智媒时代凝聚社会价值共识的三点思索

2020-04-07 03:42方正叶海涛
理论探索 2020年2期
关键词:智媒时代

方正 叶海涛

〔摘要〕 当前人工智能研究的整体谱系中,关乎价值传播的理论视域仍处于相对缺失的状态。而不可忽视的现实是,智能媒体的勃兴对当代人的知识结构、价值理念与行动规范的塑造已初见端倪。智能媒体建构的新的传播环境将成为凝聚社会价值共识的现实场域,目前面临一系列现实挑战:智能媒体的“致瘾”机制遮蔽了用户的主体意识与思维能力;沉浸式视觉文化消费磨损理性认知与价值判断能力;“流量经济”的推动加剧了互联网泛娱乐化倾向;算法推荐营造的“信息孤岛”催生了网络共同体。为有效应对智媒时代的诸多挑战,未来需要在夯实现实基础、重构媒介环境、规范内容导向、增进技术赋魅等方面构建新时代社会主义价值共识的实现路径。

〔关键词〕 智媒时代,社会价值共识,现实挑战

〔中图分类号〕D64    〔文献标识码〕A〔文章编号〕1004-4175(2020)02-0043-06

党的十九大报告指出:“社会主义核心价值观是当代中国精神的集中体现,凝结着全体人民共同的价值追求。” 〔1 〕在长期的中国特色社会主义现代化建设中,基于全体社会成员对社会主义主流意识形态的认同并经由国家权力的凝练与概括,形成了当代中国社会的价值共识,即社会主义核心价值观。社会主义核心价值观是消解社会价值冲突,引领当代中国思想道德风尚的价值标杆,是实现社会稳定和谐、保障新时代中国特色社会主义行稳致远的压舱石。作为新科技革命的标志性技术,人工智能深刻嵌入现代媒介的内容生产、信息分发与互动反馈的各个环节。在某种程度上,智能媒体已重构了当代中国价值传播的媒介环境,并演化为建构社会价值共识的现实境遇。因而重新认识智媒时代社会价值范畴内的话语生成逻辑与权力结构变更,是新时代凝聚社会主义价值共识迫切而又必要的任务。

一、智媒时代凝聚社会价值共识的重要性

改革开放以来,随着社会主义市场经济的深入发展,人们思想的独立性、选择性、多变性和差异性不断增强。特别是在全面深化改革进入深水区与攻坚区的时代条件下,原先的社会利益格局不断分化重组、贫富差距逐渐拉大,公共资源分配不均以及阶层趋近固化导致社会裂痕隐然加深,游离于社会主义主流意识形态之外的多元社会文化思潮得以滋生蔓延。各类社会思潮的生发与流变反映的是未加适当规范与引导的某类利益群体在价值领域内的共同诉求。在推进中国特色社会主义现代化建设的历史征程中,社会主义意识形态发挥着极其重要的作用,具有強大凝聚力与引领力的社会主义意识形态是社会主义现代化建设的精神动力。无论历史还是现实都以诸多经验教训深刻阐明,社会主义思想阵线一旦失守,其他诸领域的防线都将崩塌。恰如马克思所指出的:“如果从观念上来考察,那么一定的意识形态的解体足以使整个时代覆灭。” 〔2 〕170尤其是在“两个一百年”奋斗目标的历史交汇期,必须牢固确立社会主义核心价值体系在推动当代中国发展中的主导地位,切实增强社会主义主流意识形态对各种社会思潮的引领作用,在尊重差异、包容多样的前提下,最大限度地形成社会价值共识,巩固新时代社会和谐的思想道德基础。

现代传播媒介在价值共识建构中具有重要作用,因此党的十九大报告指出:“要高度重视传播手段建设和创新,提高新闻舆论传播力、引导力、影响力、公信力。” 〔1 〕当前随着新一轮科技革命浪潮的兴起,以机器学习、物联网、大数据、智能算法等为代表的技术集群构成了智能化媒体赖以生成的技术基础,传统大众媒体时代已过渡到高度智能化的智能媒体时代,并表现出万物皆媒、人机共生、自我进化等新特点 〔3 〕。在数据获取中,智能媒体可以借助遥感定位、图文识别以及大数据技术对海量信息进行更加有效的采集,分析互联网用户的行为习惯、兴趣爱好以及心理倾向,并将这些信息聚合成针对某个人或某类人群的“数据画像”。在信息传播环节,拥有强大数据处理能力、计算能力与感知能力的智能媒体形成了更优于传统媒体“用事实说话”的信息表达方式,无论是机器人撰稿、传感器新闻、可视化新闻都已经从理论变为了现实。在用户定位上,智能媒体会根据数字用户的兴趣喜好与个体特点为其提供定制信息,这种智能推送系统以算法技术为核心、以用户需求为标的,实现了向“千人千面”的个性化传播模式转型。不难预见,在中国特色社会主义过程中,未来智能媒体将为各类信息的大范围个性化传播提供现实可能,其建构的媒介环境也将成为形塑社会主义主流价值体系的现实场域。

历史地看,传播技术的每一次重大革新都突破了其时的地理空间限制,促进了个体在空间范围内与遥远他者的交往,为意识形态的交流与社会价值的塑造创造了便利条件。在科技进步日新月异的当今社会,“技术更已经全方位地渗透到意识形态的所有形式中并发挥作用,是新的意识形态形成的强大推动力量” 〔4 〕。智能媒体时代,显性的技术革新与隐性的价值“辐射”并存,数字技术的不断创新不仅带来诸多新奇的感官体验,其暗含的价值评判亦在潜移默化中影响着我国受众的理想信念。尤其是智能算法、大数据、虚拟现实以及人机交互等媒介技术革新以强感官刺激织就了当代人的“数字囚笼”,看似广阔实则偏狭的数字空间中弥漫着消费主义、虚无主义、拜金主义、功利主义等庸俗价值观,不断弱化消解着社会主义价值信念。唯有准确把握凝聚社会价值共识的当代境遇,正视消解社会主义核心价值体系的诸多风险,方能化被动为主动,逐步建立起社会主义核心价值观的引导力、公信力与影响力。

二、智媒时代凝聚社会价值共识面临的挑战

以往的传播技术作为人体的延伸,只是延伸、放大了人体的物理部分,而人脑作为自由意志的策源器官,是技术所无法企及的部分。人工智能引发的媒介变革却将媒介技术的影响力延伸、投射到人的意识领域,“接管了人的中枢神经系统的官能”〔5〕17,主体意识不得不面向技术的规训与重塑,社会主义价值共识的建构亦将不可避免地面临着技术变革所带来的诸多风险与挑战。

(一)智能媒体的“致瘾”机制遮蔽了受众的主体意识与思维能力

数字时代,社会成员的话语自由得到了充分释放,但也前所未有地强化了用户对数字媒介的依赖。统计数据显示,2019年上半年,我国网民平均周上网时长为27.9小时  〔6 〕。“数字时代的环境和氛围比历史上任何时代都更容易让人上瘾” 〔7 〕10,“快手”“抖音”等数字平台甚至推出了“用戶防沉迷系统”,严格限制用户的使用时间。数字依赖不断增强的现实之下,隐藏着一整套智能化的“致瘾”流程。智能媒体通过算法技术抓取用户隐私信息,据此勾画出用户的各类情绪偏好,推送符合用户个性化需求的信息。在信息传递过程中,智能媒体可以根据用户的心理反馈,检测出不同用户对于人机界面的背景颜色、字体、画面质感等方面的要求,并据此将之调节到符合用户心理需求的最佳状态。这种针对用户心理的调适机制的存在,使得智媒受众在媒介使用过程中始终处于心理舒适区,对数字媒介的依赖性前所未有地增强。马克思指出:“人的本质在其现实性上是一切社会关系的总和。” 〔8 〕501智能媒体的“致瘾”机制极大地增加了公众的媒介使用时间,社会交往更多地从现实世界转向了虚拟的数字世界。由于缺乏现实社会的身体实践,社会成员无法对社会主义核心价值观产生情感上的共鸣。过度地沉浸于数据组成的虚拟世界,也会使得碎片化的信息充斥大脑,“思维逻辑变得片段肤浅,人们的自主意识、价值选择等主体能动性被蚕食” 〔9 〕。

数字用户耗费大量自由时间产生的各类数据信息,还会被媒介资本转化为获取剩余价值的重要商品,用以出售给广告公司对其进行精准的广告投放,诱导用户进行消费。据统计,2018年中国数字经济规模已经达到31.8万亿,线上购物消费的用户达到6.39亿  〔6 〕。“双十一”“双十二”等疯狂线上消费活动正潜在地形成一种消费主义文化,众多数字消费者在精准投放的虚拟广告中陷入纵欲、失控、无序的消费影像中,并在消费过程中加剧了对媒介的依赖。数字消费成瘾的现象之下,是价值消费向意义消费转变的消费主义价值导向的影响力不断扩大。随着人们消耗在数字世界的时间增多,生产出来的数据会日益丰富,个性化的广告投放也会愈加精准,并不断消解人们不自觉的抵抗意识。流变的虚拟数据逐渐涵括了人们的衣食住行,在主体无法控制的数字消费中,数字技术从服务性存在转变为控制人们自由时间的重要手段。受众在数字消费与数据生产中逐步丧失理性与深度思考能力,个体的价值选择为媒介所操控与型塑。

(二)沉浸式视觉文化消费磨损理性认知与价值判断能力

在某种意义上说,媒介是人的听觉、视觉以及嗅觉等一系列感官的物理延伸。伴随着视觉图像处理、虚拟现实、增强现实、人机交互等新传播技术的迅速发展,智能媒体无论在信息分发形式还是产品样态上,都给互联网用户带来了前所未有的感官体验。以近年来异军突起的短视频平台为例,统计数据显示,2019年中国短视频用户规模达到6.48亿人,占网民整体的75.8% 〔6  〕。人工智能在提升视频用户体验、降低运作成本、洞察用户心理等方面发挥了重要作用。“抖音”“快手”等为代表的数字视频平台的火爆昭示着,以图像符码为中心的感性视觉文化在数字用户价值传输中的地位日益凸显,“数字技术在组织文化消费方面取得了新的中心地位” 〔10 〕。从传播方式上看,传统印刷媒体基于文字内容的逻辑性潜在培育了受众分类、判断、推理的理性思维,而影像媒体则因其无语境、无背景、转瞬即逝等特点削弱了主体自我思考的积极性。人工智能使得数字时代各类视觉场景设计更加具象逼真、形象载体更加生动真实、语言逻辑更加丰富智能,因而带来的感官刺激也格外强烈。但视觉文化本身便散布着快乐主义与消费主义价值观:在视觉文化的消费中,“人们的目光更多地停留在对当下的体验上,沉迷于消费所带来的短暂快感中……理想不再崇高,真理不再值得追寻” 〔11 〕。在沉浸式与临场式的感官刺激中,个体完全投入虚拟的视觉情境,直观线性的信息接受方式磨损了人的主体意识与创造性倾向,对人的主体性的消解又将遮蔽对理想与美好价值的远瞩与期待。

虚拟世界中的图像符号虽然看似丰富,但事实上仍存在着严重的同质化与失实性问题,无法客观地呈现真实世界。人工智能技术的发展,为失实性视觉产品提供了技术支撑。为争夺更高流量、抢夺更多用户,一些数字平台在视觉产品的内容质量与制作流程上放松了监管,智能合成与语境置换下的视觉产品成为虚假信息的重要来源 〔12 〕。2018年4月,“今日头条”与“快手”被国家广电总局约谈,其中仅“今日头条”当日下架的问题短视频就有10318条。当用户消费经过智能合成的视觉产品时,会被偏异失实的信息所包裹,逐渐失去明辨是非的能力,主体价值观亦会受到虚假信息的导引与煽动。随着人工智能技术的不断优化,视觉产品内容趋向场景化与垂直化,虚拟程度会随之不断加深。过度沉浸于虚拟的视觉情境,使得虚拟与现实的界限变得模糊,虚拟世界逐渐遮蔽了现实的在场。在精神在场与身体缺场的信息交流模式中,人的自由意志与价值信念受到来自智能媒体所设置的虚拟场景的全方位影响,受众的价值观在建构过程中则失去了社会实践这一根本来源与现实基础。

(三)“流量经济”的推动加剧了互联网泛娱乐化倾向

在社会主义市场经济条件下,由于“流量经济”的推动,智能媒体非理性的泛娱乐化产业迅速生长,导致社会主义价值共识被解构。所谓泛娱乐化,就是以娱乐心态对待一切,将“娱乐精神”推及公共生活的一切领域,娱乐性成为唯一评价标准和追求目标。智能媒体的不断发展给予了数字用户空前的信息选择空间,出于猎奇的本性、娱乐的需求,部分社会成员更愿意接触娱乐化的信息,完全可以不关注甚至屏蔽宣扬社会主义主流价值观的内容。在泛娱乐化的喧嚣中,民族英雄被调侃、历史事实被歪曲、传统文化被误读,严肃表达的空间被严重压缩。泛娱乐化中充斥的拜金主义、享乐主义、消费主义等不良价值观演变为网络“流行价值”,社会主义政治情感与国家民族意识逐渐淡漠。价值共识建构之根本在于全体社会成员对于社会核心价值的自发认同,但在浮躁浅薄的泛娱乐化氛围渲染下,“有意思”压倒了“有意义”,放任“颠覆一切”“消解一切”的娱乐精神渗入社会道德领域,一些社会成员终将丧失理想信念、陷入虚无主义的境地。

不仅如此,数字时代智媒舆论场的主体构成呈现出结构性失衡的样态。统计数据显示,截至2019年6月,中国互联网用户为8.54亿,18岁以下未成年群体占比约为20%,28岁以下的青少年群体占比约为45%,其中初中及以下学历用户则超过了56%  〔6  〕。年轻化意味着价值选择、质疑与评估能力仍有不足,学历层次较低代表着其媒介素养可能尚有欠缺。当前的媒介生态中,资本力量如同一只“看不见的手”,紧紧扼住了部分缺乏社会责任感的互联网传媒企业的咽喉,而智能化的传播机制则成为泛娱乐化的助推器与助燃剂:在智能信息推送系统中,数据机器不会考虑受众的媒介素养与价值辨识能力,只会机械地计算出更博人眼球与引发流量变动的媒介内容并进行推送。在盲目的娱乐跟风中,蕴含着庸俗价值的信息分发不断解构着社会主体价值,降低社会智识水平,将会掏空社会精神内核,最终引发部分社会成员的价值混乱与信仰危机。

(四)算法推荐营造的“信息孤岛”催生了网络“偏见共同体”

大数据时代的吊诡之处在于,数字信息海量增长的现象之下是受众无法获取有用信息的窘境。以算法为核心的智能推送系统被认为是解决这一悖论行之有效的方案。算法技术可以实时获取用户在数字空间中的各类浏览痕迹,从中挖掘出用户对媒介内容的偏好,并实现定制信息的精准推送,迎合用户的个性化需求。但在精准的信息分发机制之下,是对用户隐私的肆意侵犯。智能媒体对用户隐私数据未经授权的获取与滥用,使得主体意识处于完全不设防的敞展状态,面临着诸多不可预见的潜在风险。2019年12月,国家工信部通报了41款智能APP存在违规收集、使用用户个人信息及不合理索取用户权限的问题,其中包括了腾讯QQ这样拥有众多用戶的社交软件。智能算法看似遵循着“数字化”与“标准化”的算法公式,所谓的“个性化定制”下隐藏的却是高度同质化的信息来源。同质化的信息来源让用户无法接触不同立场的声音,蕴含着统一而固化价值立场的信息流将受众封闭于数字化的“孤岛”中。“信息孤岛”中的群体在内部交流中固化了既有的偏执价值,并形成了网络“偏见共同体”。当这种价值偏见遭遇“孤岛”外的其他价值理念时,会发生激烈的碰撞甚而引致相互诋毁与抨击,形成“分节式、阶式化” 〔13 〕3的价值分裂格局。“意见的自由市场”由此淹没了理性讨论的声音,侵染了理性交往的网络公共空间,凝聚社会价值共识的理性基础受到了严重的冲击。

以算法为核心的智能传播系统还“将信息发掘、文本写作、评论策展、标题制作、网页编辑与信息分发等诸多流程推向了‘黑箱” 〔14 〕,信息传播过程中的这种不透明和可设计性让不同利益团体能够将其自身价值蕴藏其中,并通过技术运作改变其中的话语权力结构,从而达到操控舆论与价值宣传的目的。当今中国正处于前所未有的开放时代,各类西方社会思潮不断涌入国内,在数字空间中获得滋生蔓延的土壤。西方资本主义意识形态借助数字媒介碎片化的传播特征,对历史事实断章取义、对社会主义意识形态歪解曲读,肆意宣扬西方普世价值优越论,以极具诱惑性与欺骗性的自由主义旗帜否定中国的社会主义制度,企图在思想文化上对我国进行渗透与分化。智能媒体在数据收集上的高效隐蔽与信息分发上的灵活多变,为西方资本主义意识形态的传播提供了契机。借助智能传播机制中的技术“黑箱”,数字空间中暗流涌动的西方资本主义意识形态、标榜“自由主义”的异质文化将以更加感性直观的方式呈现,在事实上形成对受众的价值规训,使之对社会主义价值体系产生偏见与误读,从而潜移默化地消蚀社会主义意识形态的主导地位。

三、智媒时代凝聚社会价值共识的路径选择

2017年,国家《新一代人工智能发展规划》指出,“要做好舆论引导,更好地应对人工智能发展可能带来的社会、伦理和法律等挑战” 〔15 〕。从国家战略层面看,人工智能建构的新的媒介环境衍生出价值传播的可能风险,需要我们充分把握智能媒体在价值传播中的新特点,有效规避其负面效应,化被动为主动,为新时代凝聚社会主义价值共识提供强有力的助益。

(一)夯实现实基础:以实现民生福祉构建智媒舆论场的价值核心

价值观根源于社会实践,价值共识的现实基础是共同利益,因而实现全社会的共同利益是达成价值共识的基础条件。马克思指出,“人们为之奋斗的一切,都同他们的利益有关” 〔8 〕187。智能传播机制之所以会引发社会价值共识建构的隐忧,其中重要原因在于媒体的智能化程度越高,媒介内容的虚拟程度便会越强,而受众的价值观构设则距离现实世界越遥远。在智能媒体的价值传播过程中,应当充分立足现实的社会实践,在对人民群众热切关注的社会现实问题的虚拟叙事中,探寻公众利益诉求的共通之处;在不断扩大社会共同利益中建构主流意识形态导向,自觉传递社会正向价值。

首先,要不断满足人民群众日益增长的美好生活需要。无论什么背景和时代,民生都是关涉全社会敏感神经的重大问题,民生问题解决不好,会使得社会主义核心价值观缺乏立稳站实的现实条件。当前中国正处于全面深化改革的攻坚区与深水区,各类社会矛盾问题集中凸显,使得一些人趁机借题发挥,在媒体上引导舆论。应对这一问题必须解决引起重大社会反响的民生热点问题,这样才能让社会主义核心价值观充分发挥强大引导力与公信力。其次,要让改革发展的成果惠及全体人民。实现共同富裕是社会主义的本质要求,也是党执政治国的战略目标。凝聚社会价值共识的过程,也是国家意识形态转变为全社会价值规范的过程。党和国家须全面贯彻落实共享发展理念,统筹协调好公平与效率之间的关系,建立健全各项利益协调与保障机制,不断促进社会和谐,夯实凝聚价值共识的现实基础。

(二)重构媒介环境:建立智能传播的制度规范、基本伦理和舆情预警机制

充分发挥智能媒体引领正向价值传播的功能,必须加快构建风清气朗的媒介环境,建立起智能媒体运作的制度规范与基本伦理。

首先,要加快建立人工智能范畴的法律体系,对智能媒体的运行进行规范。从智能算法的运作逻辑来看,它通过个体数据档案的建立使得传统社会相对于国家与公共机构并不透明的个人空间完全敞开,社会成员置身于毫无隐秘可言的“超级全景监狱”,并在数据流的包裹中被监视与规训。当前,社会上已出现了利用智能媒体“从事一些不太正当或者不道德营利行为”  〔16 〕的现象,例如某些数字平台的“大数据杀熟”就是基于智能算法对用户潜在需要进行分析而引发的针对性消费欺诈问题。应对技术与资本合谋带来的一系列新的社会问题,需要重新界定现代媒介的行为边界、弥合媒介效益最大化与个人权利保护之间的张力,不断健全和完善与人工智能相关的法律体系,在查漏补缺中建立起智能媒体运营的制度环境,从而为社会价值共识的建构提供风清气正的媒介生态。其次,要建立智能媒体传播的基本伦理。智能化的媒体语言融合了语音、图像、色彩、视频等多元符号,其传播技术中兼具了虚拟现实、个性推荐、互动交流、跨越时空等传播特性。在智能媒体的内容生产与信息分发过程中,现实的法律可能无法面面俱到地对其内容进行监管与强制规范,需要作为隐性价值评判标准的伦理道德对以法律为主体的实体监管机制进行补充与完善。建立适用于智能媒体的伦理道德,需要将社会主义核心价值观的内容实质与理论精髓融入其中,构建全新的数字公约、行业规范与自律标准,形成对传播主体全方位的软性约束环境,强化对智能媒体信息传播的规范与引导。最后,要建立智能化的舆情预警机制。人工智能不仅可以应用于传播领域,其在数据挖掘、精准识别与智能管理等方面的应用也可以为互联网舆情的发生、发展、具体走向等提供科学研判与预测。对于重大网络舆情及时预警,要充分发挥官方媒体作为权威信息发布平台的功能,借助智能媒体高效、迅速、精准以及动态化的传播特点及时反馈和辟谣。不仅如此,还可以借助智能搜索与数据追踪对违法账号、推特账号进行依法依规查处,从源头上遏制不良信息的散布与流通,为价值共识的凝聚构建良性的网络环境。

(三)规范内容导向:以社会主义核心价值观为智媒传播的质性要求

无论媒介环境发生怎样的变化,社会主义核心价值观作为当代中国精神的集中体现,都应当是其始终不变的本质要求。以社会主义核心价值观为智能媒体赋能,就是要在“变”中求“不变”,以“不变”而应“万变”,“这本身也是意识形态的应有之义和发展规律” 〔17 〕。

其一,在各类社会思潮的传播过程中,必须树立起社会主义核心价值观的权威地位,使多元社会思潮拥有“主心骨”。在传统主流媒体的价值观教育中,往往期望受众只接触和接受主流且正确的价值观,这种做法的预设是大部分受众的思考能力不足,心理还不够成熟。通过人为构设出来的理想价值也无力解释现实社会中的诸多价值冲突与人们内心世界的价值困惑,因而其建立的价值体系只能是脆弱而不稳定的。以社会主义核心价值观为智能媒体赋能,旨在以社会主义意识形态来规范和引导多元化的社会思潮。借助现代媒介生发与演变的多元文化,不能脱离社会主义意识形态的本质规定,理性而有见地的声音才是凝聚社会主义价值共识迫切需要的。其二,要以社会主义主流意识形态引领智媒舆论场的理性探讨。在数字空间中,信息供给的自发秩序需要公共部门加以适当引导,要通过增加蕴含社会主流价值的公共信息供给来平衡个性化信息。在公共信息的供给过程中,可以在智媒舆论场中建构理性探讨的空间。理性探讨空间的建立,则可以使受众立足事实真相进行包容性与开放性的商讨论辩,促成多元社会价值间的良性互动,建立起社会成员相互理解和妥协的认知基础,使之超越立场、视角、利益的偏颇,在交流沟通之中逐渐达成价值共识。

(四)提升主体素养:加速媒介素养教育的普及与推广

从受众主体层面看,智能媒体所能决定的仅是推送信息的种类与范围,而信息中内蕴的价值选择是否被受众所接受,则取决于社会个体的受教育程度与媒介素养。智媒时代,在社会主义主流价值观建构过程中,社会成员的主体性因素不可忽视。

首先,要培养公民的自律意识。在古典哲学家康德看来,人具有在道德实践意义上不受肉体本能与自然束缚而按照自身标准行事的自由意志。因而真正自由的人,具有自我规范的自律性。自律性可以使受众自觉远离智能算法的信息歧视与传播偏向,规避隐含着潜在价值“辐射”的负面信息,是真正实现个体信息自由与意志自由的基本前提。媒介自律性的培育关键在于提升受众的信息辨识能力,在家庭、学校、社会教育的有机结合中提升公众对垃圾信息的“免疫性”。一旦低俗有害信息的“可见度”降低,便会被算法剔除出热门流行的范畴,智能推荐系统自然会减少相应内容的推送,从而实现良性的信息传播循环。其次,要培育公民的算法素养。个性化的算法推荐机制产生了“回音室”“群体极化”“信息茧房”“过滤气泡”等诸多传播效应,强化了当代社会的个体化、碎片化与流动性,小集体的价值表达被无限扩大化与极端化,最终形成激烈的社会价值冲突。算法素养并不要求公众拥有阅读算法编码的能力,而是能够以批判性态度审视算法在信息传递过程中的潜在影响,认识智能算法的编辑目的以及如何进行信息排序的素养。在认识算法与理解算法的基础上,公众还须有意识地防范算法权力在思想领域的渗透,防范算法权力在信息传播过程中所带来的歧视性、极端化以及牢笼化的价值裹挟,在良莠不齐的数据信息中保持审慎客观的立场进行价值判断。最后,要提升用户的内容生产能力。数字互联网时代,受众地位得到了空前提高,去中心化的传播转向使得新闻工作者的权威性被打破,内容生产不再是职业新闻工作者的专利。尤其是随着抖音、快手等智能APP的不断普及,产消一体化的“用户本位”思维正成为不断塑造现代社会传播格局的主导逻辑。因此,公众的媒介素养教育中,需要涵盖部分关于内容生产与传播的专业素养与能力的教育,让智媒用户具备一定的描绘客观现实并进行信息生产的技术素养,使之在转发与评价相关新闻内容时能够理性而又审慎,不为新闻信息所蕴藏的潜在价值理念所诱导。诚然,在当前让每一个用户均具备内容生产的专业性素养并不现实,但随着媒介教育的不断推广与普及,相信用户内容生产能力的提升也将是未来值得期待的重要转变之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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责任编辑 吕晓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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