足够的理性去辨析解释教育。如要避免成为学校教育的一枚棋子,而是保持充分的主体性,就必须具备看清楚现有教育和努力探索新教育的能力。遗憾的是,越来越多的教师在各种各样的压力下正在失去而不是增长这样的能力。
拜读邓庆民的《我是谁的谁》———其实是一篇教师角色发展的浓缩自传,发现他已经实现角色突破,完成了他的教师身份的三级跳(也可以理解为三条路径的探索)。
其一,理性地在教育世界的“伟大”与“渺小”中做出判断。在标准化教学绩效考核的主流话语下,教师如何让课堂开放多元与社会情境保持联系,避免成为“渺小教育世界”里的一个棋子或者零件,努力追求更好的教学方式与更好的生活方式?教师如果把教育看得“渺小”,就会把教育的功能视为“追求功利的工具及其附属品”,与之相关的课程行为往往是学业标准、学习等级、考试评价、有效教学、时间管理。与之对应,必然忽视教育过程中学生的个性和情感。把教育看得“伟大”,则把教育视为与每个学生发展密切关联的事业,课堂教学与社会情境、事件、各类人物紧密相关,教师自然会关注学校教育事件的细节和社会性意义,重视课程的多元与开放、学生的异质发展以及学生作为学习主体的高阶思维和命名、解释世界的能力。
其二,研究让教师拥有在复杂情境中反思实践的能力。现实中教师一方面厌恶自己不得不成为教育工具链条上的某个原件,同时又产生巨大的无力感,缺乏觉醒的力量,无法形成看待事物的多种方式,不能进行多方面的对话与交流———这对教师在复杂情境中反思实践的能力提出要求。《我是谁的谁》给出的药方是:用研究让教师具备自我解放的力量;用研究抵制成人视角下把学生与生活情境剥离开来的歪曲现实的看法;用研究形成突破惯有的认知框架,而不是理所當然地看待事物的能力。总之,让研究帮助教师超越情境的局限,打开内心,接纳世界。
其三,用创造探索和重构一个美丽的教育新世界。在一个培养面向21世纪素养的时代,学生需要具有灵活的思维模式、大量复杂的技能。教师必须培养学生应对灾难的能力、媒介素养、周密计划等基本素养。形成这些都需要学生成为主动的学习者、真实任务的执行者。只有在互动过程中把学生看作独特的、对世界充满疑问的、成长过程中的人,才能形成真实的评价,构建新的学校课程。完成这样的教育任务需要教师的创造:教师要想象各种各样探索的可能性,突破惯常的认知框架,一定程度地理解生活在现实情境中的学生。完成这样的教育任务也需要学生的创造:教学是为每一个学生提供自学所需要的技能方法和知识,这需要学生在教师教的基础上创造性地形成自己的学习方式和步骤,通过自己的努力来阐释事物的意义。创造赋予事物以无穷性和情感的意义。正如作者所写:“我体验到自己的生命价值和职业价值的统一,也深深领悟到:享受因过程本身而带来的自身生命力的焕发,是教师职业最大的魅力所在。”
相信邓庆民老师会同意我的观点:纵使创造引导的探索并不完整,但是追求教育新世界的过程令人振奋。
(作者系江苏省无锡市教育科学研究院教师校长培训部主任,教育学博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