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后卿 孔维韬 (中南大学 长沙 410013)
图书馆形态,简单意义上讲,是指图书馆存在的形式和状态。图书馆存在的形式直观来看就是图书馆的建筑,其中可把它分为可见的外观和空间布局以及不可见的(隐性的)风格特征、文化底蕴、设计理念等。图书馆存在的状态是图书馆各要素在运行过程中所表现出来的形态,它也分为可见和不可见两种。由此看来,图书馆的形式和状态是彼此交织,很难截然分开的,而且它与图书馆的发展历程一脉相承,形态各异。
目前学术界采用的图书馆形态分类主要有以图书馆的发展时期、图书馆的空间功能、图书馆面临的社会环境以及现代信息技术在图书馆中的应用为标准的4种分类方法。
常见的图书馆发展时期的分类,是将图书馆分为“古代图书馆时期”“近代图书馆时期”和“现代图书馆时期”。以此为根据我们也可将图书馆的形态分类为“古代图书馆形态”“近代图书馆形态”和“现代图书馆形态”。
古代图书馆从奴隶制时期开始出现,在封建社会时期基本成熟。其中,藏书楼是我国古代图书馆形态的主要标志。
近代图书馆形态,是伴随着资本主义生产方式的出现并在古代图书馆的基础上结合新的运营理念发展起来的,止于第三次技术革命。其中,公共图书馆的建立是近代图书馆形态的主要标志。
现代图书馆形态,指第三次技术革命以后的图书馆,并以电子计算机技术在图书馆中的应用为主要特征。其中,电子图书馆是现代图书馆形态的主要标志。
另外,学术界也有学者将图书馆的发展时期简单分为“传统图书馆时期”和“现代图书馆时期”。据此,图书馆形态也自然分为传统图书馆形态与现代图书馆形态。其中“传统图书馆形态”包括古代藏书楼、早期的手工服务图书馆,以及目前仍存在的使用纯纸质资源的图书馆和拥有简单自动化的早期图书馆。“现代图书馆形态”及其特征与前述观点基本一致。
以空间功能作为图书馆形态的分类标准是依据图书馆在具体的空间布局和组织设计上所发挥的功能。传统图书馆的空间功能包括藏书空间、借阅空间以及按图书采访编目流程布局的内部工作空间等,是以藏书为核心,在功能分区上紧紧围绕着藏书、藏书数量和收藏方式、相关书刊的借阅服务展开。现代图书馆在逐步确立了“普遍开放、平等服务、以人为本”的基本服务原则之后,转而以成为开放的知识与信息中心为目标,以满足用户的信息和知识需求作为图书馆的核心服务功能,不再把书刊借阅服务作为唯一和第一位的核心服务,而将未来甚至有可能超过书刊借阅服务的空间服务提升到了同等重要的地位。未来新空间的功能也开始向以人/用户为核心的方向发展,以适应用户对印本资源使用的减少和不断增长的新需求。馆舍空间以书文化服务和空间服务为核心的功能组成,最终把图书馆打造成为人气旺、关注度高的公共书房、起居室、交流室,成为用户喜爱的“第三空间”[1]。
图书馆形态的演化是图书馆自身与时俱进的产物。在面对社会环境从“书籍世界→信息世界→知识世界→智慧世界”的转变,图书馆形态也完成了从“传统图书馆→自动化图书馆→数字图书馆→智慧图书馆”的嬗变。具体对应情况可见下表。
表1 社会环境与图书馆形态对应表
以现代信息技术在图书馆中的应用作为形态分类标准实际上反映了现代图书馆形态的演化过程。
所谓现代图书馆的主要形态,实质上是现代信息技术的引入和作用于图书馆后的演化结果。
从19世纪50年代中后期开始,现代信息技术在图书馆中被广泛应用。这之中主要有电子计算机的应用、计算机集成管理技术、文献信息资源的电子处理技术、数字处理技术、多媒体技术、数据库技术等。另外还有电子、数字存储技术、硬盘/磁盘/CD-ROM光盘/光盘塔/光盘阵列、网络传输技术、大数据技术、云计算技术和人工智能技术等等。
以上技术的应用给图书馆的发展带来了极其深远的影响,催生和促进了大量新型图书馆形态的演化与发展。其主要演化形态包括以下几种类型。
(1)电子图书馆。1945年,维纳·布什(Vannevar Bush)发表《诚若我思》一文,首次提出了电子图书馆概念,他在文中表明,电子计算机技术是电子图书馆的基础[2]。
20世纪70年代末80年代初,来自美国的兰卡斯特(Lancaster)发表著作《走向无纸情报系统》以及《电子时代的图书馆与图书馆员》[3],描写了应用计算机技术的图书馆,这就是电子计算机普及的图书馆形态。我们也可以由此看出,电子图书馆的本质就是大规模应用了电子计算机技术,使得图书馆服务更有效率,是完善了各项功能的图书馆。
(2)虚拟图书馆。有学者将虚拟图书馆总结为“环境”和“系统”。所谓“环境”,是指虚拟图书馆利用网络联合各个实体图书馆,构建一个虚拟的信息资源存取环境。“系统”,是指虚拟图书馆利用远程存取分布式的实体馆以及其它信息资源提供机构,综合它们的信息资源和服务,并把本地资源和服务与系统中其它图书馆和机构的资源结合起来,用户由此可以利用任意图书馆中的电子计算机访问世界各地的图书馆资源和服务。虚拟图书馆简单来说,是网络时代馆与馆之间相互协作的一种组织方式,是为联合开展服务、合作挖掘信息资源而进行全面合作的运营模式[4]。
虚拟图书馆的突出特点有以下几个方面:资源全面数字化、使用网络进行文献传递、资源存取不受时空限制、广泛运用计算机技术、较高程度的信息资源馆际共享。
(3)数字图书馆。对数字图书馆的定义通常从技术角度着手。20世纪80年代末,来自美国的伍尔夫(Wuf)在他任职的国家科学基金会的工作岗位上,提出了“数字图书馆”的概念[5]。
1995年,美国研究图书馆协会(ARL)总结了1990年之后的数字图书馆在学术界普遍认可的5个关键元素:数字图书馆不是单一实体;信息技术的应用对于数字图书馆是不可或缺的;若干数字图书馆利用信息技术组成馆际联盟,用户可以开放式地获取资源;世界范围内的数字图书馆服务目标一致;馆藏不仅仅是将传统文献数字化,还要覆盖到难以用传统纸质文献形式保存的其它各种文化产品。
中国学者对数字图书馆也有多角度定义,大家普遍认为,数字图书馆是现代数字信息技术环境下衍生的图书馆形态,是对传统图书馆功能的延伸与扩展。
(4)复合图书馆。20世纪90年代末,图书馆学学者萨顿(S.Sutton)发表了与复合图书馆有关的论文[6]。文中首次出现了“复合图书馆”概念。萨顿提出复合图书馆形态中的数字资源与传统纸质资源将协同发展。
来自我国的图书情报学者黄宗忠认为,复合图书馆将数字图书馆与传统图书馆相融合,互利互补,共同服务读者,是一种“虚实结合”的图书馆。其主要特征包括:复合图书馆是传统化的,也是数字化的;它既非我们熟知的纯实体图书馆,也不是完全虚拟的,是结合了二者特性和长处的综合体。
(5)云图书馆。信息技术是云图书馆的基础,云图书馆完全建立在互联网上[7]。云图书馆向用户提供云端的数字服务,可以说是使用了云技术的数字图书馆。
云图书馆和云计算技术、大数据技术、物联网技术息息相关;将云计算的技术和理念作为核心,是云技术发展的体现之一,同时云图书馆本身作为云技术服务平台,提供了云技术的服务资源。云图书馆把大数据作为主要服务资源,而物联网技术让云图书馆的服务变为现实[8]。以物联网技术为基础的云图书馆,它的服务和管理开始智慧化。
(6)智慧图书馆。智慧图书馆中集合了许多新一代的信息技术,如云计算技术、物联网技术、大数据技术等等。将图书馆的一系列要素紧密结合,其中包括读者、馆员、纸质资源和电子资源、馆内的设备和图书馆建筑本身[9]。要素之间全面的整合互联,能为读者提供高效的个性化服务,人性化、智慧化的管理,是一种远胜于过去图书馆形态的新型图书馆形态[10]。它以资源为基础、以信息技术做支撑、以服务为纲领,以读者为核心,是各个要素高度融合的有机体。
智慧图书馆在复合图书馆和数字图书馆的基础上出现,是更加高级的图书馆形态。
此外,学术界还曾探讨过移动图书馆、泛在图书馆等形态,只不过这两种图书馆形态强调的是现代图书馆新型的服务方式和无处不在的服务理念,而非严格意义上的图书馆。
(1)电子图书馆是基本实现自动化的电子化图书馆。由自动化程度不断提高的传统图书馆演变而来,它的核心思想是强调电子计算机在图书馆中的应用和自动化管理。
(2)数字图书馆可以说是电子图书馆进一步发展后的产物,比电子图书馆更加高级。电子图书馆的资源数字化是小规模的,数字图书馆崇尚资源的全面数字化,旨在将全世界的纸质资源转化为信息资源,并强调利用网络共享。
(3)虚拟图书馆在电子图书馆和数字图书馆的基础上发展而来,它本身没有实体馆,是一个信息资源的虚拟环境,旨在把全世界的信息资源共享起来,并利用网络为用户提供信息资源服务。
(4)复合图书馆综合了电子图书馆、数字图书馆以及虚拟图书馆的特征与功能。传统实体馆转型成完全架构在网络上的云图书馆必定存在一个过渡形态,由此出现了复合图书馆。它既有完全实体的图书馆建筑存在,也有虚拟图书馆类似的信息服务,既有纸质资源,也有大量虚拟资源。
(5)云图书馆的出现伴随着云计算技术的高速发展和应用,是远比复合图书馆高级的图书馆新形态,云图书馆完全架设在云端[11],脱离了传统图书馆建筑的束缚,表现出了高度的泛在化,能提供全面的信息资源服务。
(6)智慧图书馆的本质是图书馆在信息时代的转型和进阶,和过去的图书馆形态相比,这种提升是资源、管理、服务全方位的,是目前图书馆形态创新发展并已付诸实践的最新成果。智慧图书馆形态中可以初见融合式的发展,智慧图书馆将过去所有图书馆形态的优势一并吸纳,即将技术、用户、设备、理念、资源以及互联网融入其中。
在以上各种图书馆新概念和新形态中,传统图书馆、电子图书馆具有较强的实体性;复合图书馆和数字图书馆介于实体与虚拟之间;虚拟图书馆和移动图书馆是非实体的;云图书馆和智慧图书馆则是对图书馆功能的新诠释。
通过对以上现代图书馆功能、技术、服务、理念的总结和研究,笔者结合学术界其他观点,提出了图书馆形态演化的以下结论。
(1)图书馆形态的演化是图书馆本身与时俱进的产物。这一点正好契合了印度图书馆学家阮冈纳赞1931年出版的《图书馆学五定律》中提出的第五条定律:“图书馆是一个生长着的有机体(A library is a growing organization)。”[12]无论是社会环境的变化还是信息技术的影响与作用,图书馆总能找到适合自身发展的道路——与时代发展同步,当然,这与广大图书馆人的努力也是密不可分的。
(2)影响图书馆发展的因素很多,但影响图书馆形态变化的首要因素当属技术因素。技术对于图书馆的影响是由内到外的,对内部的影响主要表现在对资源形式、设备换代以及管理理念和服务方式。对外部的影响主要体现在读者及用户的感知体验和获取资源的方式等等[13]。
(3)从存在的状态(可见/不可见)而言,图书馆存在于人类视野中的形态只有3种,即“可见”、“部分可见+部分不可见”和“不可见”,与之对应的图书馆形态及发展阶段如下图:
图1 人类视角下的图书馆形态和发展阶段对应图
(4)图书馆形态演化具有连续性和交叉性。无论是多么先进的图书馆形态,它必定是由上一个形态发展进步而来,图书馆的发展没有断层,图书馆各阶段使用的技术和理念并非独一无二,因此要将各阶段的图书馆做绝对的划分也是不正确的。
当代图书馆形态的主体实际上是实虚结合的图书馆,主要表现在以实为主、虚为辅的当代主流图书馆,以虚为主、实为辅的新兴的网络实体图书馆。随着新的信息环境下各种形态之间的新型交叉与复合,图书馆必将走向融合图书馆之路。
从图书馆形态演化的基本结论来看,笔者认为未来的图书馆会具有以下特质,下一代图书馆仍然具有强大的生命力,发展情况受社会环境影响很大;虚拟现实技术、人机交互技术和可视化技术是目前最前沿的科技研究成果,新的图书馆形态必然与之相结合;由于需要提供多样化的服务,其形态将为虚实结合的图书馆,实体馆和云服务并存;图书馆形态演化的连续性,使其拥有其前身智慧图书馆的种种优势,并在此基础上不断向融合图书馆方向迈进。
随着社会环境日新月异的变化,人类社会也呈现出了融合发展之势。
从2010年至今,融合发展一直是我国发展的重要理念之一,习近平总书记曾多层次、多角度地提出并阐释了包括科技和经济融合[14]、产学研融合[15]、媒体融合发展[16]、信息技术与教育融合[17]、技术业务数据融合[18]、互联网、大数据、人工智能和实体经济融合[19]、人工智能与三次产业融合[20]、先进制造业与现代服务业融合[21]等在内的多方“融合发展”发展论,其中诸如“新媒体融合”[22]“军民融合”[23]等均已上升为国家战略。毫无疑问,这些先进的发展理念必定也会为图书馆的下一步发展奠定坚实的理论基础。
(1)融合图书馆概念的提出。“融合图书馆 (Blended Library)”概念是在2009年末,由德国康斯坦丁大学哈拉尔德教授首次提出并实践[24]。2010年初,他开始主导康斯坦丁大学的“融合图书馆计划”[25],该计划中的组员Mischa和Mathias着手将现代计算机技术和可视化科技与实体图书馆相结合[26]。
(2)融合图书馆的实质。“融合图书馆”最初是以“融合交互”为建设理念[27],在某个单一的图书馆重点从个人交互和协作学习两个方面打造物理空间和数字空间,同时将用户、服务、空间和资源等融为一体。随着社会融合环境的日益加剧,图书馆的融合发展已成常态,图书馆内外的融合互动与跨界融合也已无处不在,同时也导致了图书馆形态的悄然变化。基于此,我们可以从技术和形态两方面来对融合图书馆的实质进行解读。
从技术层面上来看,目前科技领域炙手可热的虚拟现实技术、可视化技术、人机交互技术等取得了相当丰硕的成果[28],并实际应用到了很多行业,在这些技术不断成熟的同时具有较大的普适性。结合目前学术界已有的研究成果,笔者认为图书馆也可以从这些技术中获得长足的进步。融合图书馆形态实际上是虚拟现实技术、可视化技术和人机交互技术在图书馆内成功运用的成果。
从图书馆形态发展来看,复合性与交叉性仍将是未来多年图书馆发展的核心要素,尽管“复合”的形态、性质和水平将继续随着时间变化而变化。“交叉”与“复合”的趋势与结果必然是融合。因此,在很大范围内,融合图书馆其实就是新信息环境下各种形态之间的新型交叉与复合。
图书馆形态将步入融合发展阶段,这可以从图书馆系统的内部融合和图书馆的跨界融合两方面初见端倪。
传统图书馆和智慧图书馆相结合,实体和虚拟并存。高校图书馆和公共图书馆相融合,信息资源共享。图书馆空间、资源和服务相融合,提供更加便捷、泛在、个性化的服务。VR技术、云计算技术、人机交互技术、可视化技术相互融合并开始在一些图书馆内试点。
与此同时,图书馆的服务边界也在不断扩大。图书馆与出版业[29]、书店融合[30],共同提供更加完善的服务;与档案馆、博物馆融合,拓宽资源储备,促进资源多样化;与互联网和信息技术的结合越来越紧密,图书馆的泛在化特点更加凸显,图书馆的服务无时不在,无处不在。可视化技术和虚拟现实技术与图书馆结合,提供了前所未有的先进服务方式和服务体验(见图2)。
图2 融合图书馆形态模型
哈拉尔德表示:这将是计算机信息和现实生活用科技和智慧融合重铸的图书馆[31],读者的学习体验和图书馆所能提供的服务和知识将达到前所未有的高度。
从融合图书馆的形态模型可以看出:首先,融合图书馆仍然会是实体图书馆和智慧图书馆相结合的方式,为读者提供实体和移动端两种服务[32]。网络和实体相互交融,实体图书馆的良好体验和计算机的完美结合成为融合图书馆的理论依据,“融合交互”将是融合图书馆的建设理念。
其次,得益于虚拟现实技术、人机交互技术的高速发展,用户和设备的融合更加胶着。数字空间和物理空间的壁垒被技术打破,读者可以随时在实体和虚拟中切换甚至同时使用,无论是便捷程度还是工作效率都大大提高[33]。
第三,融合图书馆会充分考虑不同读者的工作岗位、学习和研究领域、目前所处环境和他的身体机能,从而做到个性化、人性化地设计相关系统和智能设备。
由于以上几点突出优势,融合图书馆可以提供高效的信息服务,自然的交互体验,使空间、资源和人员完美融合对接,信息世界和现实世界流畅切换,体现的是图书馆在融合化形态下的全新的、更高端的服务。
从藏书楼到智慧图书馆,从黄皮卷到云端服务器的电子资源,图书馆经历了从古代到近代,从近代到现代的发展历程,它前进的脚步永远不会停滞,必将走向未来。图书馆的发展并非无规律可循,其社会性、存在的状态、受影响的因素、发展的连续性都具有规律性,我们需要做的是遵循客观规律,适应并塑造符合时代生产力和技术水平的图书馆,这是当代中国图书馆事业发展的重中之重。
在当今大融合背景下,融合式地发展是当代图书馆发展的必然阶段,我国图书馆界要注意的是接纳新技术、新理念,并将现有图书馆融合其中。国家战略文件、习近平总书记的重要讲话为我国图书馆的发展指明了道路,也带来了挑战。我国在图书馆形态演化的道路上仍有相当长的里程,从技术、设备到馆员、读者,都需要整合提高。数字图书馆、智慧图书馆终将成为过去式,我国图书馆事业的创新发展应当抓住机遇,迎接挑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