冯积岐
去的时候,我就将水杯端在手中,一双手把住水杯,仿佛搂着毛茸茸的月光,心中有一缕皎洁的暖流在涌动。我居住的小区,距离古都学院有二十多公里吧,况且,小车要穿过古城的喧嚣,越过古城的热闹,在不甘寂寞的平安大道上行走一大段,古都学院才会露脸(我是去过一次的)。
果然,小车一进城墙北门,耐下心缓慢而行。我无奈地朝车窗外扫了几眼,行人比田野上的麦穗还多,他们仿佛在镰刀的刈割中晃荡、摇摆,失去了重心似的。我不觉迷糊了,似醒非醒,似睡非睡。不知过了多长时间,突然清醒得如同一根根针,我惊叫一声:水杯!我的水杯呢?小车司机李明回过头来问我:达诺老师,怎么了?我窘迫了,揉了揉眼睛,说:没什么,没什么。并非是我梦见水杯丢失了,似乎有一种天籁之音在提醒我:达诺,你的水杯呢,你手中的水杯呢?怎么?水杯丢失了?水杯不翼而飞了?提醒我的声音像着了火,我仿佛逃生似的,惊叫之后,有一瞬间,对自己也陌生了。我低头一看,水杯在我的手中,在,在。乖觉的水杯,恋人似的,紧紧地靠在我的肚脐眼上,水杯不过像一个好故事一样,有了跌宕起伏,它依然在,在我的手里。凭空而来的紧张、不安、神奇、怪诞,雾霾一般,在小车内徘徊了几分钟,消弭了。小车驶过一段优雅的东西路段 ,就是古都学院了。
我的朋友狄仁在古都学院中文系担任系主任。年轻的时候,我们一同在省作家协会的《秦文》杂志担任编辑。他是一个热情奔放的诗人,连嘴里哈出的气息也带着诗性。后来,他去教书了,我依旧在苦苦地写小说(狄仁给我下了个结论,他说我的小说中的每一个字都带着中药味)。狄仁三番五次地请我去古都学院,给大学生讲一讲小说创作,我断然拒绝了。因为,我固执地认为:小说是写的,不是说的。我赞同海明威的观点:作家不是把要写的说出来,而是把要说的写出来。而且,我的创作经验未必适合年轻的学子们。我声嘶力竭地讲一通,既作践自己,又糟蹋别人。多次推托之后,狄仁对我挖苦、讽刺,并威胁我,假如我再不给他一次面子,我们的朋友关系就画上了句号(没有想到,他对这件事情看得如此严重)。我被狄仁逼到了墙角,只好硬着头皮去给大学生们讲小说创作。
我是下午五点开讲的。
我右手端着我的水杯——仿佛劫持了迟钝的尚还温暖的阳光,走进了教室。
我将水杯放在讲台的右上方,扫了一眼,觉得距离我有点远,又向前挪了一寸。就在水杯放下的那一刻,我似乎听见水杯在含混不清地呓语,我打开水杯的盖子,端在眼前头,审视了几眼,又盖上,放下——放置在原来的地方,我还是觉得,水杯有随时逃离我视线的可能。于是,我重新拿起水杯,将它栽在话筒跟前(我一抬眼,就能目击到)。我放心了,我的水杯如同寂寞的少妇牵着的宠物,知趣地卧在我的目光中,头脑里。放好水杯,我扫视了教室一周。这是一个大教室。座无虚席。坐在前一排的那几个青年男女(也有一两个中年人)大约是中文系的教师,他们每个人手中一本笔记本(是听官员做报告的架势),教师们认真的姿态仿佛我的小说中某个段落——排列组合的汉字正经、严肃,连我自己也感动了。
开讲前,按照程序,狄仁自然要将我给大学生们介绍一番(免不了吹捧之词)。我接过话筒说,其实,我没有你们狄主任说的那么优秀,不过是个写小说的。网上不是有一句话说,在钟楼附近,一砖头可以砸倒三个写小说的。我的话一出口,有几个大学生笑了,随之,教室里的气氛即刻绵软了,舒缓了。
我讲课,从不拿讲稿(即使给全省业余作者讲课也是如此)。不翻讲稿,一双手放在讲台上,有点正襟危坐的样子(好像等待首长接见或拍照),于是,我将水杯拿过来(绝不是相声演员手中作为道具的扇子),双手掬住它。即刻,我感觉到了水杯绸缎般的光滑,感觉到了水杯善解人意的温度,感觉到了水杯特立独行般的个性,感觉到了它的温情脉脉,感觉到了它的饱经风霜。我轻轻地、悄无声息地用双手在水杯上滑动,它如同拨动的琴弦,发出来细微的美妙的声响,它似乎点拨着我,使我这个不善言语表达的小说家也能巧舌如簧,妙语连珠。
我给大学生们讲,好的小说必定有好的故事,现实主义的小说是这样,即使现代主义的小说,也有故事的构架。话虽说出了口,连我自己也觉得,这是多余的话,这和去派出所开一个证明,证明我爸是我爸的逻辑是一样的。我说,好的故事就像麦地里的麦穗一样多,抬眼就见,俯拾即是,有些作者能拾起来,有些作者却放过了。这是为什么?是因为你缺少艺术感觉。我说,你如果有很好的艺术感觉,任何事物都可以触发你编织一篇好故事,比方说,你看着坐在你前面的同学的一条围巾,一顶帽子,一双鞋带,一个发型,看着看着,故事就降临在你的身上了。我的话一落地,有几个大学生的目光带着硕大的问号投向了我,不是质问,而是疑问——好像我的话是六月飞雪,是海市蜃楼。于是,我将手中的水杯举起来了。雪白雪白的水杯,像一只白鴿,在教室里飞呀飞,似乎随着飞动,一股清澈、清凉的流水淙淙而响。我说,我去年带上这个水杯去爬华山,一不小心,水杯掉了。幸亏,它没掉到悬崖下面去,只是落在了距离我七八尺远的两块石头之间。我一看,要将它捡回来,确实有危险。令人头晕目眩的悬崖如同一个居心叵测之人,一只手托着我的水杯,一只手把死亡的凶光亮在我的眼前。我给同行的朋友说,我一定要把水杯取上来。我一看被两块石头夹住的水杯,可怜巴巴地蜷缩着,睁大求救的双眼注视着我。我非下去不可。朋友们就和我手拉着手,构成一条手的链条——我下到那危险的境地,取回了水杯。我把水杯再举高了一些,左手指着水杯上一个豆粒大的伤疤说,水杯虽然捡回来了,却落下了一个伤疤。这个水杯,水杯上的伤疤是不是故事?我能听见,大学生们的目光像麦苗拔节发出的声响,投向了我手中的水杯。
我说,只要同学们打开想象的天窗,故事就会和水杯中的水一样,流进你的肠胃,滋润你活跃的脑细胞,使想象飞驰,诞生一个生动的故事。我说,如果要我构架一个故事,这个故事会像箭一样射出去,射向遥远的内蒙古大草原。故事的主人公是家在南方的一个年轻人,年轻人独自一个人去草原上写生(他学习画画儿)。由于没有经验,他被大风雪围困在大草原上了,在生命受到威胁的时候,草原姑娘和她的家人救下了这个男孩儿。假如,这个水杯就是年轻人回南方的时候,草原姑娘送给他的。年轻人记住了草原姑娘高挑的个子,优美的长腿,浓密而发光的头发,记住了她有点粗糙的脸庞和男孩子一样的笑声。可是,这个草原姑娘如同草原上的蓝天白云,飘忽不定,两个人几年间没再见面,而年轻人将姑娘送的水杯丢掉了,又捡回,捡回来,又丢失了……还没等我再讲下去,一个女大学生站起来说,你讲的这个故事太老套,没有新意。其实,有许多细节,我无法讲述。我说,我不过是抛砖引玉,启发同学们,我是说,一个水杯也会产生故事。
坐在前排的狄仁大概觉得,学生的提问使我尴尬了,难堪了,他走上来,半趴在讲台上,对着话筒说,达诺老师不是来给同学们编故事的,他只是在引导大家。我给狄仁摆了摆手,示意他不要掺和。我说,这位同学还有什么问题吗?
女学生又站起来了,她说,假如那个男孩儿是你,也在爬华山的时候把草原姑娘送的水杯掉在了万丈悬崖之下,你会怎么样?虽然,这个女大学生的声音如春雨一般滋润,但语气坚定不移,烈日一样,直直地烤着我。
我会怎么样呢?我会下到悬崖之下把水杯拾回来吗?这是不可能的事情,我一时语塞,便说道,我还没有那么想。
女大学生说,老师,我想,假如水杯掉落在万丈悬崖下,它就会飞呀,飞呀,不知疲倦地飞,它会驾着一片白云,飞向南方,飞到你身边。女大学生的声音如青草一般,在草原上生长,而这座教室就是内蒙古的大草原。
我被女大学生丰富的想象力感染了。我能感觉到,女大学生口中会飞的水杯还蕴含着另一层含义。我给女大学生说,你很有想象力,按照你这个思路去构想,这个故事进展的空间会更广阔。小说就要这样写。
由于和大学生们的互动,教室里的气氛变得很青春,有了鲜活的味道。我从水杯的故事中走出来,继续给大学生们讲述小说本体论,包括时间、空间、结构,等等。
在接下来的讲述中,我竟然有了两次口吃(这是从来没有过的事情),我发觉,干扰我的是我的水杯(也许水杯的故事依旧缠绕着我)。我拿过来水杯,打开,抿了一口(其实,我口不干没有喝水的欲望),我借此机会,将水杯搁置在讲台下面(座椅旁边)。可是,我的思绪还是不能集中,还说错了一句话(我已明显感觉到,我背负着水杯的故事,它在触动我的心)。我又把水杯从讲台下面取上来,为了遮掩我的慌乱,我打开水杯,又抿了一口。我将水杯又放到原来的地方,我把目光捋直,两手放在讲台上,如作工作报告一样,直视讲台下面的大学生,尽量不叫水杯进入我的视线。
我总算结束了两个小时的讲课。
不知是狄仁的安排,还是大学生真的崇拜小说作家,我一走下讲台,学生们围上来要和我合影。有两个女大学生分别挽住了我的两条胳膊,尽管,她们的举动很自然,也很晚辈,我却仿佛陷入到了一个结构混乱的故事,我的动作机械,表情木然。我觉得,指挥我的是故事,我只能被故事牵着,走向结尾。
合影一毕,我如释重负,走出了教室,上了小车。
小车驶出古都学院大约十多分钟,我突然发觉,我的水杯不见了。我朝小车司机喊,停车!快停车!小李一边减速,一边问,达老师,怎么了?我说,我忘了带上水杯。小李头也没回,他坚定地说,你上车时,我看见你抱着水杯,咋能说忘了呢?你在座位上找找。我不相信我自己。假如我将水杯带上了车,为什么找不见呢?后排座位前后左右我找遍了,不见水杯的踪影。小李一边将车向停车道上缓慢地开,一边证据充分地说,我看见,出了校门,你还打开水杯,喝了几口呢。过了一个十字路口,小李将小车停在了一个停车牌下。我下了车,小李将坐垫搬起来,在车内找了个遍,每个角落小李都用眼睛扫荡一番,还是不见水杯的踪影。车内的座椅垂头丧气,好像冤枉似的叹气。这简直成为怪事了,小李也觉得蹊跷。
小车再次开进了古都学院。
我急匆匆地走进了教室。刚才听课的大学生们还没有离开,狄仁不知又给他们讲什么。大学生们睁大惊愕的双眼,在我身上探寻——好像我又把什么故事带来了。狄仁大概一眼读出了我脸上的焦灼不安,他从讲台上下来,拽住我的衣袖,把我拽到了講台下面,距离教室的铁门只有一步远的地方,压低声音说,老兄,出啥事了?我说,水杯,水杯,我是不是把水杯忘在讲台上了?狄仁果断地说,没有呀,我上了讲台就没见你的水杯。狄仁把目光抬向讲台,不信?你看。我向前走了两步,讲台上只有一个话筒,只有两根半截子粉笔(可能是狄仁在黑板上刚才写什么了)。瘦小的讲台如同从铁犁上卸下来的耕畜,疲惫不堪地卧在那里。狄仁说,不就是一个水杯吗?我叫学生去办公室给你拿一个。我说,我不要你的,我要找到我的,你问问,哪个学生捡到没有?狄仁说,这样不好吧。狄仁一看我没吭声,也许,我脸上的焦灼不安已升级成为无言的痛苦状了。狄仁趴在讲台上,对着话筒说,哪位同学捡到了达诺老师的水杯,送到讲台上来。狄仁连说两遍。狄仁好像不是在寻找一个物件,而是制造了一起冤案。教室里的气氛很肃穆,我似乎能嗅到愤懑的气味。一个男生站起来说,达诺老师离开讲台时,手里拿着水杯,我看见了。男生的嗓门透出了一点女腔,有些尖,有些重。一个女生走到讲台跟前来,把手机中的照片翻出来,叫我看。我一看,水杯确实捏在我的手中(这个女生确实是挽住我右胳膊的那一个),她胖胖的,嘴唇有点厚。没错,照片中的我,两条胳膊被挽着,右手紧紧地捏住雪白雪白的水杯(好像紧握自己的生命一样,我仿佛被两个公安干警架住,去法庭上接受审判)。我无话可说了。狄仁说,你先回吧,我改天送你一个水杯。我被狄仁送出了教室,狄仁说,不要为水杯煎熬了,能值几个钱?我说,不是钱的事。狄仁笑着说,怎么,这水杯有故事?哪个女弟子送的?我说,不论有没有故事,它是我的物件嘛。狄仁说,你回吧,我还要给学生们再说几句。什么大不了的物件,一个水杯,再别作践自己了。我只好说,你进去,我再找找看。
我怏怏不乐地离开了教室,怏怏不乐地离开了古都学院。
手中没有了水杯,小车里似乎也空旷了。我也想不通,手中的水杯怎么会不翼而飞呢?果真如那个女生所说,它有翅膀,会飞起来?我在记忆里翻寻我离开讲台、离开教室的全过程,记忆旋转着,飞动着,翻滚着……从我离开小区到古都学院,到进了教室讲课,到讲课结束,水杯一直在我的身边,在我的思维中,在我的头脑里,怎么说没就没了?如狄仁所说,它固然只是一个物件,可它搅动得我心神不宁。
小车仿佛在磨道里戴着眼罩的老驴,步子迟钝,笨拙。我问小李:快到了吧?(我很少来长安区,再说,天黑尽了,尽管灯光很自信,很稠密,我在车内,还是分辨不出行走到了什么地方)小李大概感觉到了我的茫然、不安,说道,达老师,走了一大半路了,你困乏了,就躺在座位上。我说,不,我一点也不困。我的双手在座位上盲目地摸,摸,试图叫水杯回到我的手中(我的举动也许是潜意识)。不知是小李从后视镜中看到的,还是感觉到我在寻找什么,他说,达老师,后边的车窗下有两瓶矿泉水,你打开喝。我急忙说,不喝,不喝,口不渴。
小车一进北郊,我的目光明朗了,我朝车窗外面一看,小车已上了太华路,距离我居住的小区只有三四公里路程了。这时候,小李喊一声:达老师,水杯不是在你手里吗,你怎么说丢失了?小李那一声锐叫,将我叫醒了,我觉得,手中确实有毛茸茸的感觉,有温润的感觉。是的,水杯在我的手中,它倚住我的肚脐眼,如同恋人偎着我,深情脉脉。当我在座位上坐卧不宁的时候,一双手乱摸;摸着,摸着,水杯到手了(连我也十分惊诧)。
到了小区门口,我吩咐小李停下车,不进去了。我拉开门,下车的时候,小李叮嘱我:达老师,把你手里的水杯拿好。我说,到家了,丢失不了,你快回去吧。
回到家中,妻正在看电视。是妻的一句话提醒了我:我记得,你出门的时候,拿着你的宝贝水杯。咋空手回来了,水杯呢?我发觉,我的手中确实没有水杯。这是咋回事?水杯忘在了小李的车上了?不,我没有健忘,也不是阿尔茨海默病患者,我的记忆如三月的青草一样鲜嫩。我记得下车的时候,小李还提醒我,要拿好水杯。我不相信自己了,我觉得,自己是自己的陌生人。我还是给小李拨了电话。果然,小李在电话中说,你下车的时候,一只手拿着水杯,一只手拉门,水杯绝没有落在车上,你再找找;你们小区门口有两个监控,你可以在监控中看看。我说,我也记得,我是拿着水杯下车的。我再找找。
我重新换上鞋,下了楼。
小区西门距离我居住的十五号楼仅仅六百五十六步(我无数次地用脚步丈量过),即使我丢失了水杯,也在这六百五十六步之内。我下了四楼(总共只有五层),一路寻找,我能清晰地看见,我的脚印重叠在这六百五十六步的脚印上;我能清晰地看见沉重的、轻松的、歪斜的、焦躁的、端庄的脚印重叠在我的脚印上。灯光下,六百五十六步之内的每一寸地板、每一片落叶都被我审视了一遍,就是不见我的水杯。我失望至极。
我不甘心就这么丢失了我的水杯,已经到家了,怎么会丢失它呢?我再次上了楼,铺开纸,写了一份“寻物启事”,贴在了小区门口。我承诺:假如有人捡拾到我的水杯,归还后,重金酬谢(水杯原有价格的十倍)。走到十五号楼跟前,我一抬头,惊奇而兴奋:我的水杯在五楼的楼顶上,雪白雪白的,如闪爍的太阳光,那光线十分刚毅,仿佛在呼唤我。我听见了水杯发出如流水般的淙淙的响声。我气喘吁吁地上了楼,给妻说,水杯找见了。妻问我:在哪里?我说,在楼顶上。妻说,你没说梦话吧?我说,你不信?咱下楼去看看。我和妻下了楼,朝楼顶上看,果然,我的水杯安详地站立在楼顶上,站立在寒夜之中,雪白雪白的,像我读过的经典小说一样吸引着我。我要当即上到楼顶去取我的水杯,妻拦住了我:你都五十多岁了,晚上还敢上楼顶?发了昏,栽倒了咋办呀?既然它在楼顶上,明天上去取也不迟。妻说得也有道理:煮熟的鸭子还能飞?我没敢上到五楼的楼顶去。
一个晚上,我在床上辗转反侧,为那个搁置在楼顶上的水杯而思虑:假如谁爬上去拿走它呢?假如风刮走它呢?假如……我被诸多思虑折磨了一整夜。
天刚亮透,妻和我一同上到了五楼的楼顶(妻担心我的安全)。果然,水杯不见了。楼顶上除了几个太阳能热水器,什么也没有。我未免要抱怨妻(不让我当天晚上去楼顶),妻反而说,也许咱们眼花了,看走眼了,楼顶上就没有放水杯,你就不想想,你的水杯怎么会到楼顶上。
两天后,妻给我打扫书房,她惊叫着跑到客厅,给我说,老头子,水杯在哩,在你书桌上。我和妻走进书房一看,我的水杯确实放置在案头(我一贯放置水杯的地方)。我看了一眼水杯,摇了摇头——它果真如大学生虚构的故事——飞回来了?我没有在生活中,我只是在故事中。
这是故事 ,不是生活。搁置在我案头的,不是水杯,是故事。
去的时候,达诺就将水杯端在手中。达诺的朋友狄仁是古都学院中文系的主任。狄仁邀请达诺去给大四的学生讲授小说创作课……
责任编辑 张 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