景绍德
我久久地伫立在一件件农具前,仿佛沿着时光隧道返回故地。
记忆被激活,耕田,撒种,除草,收割……
一个又一个沉睡的季节,在眼前,活了过来。
不必惊叹。马灯、纺车、扬叉、斗篷、镰刀……一件件农耕器物发出的光泽,这是父辈们用青春把玩出的包浆。他们在生活的道场,修炼五谷杂粮,让一滴滴汗珠生出莲花,让这片土地上的谷物反复迎风歌唱。
光阴柔情地锤炼着谷物,也拍打着与谷物为伍的人群。草木反复练习生死,石板路上落滿了青苔,没有什么会永垂不朽,青山面不改色,绿水涓涓细流……
不必怀疑。光影里的黑与白,叙述着“面朝黄土背朝天”。一群热爱生活的人,在打谷场上以哲学家的敏锐谋篇布局,庄稼在他们手中抑扬顿挫。那些旧时的灰尘落在头顶,他们的头顶也沾满了月光。
抚摸风雨亲吻过的箩筐,如同握紧父亲锉一样的手。这粗糙,这沧桑,是几代人对泥土倔强而深沉的爱。
不必求证,谁是第一个握紧农具的人,也不必问牛马的去向。鸡继续打鸣,群山依旧接送着日暮。
热爱生活的人继续被生活所热爱。
阳光绕过兜兜转转跑进来,也照耀着山河壮丽的盛世。
嘉陵江水反复淘洗,靛蓝的天空在江水里荡漾着。几十年,几代人,让乡村美学为时代加冕。
抬头走路的人,走出了神龙山的气概。遍野芬芳,让人不知来路。鸟鸣还是旧音,却让听见的人心情畅快。
这人们热爱的人间,有人们热爱的样子。
暖风吹动着金黄的麦田,像唱曲的人,让欢喜此起彼伏。
一切都在翻天覆地,人也越活越美。就连古色古香的村落,也从斑驳的身体里长出新的春天。
打太极的人,打得风生水起。
练书法的人,字里行间透露着生龙活虎。
弹奏的人,弹出内心喜悦的节拍。
在广安,人们把平凡的日子,过成了修心养性的哲学。
嘉陵江水反复淘洗,是谁又忍不住唱起了这首田园牧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