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 鸿
在大学阶段,恋爱之事很是失意,当然常感苦涩。毕业以后,有老师要引荐一位女生给我,虽然不怎么喜欢这种形式,但我却知道辞谢失礼,遂认识了老师所推举的女生。
女生刚刚进门的一瞬之间,我感到她很是生辉,因为她显得充满了活力。这样的女生在我心里总是美的。
在交流过程中,我仔细观察,发现她并不漂亮,不过还白净,也丰腴。她静静地坐在椅子上,颇有稳重之感,神情,言语,举止,都透露着一种纯朴气息。
她低我一届,所以学校发生的一些要事趣事,彼此几乎都知道,这使我们有了足够交流的道具。
不过我对她总的印象是平淡的,胸中没有我所想的日出的喷薄之感。我觉得缺乏一种强烈的吸引。
立即分手,我也不会,因为她身上也许蕴藏着倾倒我的优点,还有待我来发现。于是我就约了她再见。我以为再见一次是必要的,它可以使彼此产生一次新的感觉。
我打算往她宿舍去了。我知道,要了解一个人,非常有效的途径便是往其生活的地方去,这里应该满是其生活的影子。
那天晚上,她的同学都在教室自习,宿舍只有她。我们并排坐在她的床边。她似乎很高兴,一会儿拿出藏书,一会儿取出影集,但我却颇为被动,觉得寡味,常常便沉默了。偶尔她斜着身子,用一只胖胖的手支撑在床上,我才醒悟自己所担任的角色。
我终于明白,虽然难以挑出她的缺点,不过我也难以对她产生热烈的感情。平淡对恋爱似乎是不宜的,我决定结束交往。
实际上这就是分手,恋爱没有不存在分手的可能的。这是经常发生的事,不过处理不妥,便会产生伤害。以前我伤害过别人,别人也伤害过我,而且这种伤害会像一些疤瘌,遇到阴雨,遂隐隐作痛。所以对这样一个天真的姑娘,我应该尽量处理得妥当一些。
基于如此考虑,我就没有继续约她。我有信给她,先后两封。信客客气气,抹着一种冷色,而且两封信的时间隔得甚长。我是以这种形式启发她,让她反思,使她渐渐有所觉察。
也许这不是最好的方式,缺乏当机立断的效果。不过我以为,为不使她感到突然,感到难以接受,这种形式还是好的。
然而,我的目的并没有达到,事实是:我有信给她,她又有信给我,似乎是以新的途径作相互的了解。尤其是她误会我没有约她,是在为了她能专心复习,迎接考试。她竟提升了我的品质,因为我对她的“体贴”在感动着她。此乃不虞之誉!
放假以后,她来看我,并提出在她回家的那天,我能送一送她。在默然慨惜之余,我答应了。不过也暗暗决定,收假以后,一定朗朗收兵,这样含含糊糊是不当的。
为不搅乱她的安宁,我送她到车站,并尽量热情,亲切,一直送她进入车厢。我可以迅速帮助她寻找座位,帮助她把包裹放在行李架上,但让我离她很近,望着她的眼睛,脉脉地叮咛她什么,我却极难。我以为,我与她之间显然不能建立我所期望的恋爱关系了,过分的热情,过分的亲切,不但没有,而且也不合适。可惜她浑然不知道我之所思,仍以依依的眼睛对我,目光也多是眷眷之情,使我不免窘然。
周围也有送行的青年男女,其不舍之状,有的真是难分难解。也许是这种气氛的感染,她显得很兴奋,又是告诉我她过去的旅行之趣,又是告诉我她家的花园之盛,脸上呈现着霞一般的红晕。但我却只是礼貌地诺诺而应,甚至常常残忍地将目光投在窗外,看天桥上紧张奔跑的人。
列车要发动了,我便穿过隧道返回。陌生的人在我身边匆匆而动,昏昧之中,脚步杂沓一片。我默默地走着,看到隧道的出口摇晃着人的影子,有微弱的白光在其中散布。这时候,我感到泪水突然涌流而下。我现在都不知道,当年的泪水到底是为这个厚道的姑娘涌流的还是为孤独的我涌流的,或是感到了青春的苍凉而涌流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