价值与隐忧:声音社交应用中的青年交往

2020-04-01 20:09王婉
新媒体研究 2020年23期
关键词:社会交往青年

王婉

摘 要 在视觉图像霸权的移动传播时代,声音社交媒体充分发掘声音的价值,将声音作为青年交往的重要媒介,构筑了一种新型的交往方式。声音社交的伴随性契合了青年群体的“并发性”行为特征,并且声音社交比文字有温度,比视频更含蓄,这就为孤独又神秘的青年群体提供了恰到好处的交友空间。同时,在青年群体的声音社交实践中,声音要素在促进社会关系、塑造身份形象和促进群体交往方面所具备的重要价值逐渐凸显。随着声音社交在青年群体中的盛行,也要警惕声音社交应用背后的算法匹配机制对青年交往主体性的控制。

关键词 声音社交;青年;社会交往

中图分类号 G2 文献标识码 A 文章编号 2096-0360(2020)23-0031-03

声音自古以来在人际社会交往中发挥着重要的作用,即使是还没有形成完整言语系统的原始人,就已经能够使用声音的长短、高低和频率来表达一定的情绪和感受。在口语传播时代,人类使用声音来感知和理解外部世界、与他人建立联系和维持关系,并通过声音共建一种部落式的共同记忆。随着技术手段对声音的介入,声音开始突破时空的限制在更广泛的范围内传播。从固定电话到移动手机,声音媒介始终处于动态发展过程之中。然而,在“视觉转向”的移动传播时代,图像、动画、表情包等视觉媒介的出现不断丰富着人们的社交方式,但也造成对声音媒介生存空间的挤压,在相当长一段时间里,声音的社交价值遭受忽视。不过,值得关注的是,近年来以“吱呀”“Soul”“荔枝”为代表的声音社交应用将声音作为社交要素,嵌入到人们日常生活的关系维系和社会交往中,发挥着声音传播得天独厚的社交属性。本文所指的声音社交是指在移动社交网络中,以声音作为信息传递的主要符号,来实现与他人沟通交流和建立联系的社会交往方式。本文将从媒介环境发展和青年社会交往角度,分析声音社交在青年群体中流行的原因,探讨青年社会交往中声音要素的价值,以及声音社交存在的隐忧等问题。

1 声音社交在青年群体中流行的原因

技术的变革与用户媒介使用场景的改变不断催生出新的社交产品,自2019年以来,多款主打声音元素的社交应用闯入AppStore排行榜。相关研究表示,青年群体是新兴技术和互联网产品的早期接纳者和重要消费者[ 1 ]。由此,声音社交应用作为一款新兴的社交产品自然而然的吸引了众多青年的关注,并在青年群体中迅速流行开来。从声音社交的技术特征和青年群体的心理特征来看,声音社交在青年群体中流行主要有以下两方面的原因。

1.1 声音社交的伴随性契合青年用户“并发性”行为特征

以“95后”和“00后”为代表的青年群体,是伴随着互联网成长起来的互联网原住民,他们深谙互联网使用规则并形成了“并发性”的互联网使用特征。“并发性”是指在同一时空里同时处理多项任务,就像计算机并行处理多道进程一样[ 2 ]。青年群体对效率的追求和时间排布的紧凑使得他们对多道任务并发处理的模式更加青睐和得心应手。而声音的传播无需调动双手和视线就能完成,声音天然具备的伴随性的特征恰好契合了青年用户在互联网使用中“多线程”“并发性”的行为特征,这就为声音社交嵌入青年群體的日常生活提供了生存空间和发展机遇。以“连麦打游戏”为例,游戏对玩家各种感官的配合性要求很高,在玩游戏的过程中往往需要游戏玩家手、脑、眼并用,因此很难分身去做其他事情,但是听觉的闲置却可以让声音从游戏中跳脱出来,活跃在其他的社交场景,从而实现游戏+社交“多线程”行为的交织。除此之外,声音社交的伴随性还为青年群体创造出流动化的社交体验。流动是现代社会的重要标志,个人的物理流动和社会流动十分普遍,而流动所带来的新的社交需求不断激发媒介的变革,在众多媒介产品中声音社交是最为契合人类“游走”状态的一种社交方式,人们只需要带上耳机,就能在通勤、旅行、健身等多元化的场景中实现流动的社交体验。由此,声音社交不仅能够完美适配青年群体在互联网世界中的多线程任务操作模式,而且还能够连接线上和线下,伴随着人们的物理移动打造出流动化的社交场景,实现线上和线下的“并发式”行动。

1.2 声音社交为孤独又神秘的青年提供恰到好处的交友空间

随着家庭结构、邻里关系和教育环境的变迁,当代青年似乎比上一代更加孤独,他们对社交和表达展示出更迫切的需求。然而,由于青年群体线下关系的稀疏和对互联网络的依赖,他们更多的选择将自己的社交关系放置到网络中去维系和拓建。据酷鹅用户研究院发布的《95后社交行为洞察报告》显示,“95后”使用陌生人社交产品的诉求主要是扩大交际圈并排解孤独。声音社交产品瞄准青年群体情感上的痛点,为他们提供了一个十分舒适的交友环境。首先,声音社交相较于文字图片交流来说更加真实可感和富有温度,声音内容中具备了更多的个人特质和情感,使得交流双方能够更加贴切的感知对方的存在和获得情感上的陪伴;其次,声音社交相较于视频社交来说更加含蓄,用声音交流不仅能够减轻视频实时展示自己画面带来的社交压力,打破传统社交的“颜值”垄断,还能够唤起丰富的想象空间,保持社交的神秘感。总之,声音社交所具有的吸引注意、传递情感、塑造想象的特质完美的契合了青年群体渴望社交但又希望保持神秘、隐匿身份的心理需求,使得“无脸”社交+语音匹配在青年群体中十分流行。

2 声音价值在青年交往中的凸显

马丁·布格说过,人的真实生活,是对话的相遇。而网络空间超时空、无界性、交互性的本质,增强了人们对声音的控制力,也满足人们实时对话的需求。在视觉图像霸权的移动传播时代,越来越多的声音媒介的出现不仅丰富了青年群体的听觉世界,也拓展了他们的社交方式。在青年群体的声音社交实践中,声音要素在促进社会关系、塑造身份形象和促进群体交往方面所具备的重要价值逐渐凸显。

2.1 “以声传情”:社会关系的“增湿剂”

克莱·舍基(Clay Shirky)充满创造性的预言“未来的世界是湿的”,在他看来,正是社会性软件的诞生,才使得人与人之间的人情味和黏性成为湿乎乎的存在[3]。主打青年声音交友的声音社交应用成为最有潜力增进人际关系“湿性化”发展的应用。首先,青年群体在声音社交过程中,接收到的信息不再是干巴巴的字符,而是跳跃的、活泼的、充满人情味的音符。每个人的声音都是独特的、自我的,声音中蕴含着丰富的个人信息,每一处语气转换都传递着个人的情绪波动、心情变化,因此人们可以通过声音的微妙变化,感知到对方的状态和感受,进而引发情感的共鸣、拉近彼此之间情感联系。其次,声音不仅是一个使外部因素变为人的内部感觉的中介,无形状的声波也是直接展示人类内心生活的最美妙的媒介材料。青年群体可以控制这一媒介材料的特性,比如或高扬、或低吟、或激荡、或吟唱、或独唱、或跳跃,来表现某种特殊的心情或感受。再次,青年群体借助声音符号进行的口语交流,是一种移情的、参与式的传播活动,而不是与认识对象疏离的。从这个意义上说,青年人所参与的声音社交会拉近人与人之间的情感距离,润滑了人与人之间的社交关系,增加社交空间的湿度,推动了关系的“湿性化”“黏性化”发展。

2.2 “以声塑形”:自我形象的塑造

米歇尔·福柯曾将语言看作是一种“自我技术”,指的是个体通过语言这种“自我表现的技术”,积极构建一个“新的自我”[4]。随着互联网技术对人类生活的全面渗透,人们拥有了更加丰富、智能的“自我表征”手段,同时也获得了重塑自我形象的主动权和自由性。美国学者雪莉·特克尔(Sherry Turkle)将互联网看作是一座社会实验室,网络中的人们在互联网创造的虚拟情境中进行自我塑造与自我创造[5]。尤其对于青年群体来说,他们熟练的掌握互联网使用规则,游刃有余的穿梭在各种社交平台,通过媒介提供的各种技术手段不断塑造出不同于现实生活的崭新的自我形象。而声音社交应用正为青年群体提供了一个用“声音”进行自我形象塑造的舞台,声音成为个体形象的标志和个体独特的标签并参与到青年社会交往中。以声音社交平台“吱呀”为例,在用户注册账号时,“吱呀”会要求新用户录制一段音频,然后会根据用户的声音特征和音色形成一个声音气质标签,如萝莉音、御姐音、少年音、正太音等。同时,用户的声音气质标签和所录制的音频会展示在个人主页上成为个人的“网络门面”,平台上的用户通过对个人代表性声音的收听来选择是否进一步交流。这种以声音建构起来的个人形象,相较于文字来说更加立体生动,相较于视频来说则更加富有想象力,同时,声音社交打破了传统时期“颜值即正义”的社交规则,为青年创造更多交友的可能性。

2.3 “以声成圈”:声音兴趣部落的构建

移动社交网络的发展拓展了人们的社交范围,过去那种基于血缘、地缘、业缘的社交部落被打破,一些具有相似兴趣、爱好、价值观和文化品位的青年群体在网络中因“趣”成圈,抱团取暖,形成了各式各样的趣缘社交部落。而网络中的各种趣缘圈子恰恰能够为青年群体提供自我归属的栖息地和自身情感的承载地。声音社交应用的兴起,促成了以声音为纽带的声音兴趣部落的建立。不同的声音爱好成为青年群体连接的纽带,也是彼此沟通、加强联系的桥梁。以声音社交应用“交流电”为例,该应用是一款为英语口语爱好者专属打造的社交平台,在平台内部又细分出更加具体的声音兴趣小组,如“英音小组”“美音小组”“TED演讲小组”等,用户可以根据自己的兴趣加入到相应的小组,同小组的成员以连麦的方式针对共同感兴趣的学习内容展开交流讨论,在彼此的相互督促中共同成长和进步。在整个过程中,用户不仅能够获得一种学习上的陪伴感,还能收获一群志同道合的朋友,获得一种群体归属感。另外,在声音社交应用“荔枝”平台上,还存在着以“风声”“雨声”“海浪声”“图书馆环境音”等为主题的声音兴趣部落,这些以对声音的共同兴趣聚集起的社群和部落,不仅拓展了青年群体的社交圈子,促进青年之间的群体交往,同时也是青年群体个性化发展的一种表征。

3 声音社交的隐忧:声音对青年交往主体性的控制

在面对面的人际传播时期,人际之间通过“听”和“说”完成信息和观点的传递,不同声音的交流能够突出人的主体地位。在移动传播时代,各种声音媒介的出现为人们提供了无边界的社交舞台,赋予了人们声音放大的选择键,让人们在流动空间中传播和分享自己的声音。技术的进步和发展确实增强了人们对声音的表现力和传播力,然而,被技术赋能的声音也在无形之中挑战和侵蚀着人际社交的主体性。以声音社交应用“Soul”为例,用户在使用这款应用前,要接受一次性格喜好测试,系统会根据用户的测试结果将其分配到合适的“星球”,并根据用户的个人数据进行“灵魂匹配”好友。整个交友过程看似充满了未知的缘分和偶然,实则背后是算法精密计算和数据分析后的“偶遇”。青年群体在享受着算法主动提供的交友便利和个性化匹配的“侍奉”时,也在逐渐让渡社交的主体性地位,失去对交友的自主选择和判断能力,成为算法和机器控制的囚徒[6]。

另外,一些声音社交平台还存在着一些打声音“擦边球”的不良行为,以声音社交为幌子,实则传播一些具有“性挑逗”意味的声音内容,不仅污染了青年群体的声音社交环境,還偏离了声音的本体价值,造成了声音的“异化”,最终也会导致青年主体性的迷失。

4 结语

综上所述,声音社交将声音作为社交要素参与到青年群体交往中,契合了青年群体“并发性”“流动性”的生存特征,为孤独又神秘的青年提供伴随式的情感陪伴和充分的交友想象空间,同时,声音社交在帮助青年群体自我形象塑造、促进群体交往,推动社会关系“黏性化”“湿性化”发展方面也发挥着重要的价值。在未来,声音社交产品将更加贴近青年群体的心理特征和情感痛点,人与机器的智能语音交互可能成为声音社交的主流趋势。然而,需要警惕的是,过度的在线社交可能会遗失很多面对面交友的美好。雪莉·特克尔在《重拾交谈》中呼吁:媒介中介化的交流固然重要,但我们仍然不能失去面对面交谈的能力,因为面对面交流是人们所做的最人性化、也是最通人情的事[7]。因此,对于早已习惯“数字化生存”的青年群体来说,应当适当摆脱对数字媒介的依赖,脱离智能化设备的“定制化”派遣,在面对面交流中真正回归声音的本体价值。

参考文献

[1]黄佩,王梦瑶.人与时空的融合:可穿戴设备时代的青年交往[J].中国青年研究,2015(7):11-14.

[2]彭兰.分化与交叠:移动时代的时间[J].西北师大学报(社会科学版),2020,57(5):21-28.

[3]克莱·舍基.未来是湿的—无组织的组织力量[M].胡咏,译.北京:北京大学出版社,2009.

[4]米歇尔·福柯.自我技术:福柯文选[M].汪民安,编.北京:北京大学出版社,2015.

[5]Turkle S. Cyberspace and identity[J].Contemporary sociology,1999,28(6):643-648.

[6]彭兰.假象、算法囚徒与权利让渡:数据与算法时代的新风险[J].西北师大学报(社会科学版),2018,55(5):20-29.

[7]雪莉·特克尔.重拾交谈[M].王晋,等译.北京:中信出版社,201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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