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媒体时代主流媒体更应坚守新闻专业主义

张浩

摘 要 新媒体时代，“两微一端”以及抖音等短视频平台已经成为新闻传播的主要阵地。在聚焦新闻生产及传播速度极大提升的同时，新闻专业主义的缺位现象也值得业界警醒。在流量和粉丝量成为衡量媒体影响力的大势之下，一些主流媒体也常因“抢时效”而忽略新闻的真实性，造成报道失实，带偏舆论导向。在“重庆公交坠江”事件中，包括“新京报”“澎湃”等多家主流媒体均做出失实报道。文章在通过分析“重庆公交坠江报道”中主流媒体的报道失误之处的基础上，论述在新媒体时代，主流媒体坚守新闻专业主义的意义与途径。

关键词 新媒体时代；主流媒体；新闻专业主义

中图分类号 G2 文献标识码 A 文章编号 2096-0360（2020）23-0118-03

新闻专业主义强调新闻的真实性、客观性，更强调新闻媒体作为新闻发出者的独立性、专业性、自由性。它要求新闻媒体在报道中保持独立且客观的立场，严格核查新闻消息来源，遵守媒体报道行为规范，承担社会责任。但在新媒体时代，爆炸式的新闻消息增长、新闻报道时效性与及时性的高要求，都使得主流媒体难免被裹挟进“重及时，轻真实”的新闻报道漩涡之中。新闻专业主义缺位，反转新闻、虚假新闻频出，不仅使得主流媒体的公信力大打折扣，更让失实新闻广泛传播，谣言泛滥难止，造成了恶劣的社会影响，重庆万州公交坠江的反转新闻就是其中的典型代表。

1 “公交坠江”主流媒体报道失误分析

2018年10月28日，网络率先曝出重庆市万州区长江二桥发生特大交通事故，22路公交车与私家车碰撞后冲断护栏坠入长江，车上乘客生死不明。随后包括“新京报”“澎湃”等主流媒体率先跟进报道，进一步引发关注。但在随后的事故原因追踪报道中，相关主流媒体却多次出现重大失误，使得新闻报道一再反转，真相陷入重重迷雾之中。

1.1 忽略新闻消息来源核查，导致新闻报道失实

新闻是对于新近发生事实的报道，这是陆定一对于新闻做出的定义，也是最受学界业界认可的新闻定义。而其中的关键词便是事实，新闻报道一定要基于事实，真实性是新闻最为重要的属性，更是新闻的生命所在。作为新闻媒体，其主要责任便是利用自己的专业能力与职业素质，为受众寻找新闻事实，核查消息来源，客观传递事实真相。在自媒体发达的今天，一旦出现大型突发性事件，各路消息报道泥沙俱下，主流媒体所具备的专业素质与新闻核查能力，更显得尤为重要。

但在此次公交坠江新闻报道中，相关主流媒体不但未充当好虚假消息“清道夫”的角色，更成为了失实新闻的主要传播渠道。包括“新京报”“澎湃”在内的等多家主流媒体，在未经过认真核查新闻消息来源真实性的情况下，就做出“事故系小车女司机逆行所致”“私家车女司机邝某娟已被警方控制”等失实报道，这些新闻一出便点燃公众情绪沸点，小车女司机一时间成为众矢之的，饱受网友谴责，甚至有不理智的网友开始“人肉”女司机。

但所谓的“逆行”和“被控制”随后被证明皆是不实报道，尤其是关于“小车女司机逆行”的报道更是子虚乌有，相关主流媒体仅凭事件报道初期流出的现场图片所显示的小车停放方向与车道方向不一致，就随意做出小车司机逆行的判断。直到平安重庆官方微博发布警情通報，真正的事故原因才得以浮出水面——公交车越过道路中线实线撞击小轿车，小轿车并无相关事故责任，小轿车行驶方向改变是由于公交车撞击所致。

1.2 报道细节处理不佳，报道方向偏移严重

仔细分析本次事件报道可以发现，一些主流媒体除了在新闻事实核查方面存在失误之外，笔者亦发现它们在一些报道细节处理方面也存在相应问题。在本次事件被报道的初期，网络上有关小车司机脚穿高跟鞋的图片就传播甚广，当时便有不理智的网民猜测，是否因为“小车女司机”的驾驶失误才导致公交车坠江。关于“女司机”与“男司机”的驾驶技术优劣的争论，本就是社会中的敏感话题。对于“女司机”驾驶技术不过关的刻板印象，更使得许多人将女性司机与驾驶技术差随意画等号。而事故发生后新京报官方微博名为《涉事“女司机”已被警方控制》的短新闻报道恰好激化了这种矛盾，在事故原因尚未调查清楚的情况下“控制”这一用词显然不合时宜，仅从字面意思来看似乎私家车女司机正是公交坠江的主要责任人。

此外，直接在题目中点出“女司机”这一身份则完全没有必要，用“小车司机”代替亦可叙述新闻事实，而且不会唤醒受众们的刻板印象。但相关主流媒体并没有处理好这些细节，相反似乎在某种程度上起到了火上浇油的作用。随后，相关主流媒体更是发出《“女司机逆行”导致车祸》的等失实报道，进一步扩大网络舆论对于“女司机”的攻击力度，将本该处于舆论场中心的事故后续处理工作抛在一旁。在有关部门披露真正的事故原因是坠江公交车越线冲撞小轿车后，它们又把关注点聚焦在公交车司机身上，随后便出现了《公交司机凌晨5点还在K歌》的等报道，将公交坠江有意识地与公交司机的疲劳驾驶联系起来，仿佛此次公交坠江必然是两名司机的其中一人驾驶失误所致，事件报道方向发生严重偏移，受众们的负面情绪也被激起，而真正应该被关注的公交车打捞救援情况却被搁置一旁。

缺乏新闻来源真实性核查意识，片面追求新闻报道速度，过度报道事故原因，后续报道方向偏移，让此次公交坠江事故报道一再反转，成为媒介融合时期反转新闻的又一典型案例，本次反转新闻案例中，相关主流媒体的表现不如人意，不仅在报道方向与路径的把握上存在问题，甚至连最为基本的新闻真实性都无法保证，这也凸显出新媒体时代新闻专业主义的严重缺位现象，尤其值得我们警醒。

2 新媒体时代新闻专业主义更不能丢

新闻专业主义在我国一直饱受争议，学界对此倍加推崇，业界却对此不置可否。学界认为，新闻专业主义是规范新闻媒体专业性的核心概念，每一个媒体都应积极遵守。但由于我国特殊的新闻体制和媒体对于新闻“时效性”的追逐，让新闻专业主义在我国步履维艰。

新闻专业主义在我国是否真的没有立足之地？其实恰恰相反，在新媒体时代“两微一端”的兴起对普通民众进行新闻赋权，“公民新闻”“UGC”（用户生产内容）等使得新闻的生产与发布流程有了翻天覆地的变化。面对网络上形形色色的消息源，新闻专业主义的存在恰恰至关重要。而对于主流媒体来说，核查新闻事实、追踪深度报道才是它们应该做的事情。尤其是面对突发性新闻时，主流媒体的报道在受众眼中才更具公信力，这也就更需要它们坚守新闻專业主义，用自己的专业态度和技能，为受众揭开新闻背后的真相。

有观点认为，新媒体技术的蓬勃发展让新闻专业主义的发展处于尴尬境地之中，实则不然。浙江大学吴飞教授曾在《新媒体革了新闻专业主义的命？》一文中，将新闻事实划分为三个层级。他认为，自媒体的公民记者仅仅只能触及第一层的新闻事实（动态事件的新闻表象），而第二层事实（事件内在因素与整体模式）和第三层级（事件背后的制度问题、直接或间接影响）都需要拥有专业新闻知识与技能的主流媒体去挖掘[ 1 ]。潘忠党、陆晔教授则强调，在新信息技术全方位重构新闻、新闻专业主义备受质疑的风口，才更应该研究如何将其与新技术时代的公共生活相联系，让其重放生机与活力[ 2 ]。由此可见，新媒体技术的发展非但没有阻碍新闻专业主义的发展，反而成为其发展壮大、不断丰富的激励因素。“微博”“微信”“抖音”等新媒体平台的出现，为受众提供了海量信息流，但也造成了信息的冗余和真假难辨，此时就更需要拥有职业新闻记者队伍的主流媒体来为受众存真去伪，查明真相，这就要求它们坚决维护新闻专业主义，将新闻专业主义与新媒体运用结合，做好新闻事实的把关人。

新媒体时代，主流媒体不仅仅是新闻的生产者，更是相关新闻事实的核查者，是确保新闻报道真实可靠的最后一道防线，为深处“信息迷雾”中的受众引领方向，指点迷津正是他们的职责所在，也正是新闻专业主义的内核关键。试想一下，如果连主流媒体都只顾“追热点”“赶时效”，妄顾新闻真实，那么正确的新闻舆论方向又该由谁来引导呢？

3 新媒体时代如何捍卫新闻专业主义

新闻专业主义的内涵概括起来就是：新闻工作者要以公共利益为基本出发点，向公众提供真实、全面、客观、公正的报道[3]。在探讨如何坚守新闻专业主义之前，我们首先要找到新闻专业主义缺失的主要原因。

首先，自媒体及公民记者兴起导致新闻信息传播权力分化。互联网的发展使得一大批自媒体逐渐崭露头角，即所谓的“人人都是记者”。自媒体可以不受空间和时间的限制，自由发布他们所见的“所见所闻”。但他们并非都接受过专业的新闻采编训练，相比主流媒体来说，他们的消息获取渠道单一，仅凭所见所听就做出报道，而对于新闻背后的事实却难以触及，比起新闻的“真实性”他们更在乎的是点击量和关注度，更遑论坚守新闻专业主义。

其次，由于过分追逐新闻时效而引发的新闻事实核查机制松动。新媒体技术的发展改变了新闻的生产与传播方式，使得媒体们对于“时效性”的追逐更加急迫，而主流媒体也是迫于这种压力，为了跟进热点，自然而然地放松了对新闻来源的核查。新闻核查制度的松动给了“反转新闻”“虚假新闻”生存空间，在此次女司机逆行报道中，多数主流媒体的消息源都是“万州区应急办”，事实证明此消息源并不可靠。

那么，在新媒体时代，主流媒体究竟如何坚守新闻专业主义呢？

其一，专业记者要戒骄戒躁，警惕“报道情绪化”。在本次“公交坠江”事件中，主流媒体之所以会做出失实报道，与相关记者的情绪化表达不无关系。在前文中提到的“女司机”“控制”等词语的使用均有待商榷，而这些词语会影响受众对于新闻事实的判断。记者作为新闻报道的主体，尤其要注意对于自身情绪的把控，避免情绪化的表达，严格遵守媒体职业道德与行为规范，提升自身专业素养，客观中立地为受众呈现新闻事实。

其二，主流媒体要严守新闻事实核查制度，做好媒体行业自律。在这个流量为王的时代，点击量和粉丝数已经成为衡量媒体影响力的关键词。但作为主流媒体，尤其需要警惕被流量牵着鼻子走，要正确处理企业盈利与新闻真实的二元关系。特别是在面对热点争议事件时，越是急迫越需冷静，可以慢报但绝不能错报、谎报。主流媒体与自媒体最大的区别便在于它们的媒介公信力，它们的每一次发声都将会对舆论走势产生巨大影响，这也是它们的最大财富，须知媒介公信力一旦受损，对于主流媒体来说足以致命。同时，主流媒体要注重对于新型媒体人才的培养与挖掘，利用包括大数据在内的多种新型技术手段，拓宽新闻来源核查渠道，加固新闻真实防线，利用自己的专业性与责任心，为受众拨云见日。如果此次事件中的相关主流媒体，能够认真核查事实，挖掘事实真相，其做出的报道一定要比盲目转发的失实新闻，更具新闻价值与关注度。

此外，主流媒体要合理把控新闻报道方向，注重新闻报道质量。在本次“公交坠江”事件中，前期新闻报道过度集中在事故与“女司机”的关系上，一定程度上煽动了受众情绪，这才使得新闻报道发生“漂移”。不管事故是否与女司机有关，或是有其他原因，主流媒体的报道重点都不应仅仅聚焦于此，事故原因固然重要，但其核查也尚需一定时间。相反，事故的后续处理情况，打捞工作的安排，相关情况的处理方式普及等则更需跟进报道。对于主流媒体来说，不应在新闻时效性方面与自媒体过分纠缠，而是应该利用自己的渠道优势和专业性来提升报道深度，揭示新闻真相，分析深层原因，以此来提升新闻报道质量，塑造媒介权威。

4 结语

新媒体时代，媒介传播技术的不断革新发展，消息渠道的多元混杂，使得新闻报道真伪难辨。作为主流媒体，更需坚守新闻专业主义，不断丰富其时代内涵，追溯深层新闻事实，区分“新闻”与事实，为受众提供更好的公共信息服务。相较于盲目传播浅层热点信息，过分追求新闻时效，它们更应聚焦于如何放大自己的专业报道技能优势，寻求更好的报道切入点，严守新闻核查制度，严防“反转新闻”与“虚假新闻”，这也正是它们的价值所在。

现今我们正处于情绪大过事实的“后真相时代”，公众在面对感同身受的新闻事件时，往往会失去理智，仅凭情绪指引就发表看法，这也让舆论的导向变得更加难以把控。面对信息迷雾，主流媒体需要树立正确价值判断意识，强化新闻伦理建设，正确处理报道细节，疏导受众情绪，提高媒介素养。需牢记，专业主义不可丢，职业担当不能忘。

参考文献

[1]吴飞.新媒体革了新闻专业主义的命？——公民新闻运动与专业新闻人的责任[J].新闻记者，2013（3）：11-19.

[2]潘忠党，陆晔.走向公共：新闻专业主义再出发[J].国际新闻界，2017（10）：91-124.

[3]李良荣.新闻专业主义的历史使命和当代命运[J].新闻与写作，2017（9）：36-37.