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媒体洗稿的现状与对策

李文浩 沈姣丽

摘 要 自媒体洗稿是特指发生在以微信公众号为代表的自媒体平台上的一种抄袭乱象，这种行为不仅打击了原创者的创作热情，而且影响着自媒体平台的良性运转。随着网络技术的发展，洗稿行为开始由文字领域向非文字领域渗透，同时侵权认定和维权的难度也逐渐加大。可以通过完善相关法律法规，提高平台的审核能力以及运用区块链技术等对策来治理自媒体洗稿乱象。

关键词 自媒体；洗稿；现状；对策

中图分类号 G2 文献标识码 A 文章编号 2096-0360（2020）24-0035-03

2019年，国家版权局等开展了“剑网2019”专项行动，指出要严肃查处自媒体对传统媒体新闻作品未经授权就转载的行为，严令禁止自媒体通过洗稿的方式抄袭、篡改传统媒体的新闻作品。自此，“洗稿”逐渐成为大众重点关注和讨论的对象。自媒体洗稿乱象不仅会侵犯原创者和平台的利益，而且从更长远的角度来看，将会损害我国的文化软实力。因此，对自媒体洗稿的现状和治理对策进行探讨分析，具有一定的现实意义。

1 自媒体洗稿的内涵

洗稿通常被称为“高级的抄袭”。抄袭是指对原创内容的明显照搬，能够直接被读者和司法鉴别与认定。自媒体洗稿则是特指发生在以微信公众号为代表的自媒体平台上的一种抄袭乱象，通常利用先进的智能洗稿软件搜集海量数据和材料，将一篇文章或多篇文章杂糅成一篇“新”的文章。这种隐蔽的抄袭手法虽然能通过平台的检测，躲避法律的制裁，但究其本质依然是对原创者著作权的侵犯。相较于抄袭，“洗稿”的高明之处在于在借鉴原稿观点的基础上，利用技术手段使原稿改头换面、脱胎换骨，并借此营造原创假象，逃脱监管，牟取暴利。

目前，自媒体洗稿既有先进的机器洗稿也有传统的人工洗稿，根据洗稿技巧的不同，可以细分为以下三类[ 1 ]：第一，语词替换，即在不改变原文语义的基础上，对原文的词句予以替换，从而生成“新”的文章。第二，句式变换，即通过调换语句或段落顺序生成“新”的文章。第三，内容置换，即在保留原文核心内容或观点的基础上，重新对文章进行案例和材料填充，或将原文内容重新进行排列组合，使文章看上去类似原创，具有合法性。借助这些方法，洗稿者既能降低创作成本，快速生成一篇文章，并加大了侵权认定的难度。

通过对于洗稿技巧的分析，可以发现洗稿的特征。第一，洗稿速度快、难度低。与原创相比，洗稿多是在原文基础上进行修改或将多篇文章嫁接、糅合生成一篇“新”文章，不需花费太多的时间和精力；第二，创作成本低但收益大。自媒体平台上的创作行为，更多的是为了追求低成本与高收益，因而洗稿者往往会选择经得起市场考验的洗稿对象，从中获得高利润。

洗稿行为的出现，不仅极大地伤害了原创者的创作热情，也对自媒体平台上的文学创作造成了负面影响。2018年，六神磊磊声讨知名公号“周冲的影像声色”的洗稿行为，一度引起公众对洗稿的关注，也折射出洗稿的现状与乱象。

2 自媒体洗稿的现状

法律、法规的缺位，自媒体平台审查能力的欠缺，以及从业人员自律性的不足，使得自媒体洗稿乱象屡禁不止，随着互联网技术快速发展并日益成熟，侵权认定和维权的难度也逐步增大。

2.1 洗稿领域逐步拓宽

自媒体洗稿乱象已从文字领域开始向非文字领域渗透，音频和视频等也成为了洗稿者的目标。这是因为数字技术的发展与进步使得音视频内容逐渐数字化，这样就大大降低了音视频内容复制与发行的成本，让音视频内容可以传播到世界上的每一个角落。因此，不管是音视频发行人向公众发布作品，还是洗稿者非法盗取、抄袭作品，都是十分便捷的。以“大鱼号”平台为例，新入驻大鱼号的作者需要在新手期阶段需要不断地发布优质内容，保持活跃指数，才能达到转正条件，向平台提出转正申请，获得广告分润等利益。作者为了快速转正，通常会选择最便捷的方式——搬运直播视频，之所以选择直播视频，是因为直播内容每天都在不断更新，很难从网上找到痕迹。这样既能快速通过平台审核，也能够避免投诉等问题。

除了视频可以随意搬运与剪辑之外，还出现了“洗图”这一新现象。“洗图”由“洗稿”的概念衍生而来，简而言之就是“洗”的对象从文字变为了图像。在自媒体时代，图像与文字都是人们常用的社交方式，通常情况下，“洗图”是公众为了满足个人的社交需求对原创图像进行的二次创作[2]，比如“友谊的小船说翻就翻”等表情包。随着公众对图片的需求量和使用量不断增长，因网络图片的低传播门槛和图片的不当使用而引起的图片版权纠纷越来越多。《2019年中国网络版权保护年度报告》指出，2019年图片作品侵权案件数量最多，占比高达44%，其中80%的图片侵权案件由企业发起诉讼。这是因为图片作品案件维权成本高，判决赔偿额低。图片被盜后，66.7%的案件单图赔偿金额不足500元，难以弥补权利人的损失和维权成本。再加上自媒体用户习以为常地生产、传播和使用“洗图”，并未意识到自己的行为构成了侵权。即使最后发现了图片侵权行为，很多权利人也因为诉讼范围过大，诉讼对象难以明确等原因选择妥协和放弃。

2.2 侵权认定难度加大

现阶段的洗稿行为呈现出许多新的特征，除了向非文字领域渗透之外，还开始借助洗稿软件的力量加快洗稿速度，拓宽洗稿传播的范围，扩大洗稿的影响。目前，常见的洗稿软件有小发猫、黑云、白浪创客等。其中，白浪创客App采用了AI智能写作技术，不仅能迅速高效地对文章进行二次仿写，还能对文章进行抄袭检测，判断文章内容是否符合网络发文规范，让洗稿文章能够顺利通过平台的检测，同时也加大了洗稿侵权认定的难度。

一方面，自媒体平台所采取的技术审查和人工审查均无法准确识别洗稿行为。通常情况下，自媒体平台主要是利用网页查重技术对作品进行审查，即将新上传的作品与平台内的所有作品进行重复率对比，超过重复率的文章将不能通过审核。这种算法对于认定传统的人工抄袭行为较为有效，但在洗稿的认定方面则有些吃力。因为先进的智能洗稿软件可以自动学习、积累原稿的素材和语料，通过中文分词、句法分析、语义联想等技术实现语义的重写，生成新的文本，快速完成洗稿。这种洗稿方式较为隐蔽，不仅能成功地躲避网页查重技术的监控与审核，还给人工审查工作也造成了一定的困扰。

另一方面，传统的“接触+实质性相似”的判定标准在洗稿认定的实际运用中存在很大局限性。“接触+实质性相似”是我国判定著作权侵权的重要方法和原则，其中认定原作品与侵权作品的“实质性相似”是判定自媒体洗稿著作权侵权的关键。“实质性相似”是指洗稿作品在表达方式上与原作品存在实质性的相同或近似。目前我国对实质性相似的判断一般通过“整体观感法”和“抽象测试法”来进行认定。智能洗稿软件是对人类创作能力的一种延伸，通常通过话语改写、篇章重排、语料替换等手段，使新生成的作品与原作品在文本呈现和阅读体验等方面产生差别，与传统的抄袭存在较大差异，因此难以通过“整体观察法”和“抽象测试法”对洗稿作品进行有效的侵权认定。此外，对自媒体洗稿作品进行侵权认定涉及到自媒体、大数据等领域的知识，技术的干扰与知识的庞杂也加大了洗稿认定的难度。

2.3 维权难度系数加大

在洗稿侵权认定难度加大的同时，原创者维权的难度系数也在随之增长。洗稿难度低、速度快，侵权者在洗稿时只需花费少量的精力和时间，就可获得一篇阅读量10万余的网络爆文。原创者若想维权，则需投入大量的时间和精力。不仅因为严谨的司法程序需要一定的时间进行反复审核和确认，还因为自媒体作品不同于传统意义上的文字作品。自媒体作品传播速度快，更易于编辑与修改，可能在旧案件的审理过程中，又有新的侵权行为已经发生，频发的洗稿行为，极大地耗费了原创者的心力，即使最后维权成功，司法判定的赔偿数额十分有限，既无法对侵权者产生震慑作用，也无法弥补作者所付出的维权成本。

2016年4月，知乎App对微博名为@知乎大神（后改名大神说）的用户及其背后运营平台的洗稿行为提起讼诉，该案件直到2019年11月才审理完毕，法院判决@知乎大神补偿知乎8 000元。尽管知乎取得了胜诉的结果，却付出了與赔偿款项极不相称的维权成本。这种名誉的胜利对自媒体平台尚有宣传助力的效果，对于一般原创者或许就只能提供精神上的鼓励了。以知名平台的身份进行洗稿维权的难度尚且如此，若以个人身份进行维权，其困难程度可想而知。因此很多作者并不愿意大费力气去搜集证据，也就是说，不是所有的作者都会选择以曝光等方式争取权益，多数作者更愿意选择私下和解，有些则不了了之。

3 自媒体洗稿的治理对策

3.1 完善著作权法，优化赔偿制度

从著作权法的有关规定来看，抄袭属于侵犯著作权的剽窃行为。剽窃分为抄袭语句、段落、中心思想等部分式剽窃和直接复制粘贴的完全式剽窃[3]。自媒体洗稿作为一种“高级的抄袭”，它应属于对原创作品思想或独创性表达的部分抄袭，是一种著作权侵权行为，但是《著作权法》对洗稿的认定仍处于空白状态。新的《著作权法》应当与时俱进，根据自媒体侵权的特点弥补我国对自媒体著作权保护的不足之处，完善著作权法的整个法律体系。应尽快增加与洗稿有关的认定细则，便于司法实践中认定洗稿行为；应在相关法律解释中明确自媒体著作权的侵权行为与侵权责任，倒逼平台不断升级检测系统，提高自身审查能力；应细化处罚的种类与标准，设置梯度处罚，建立逻辑严密的著作权法律法规体系。

依据我国现有规定，著作权侵权的赔偿金额主要包括三个方面：实际损失、违法所得和法定赔偿，即以补偿性为原则。对传统媒体而言，给著作权人所造成的损失根据现有的法律法规并不难计算，但由于自媒体的特殊性，根据现有的赔偿标准不能完全计算出被侵权方的损失。同时，以补偿性为原则的赔偿标准已无法适用自媒体洗稿领域。自媒体洗稿者通过智能洗稿软件能够实现低成本高创收，以补偿性为原则的赔偿标准却未能将洗稿者通过违法行为所获利益考虑进去，从而会导致侵权者所获利益远高于原创者所获赔偿，无法达到惩罚侵权者的目的。因此，应完善和调整当前的赔偿制度：一是计算赔偿数额时应具体问题具体分析，例如应根据洗稿文的阅读量来计算原创者应获的赔偿金额；二是要将洗稿者所获利益考虑到赔偿数额之中，对原作者的补偿应与洗稿者的所获利益相平衡，通过提高侵权成本降低侵权风险，营造良好的创作环境。

3.2 加强平台内监管，增进平台间合作

目前，各大平台虽然都已建立自身的审核系统，用以识别作品的原创性，但针对前文所提到的将多篇文章杂糅在一起的洗稿式抄袭，部分检测系统依然无法成功鉴别，因此迫切需要提高平台内部的监管和审查能力。

一方面，各大平台应引入专业的技术人员，提高技术水平，优化检测系统，加强审核机制，建立黑名单机制，对屡次洗稿的账号进行重点监督和审查，并根据侵权程度进行处罚。如企鹅号全面升级其原创版权保护系统，推出行业首例自媒体电子授权—监测—维权平台，为企鹅号原创作者提供一站式版权保护服务，为版权保护赋能。

另一方面，平台应建立二次审查机制，在原有技术审核的基础之上增加人工审核，对于有异议的文章严格把关。如2018年12月，微信针对微信公众号一直以来的洗稿乱象，推出了内测的洗稿投诉合议功能，邀请部分优质的个人公众号组成“洗稿投诉合议小组”，主要负责对微信公众号中洗稿行为的认定。此次微信洗稿投诉合议功能，属于“机器+人工”的审核方式，重点打击了针对爆款文章的多次洗稿行为，能在一定程度上保护原创者的权益。

围绕治理洗稿乱象这一问题，各平台除了应积极地增强内部监管的力度之外，还需增进平台之间的互助合作[4]。在“内容为王”的时代，各大自媒体平台为抢占优质内容，在竞争过程中往往各行其是，形成相对封闭的管理模式，因此对洗稿侵权的处理标准也不相同。如微信官方公布了判断洗稿的四种手法，分别是：看主题和观点，看素材和细节，看行文和逻辑，看内容生产方式。大鱼号在原创声明标准中分别对图文作品和视频作品进行了具体规定，比如改编、翻译其他内容而产生的作品属于洗稿抄袭行为[ 5 ]。 可以发现各平台的洗稿侵权认定标准各有特色，但如果能增进平台之间的协同合作，制定一套相对统一的洗稿侵权标准，将更有力地驱动自媒体专注优质内容生产创作。

3.3 借助区块链技术保护原创作品

新兴的区块链技术也是扭转洗稿乱象的有力武器。区块链技术具有公开透明、防纂改、可追溯等特点，可以解决整治洗稿乱象所面临的确权难、监测难、维权难等问题。

借助区块链技术可以监督数字版权流转的全过程，可以在短时间内完成海量版权的确权登记。区块链技术中的时间戳功能可以有效监测洗稿行为，时间戳能够证明作者的作品在一个时间点已经存在，是真实、可验证、具有法律效力的电子凭证。作者将作品上传至区块链平台之后，平台会利用大数据算法对新上传的作品进行解析，运用同义概念提取文本的特征值，并将上传的作品和网上其他作品进行特征值对比，如果没有超过规定的相似度，那么作品才会被认定为原创。且由于区块链技术具有不可篡改性、去中心化等特征，作品登记信息一经上传便会被永久保存，并无法进行更改。相比于传统版权登记，此方法具有效率高、操作简便、成本低廉等优势。

在作品完成确权后，区块链系统会自动对侵权行为进行实时监测，作品的内容库越大，侵权监控就越敏感。一旦发现侵权行为，区块链系统会对侵权作品进行下线处理，同时自动记录侵权数据以便为作者的维权诉讼提供有力证据[6]。数字技术是融媒体时代的主要驱动力。区块链作为一种新技术，已被广泛应用于多个领域，应充分利用其优势和特征，将其融入到数字版权保护之中，服务自媒体洗稿问题的治理。

4 结语

对自媒体行業来说，洗稿不仅侵蚀着原创作者的心血，而且侵害了公众利益和平台利益。洗稿的背后体现出来的是原创力、媒介素养、道德和法律意识的缺失，治理自媒体洗稿乱象需要各方的共同努力，不仅法律需要完善、平台自身审查能力需要加强，公众也需树立强烈的知识产权意识，坚决抵制洗稿，尊重和保护原创内容，维护良好的新媒体内容生态环境。

参考文献

[1]赵锐，罗旭艳.论自媒体洗稿的著作权侵权认定与规制路径[J].中北大学学报（社会科学版），2020，36（3）：126-130.

[2]罗兰.自媒体“洗稿图像”的现状与对策[J].青年记者，2020（5）：73-74.

[3]余为青，桂林.自媒体洗稿行为的司法认定规则及其治理[J].科技与出版，2019（3）：86-89.

[4]吴军.自媒体洗稿行为的规范与治理[J].视听界，2019（6）：96-98.

[5]李华昌，刘莅，冯文波.区块链应用于网络作品的传播跟踪和版权保护[J].今传媒，2020，28（7）：11-14.

[6]彭桂兵，吴基祥.区块链技术在媒体版权保护中的应用与反思[J].出版发行研究，2020（8）：73-80，18.