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京居民消费结构演进趋势和政策选择

2020-03-27 08:05李珊珊
中国国情国力 2020年3期
关键词:居民消费经济体消费

李珊珊

消费是经济运行的“稳定器”,已连续12年成为北京经济首要动力。2011年,消费对经济增长的贡献率达到80.4%,之后每年稳定保持在65%以上。然而,“十三五”以来,消费的增长动力明显减弱,北京最终消费支出对地区生产总值增长的贡献率从“十二五”的70.3%下降到65.9%。其中,推动消费增长的主力军①居民消费年均增长5.6%,比“十二五”年均增速回落3.5个百分点,对地区生产总值的贡献率从47.0%下降到39.0%。系统分析来看,消费需求接续不足不仅表现在局部和当前,还存在历史和现实等多方面影响,需要长远规划,分类施策,有效释放消费潜力。

消费阶段从基础消费向品质、服务消费升级

根据罗斯托经济成长阶段理论,改革开放以来,北京经历了起飞创造条件(1978-1997年)、经济起飞(1998-2003年)、走向成熟(2004-2008年)、大众高额消费(2009-2013年)和追求生活质量(2014年至今)五个发展阶段(见表1)以及消费放开、消费繁荣、品质消费三次消费升级,并呈现出不同的消费特征。2014年,北京进入到消费发展的较高层级:追求生活质量阶段,约晚于英、美、法、德、日、加等发达国家30年左右。根据消费结构层次的提升,北京居民经历了三次消费升级:

1.第一次消费升级是消费放开时期(1978-1997年),经历了从消费不足到放开消费的体量升级过程

这一时期,居民消费水平实现从“百元”到“千元”的量变,城镇和农村居民年人均消费支出呈现两位数增长,分别达到16.5%和15.1%。吃穿等生存型消费从百姓消费的绝对内容向主要内容转变。城镇、农村居民吃与穿占全部消费支出的比重分别从1978年超过7成分别下降到1997年的55.3%和54.5%,恩格尔系数也从1978年的58.7%和63.2%分别下降至1997年的43.7%和44.7%。

2.第二次消费升级是消费繁荣时期(1998-2008年),百姓消费层次向满足更高需求的发展型消费提升

表1 消费发展阶段划分 单位:美元

这一时期,以交通通信类和医疗保健类为代表的发展型消费支出明显增加,城镇、农村居民两项支出合计占比分别提升了10.7个和11.7个百分点。城乡居民物质需求逐步得到满足,发展型消费需求开始显现,居民消费结构逐步优化。

3.第三次消费升级是品质消费时期(2009年至今),居民消费需求趋向于品质化、专业化、个性化和便利化,高档耐用消费品和享受型服务需求活跃

这一时期,居民消费看重消费产品、服务的综合水平,需求趋向于品质化、专业化、个性化和便利化,高档耐用消费品和享受型服务需求更为活跃。如北京城镇居民每百户汽车拥有量从2009年的30辆跃升到2018年的52辆,健身器材、中高档乐器和空气净化器进入百姓家庭,观影、旅游人次大幅提高。居民品质消费意愿高涨、收入持续提高以及国家政策鼓励共同推动了教育文化娱乐等行业蓬勃发展。

从消费发展进程看,伦敦、巴黎、纽约和东京等城市在大众高额消费阶段后逐渐发展成为国际消费中心。消费成为推动经济发展的主要动力。这一时期,西单、王府井与国贸等传统商圈通过升级改造、新业态入驻持续增长,三元桥、三里屯等中高端消费商圈蓬勃发展。中等收入群体对中高端商品和服务的需求带动全社会消费持续升级,消费资源日益集聚。北京迎来建设国际消费中心的重要机遇期。

居民消费“大而不强”

1.北京居民消费率低于同等水平经济体

从最新数据看②,北京居民消费率距离发达经济体(稳定在60%-70%的水平)仍有较大的差距,分别低于美国、英国27.7个和24.6个百分点。同时,低于文化、消费背景相似的日本、中国香港等东亚经济体20余个百分点。居民消费相对不足是导致消费率偏低的主要原因。

表2 不同收入国家的居民消费率变动情况 单位:%、美元

表3 消费性支出结构国际比较 单位:%

从动态变化的角度进一步观察,北京居民消费率低于相同发展阶段经济体平均水平。2017年,北京居民消费率与同等发展水平国家③的差距有所缩小,从1980年相差35个百分点下降到14个百分点(见表2)。

2.居住和发展享受型消费与同等水平经济体差距较大

从消费结构阶段性变化规律④来看,食品烟酒、衣着等基础物质消费占比缩减,教育文化娱乐、交通通信及医疗保健等升级服务消费的占比不断攀升(见表3)。服务消费成为消费热点。在追求生活质量阶段,以服务性消费为主的支出(其他项)成为居民生活的重要需求,占比高达34%;改善住房需求的居住支出位列第二梯队,占比18%;医疗保健、教育文化娱乐等消费的重要性进一步增强,占比较大众高额消费阶段提升了4个百分点;衣着在居民消费支出的占比最低,仅有5%。

从截面数据对比来看,在人均GDP两万美元时期,北京居民消费结构与相同发展阶段的经济体存在一定差距。一是住房消费占比明显高于其他经济体。观察主要发达经济体消费结构数据,住房消费占比分布在14.6%-20.8%区间。北京居住支出占比高于相同发展阶段经济体10余个百分点。对主要经济体统计口径进行一致性调整⑤后,北京住房消费依然高于类似发展阶段经济体10个百分点左右,对消费存在挤出效应。二是发展享受型消费⑥支出明显低于其他经济体。北京发展享受型消费支出占比接近4成(38.9%),低于香港2.6个百分点,低于美国19.0个百分点,为美国、日本等发达经济体的7成左右(见表4)。

表4 同等发展水平经济体消费结构数据 单位:美元/人、%

3.城乡二元消费结构差异明显

城镇居民消费阶段领先农村居民。在摄影、娱乐健身及高端电子产品等享受或娱乐型产品升级成为城镇居民消费主流的同时,汽车、彩色电视机、冰箱、空调和移动电话等城镇家庭的耐用消费品依然是农村居民消费的热门产品。按照罗斯托经济成长阶段划分标准,城镇居民的实际消费水平已经进入了追求生活质量阶段,农村居民消费仍处于高档耐用消费品需求阶段,也就是大众高额消费阶段。

综合来看,北京居民消费面临“大而不强”的局面,正处于转型升级的关键期。虽然北京进入消费较高层级,迎来建设国际消费中心的重要机遇期,但居民消费率低于同水平经济体14个百分点左右,消费结构与同水平经济体存在差距,居住消费高于同水平经济体,发展享受型消费低于同水平经济体,城乡消费结构尚不均衡。

基于微观截面数据的居民消费影响因素分析

1.北京居民消费财富效应的实证分析

国家统计局北京调查总队利用2018年住户调查的10000个样本建立模型,分析收入结构、家庭资产等因素与消费的关系和特征变化。模型用消费支出作为被解释变量,选用家庭可支配收入、财产净收入、住房资产价值等指标作为解释变量,建立计量模型分析居民的可支配收入、财产净收入与消费支出之间的关系,经济学解释如下:当可支配收入增加1%,引起消费需求增加0.7027%;住房资产价格上升1%,引起消费需求减少0.0435%;财产净收入增加1%,引起消费需求增加0.012%。从长期看,可支配收入是决定居民消费需求的主要因素,住宅资产与消费支出是负相关关系,财产净收入与消费支出是正相关关系。

2.全民消费背后蕴藏的人群选择

考虑到不同收入阶层居民消费行为的异质性,模型进一步从家庭人口总数、户均年龄以及受教育年限等变量考察不确定性、流动性约束和消费习惯对居民消费行为的影响。采用静态截面方法进行扩展分析发现:从模型的估计结果来看,随着变量的增加,财产净收入、住房资产和可支配收入的显著性和符号都是稳定的,并没有出现很大的变动。家庭的异质性特征对消费影响显著:一是人口年龄结构变化对消费结构有显著影响,主要是少儿抚养比下拉居民消费。由于教育、医疗抚养成本较高,当抚养费用的消费增量超过因孩子减少而增加的储蓄量时,居民消费将有所下降。二是消费对教育背景具有敏感性。受教育年限越长,其积累的财富越多,消费支出也就越大。三是居民平均消费倾向对消费支出的影响为正且显著,消费一阶滞后项系数显著为正,说明家庭消费行为具有惯性,居民去年的消费倾向对今年的消费倾向具有显著影响。

政策建议

1.顺应趋势,培育发展国际消费中心

一是消费渠道国际化。加快搭建内外融合的国际消费平台,提升进口商品和服务品质,营造多样化消费融合互动、共同发展的良好生态。二是消费监管国际化。加快制定完善共享经济、消费金融和在线购物等新兴行业的行业标准和质量监管体系,探索国际通行的负面清单制度,探索建立“吹哨人”⑦制度。三是公共设施国际化。加强高水平全天候城市公共交通体系建设及相关市政、服务设施配套,推动综合性交通枢纽建设和城际间轨道交通建设,为夜间经济提供安全便捷的出行保障。四是消费人群国际化。进一步实施“放管服”改革,不断提高口岸通关效率,扩大国际游客退税试点范围,进一步简化退税程序。

2.精准施策,区别对待中高低收入人群住房消费

一是搞好政策性住房建设,健全公租房监管机制,降低公租房户均建筑面积,提高公租房普适性,为低收入人群住房消费减负。二是适度发放消费补贴。在经济低迷时期对老年人群、低收入人群采用直接发放消费补贴的方式鼓励居民消费。三是鼓励中高收入人群实现改善型住房需求。建议相关部门相机调整普通住宅认定标准、适当放宽住房贷款金融门槛,发挥市场在资源配置中的决定性作用,引导房地产市场健康发展。

3.找准方向,发展文化、商业与旅游融合消费

一是加快形成文商旅融合的夜间消费聚集地。推动夜间经济融合发展,实现夜间消费与城市文化、历史文化、城市特色等深度融合,打造地标性夜生活集聚区。二是结合北京功能定位、资源禀赋和“游购北京”“品味消费”“夜游北京”系列促消费方案,策划北京现代文化气息和古城底蕴结合的文化、体育、影视及假日休闲精品游路线,创造性地揉合娱乐业和零售业,构建吃、玩、购、享综合服务为一体的消费链条。

4.关注少儿,加强教育医疗保障供给

少儿教育、医疗的高抚养成本客观上降低了家庭消费。因此,需要更大范围更高层次统筹建立适合市情并且可持续的保障模式,从少儿人口消费环境以及商品和服务供给侧层面深入改革,引导各类市场主体增加教育、医疗供给,逐步实现城乡儿童保障的全覆盖和规范化管理,降低抚养支出,顺应消费需求,从而使居民家庭可以真正将消费潜力转换为消费能力。

5.渠道下沉,推进农村耐用消费品消费升级

一是加快推进“家电下乡”“汽车下乡”实施步伐,对远郊区户籍农村居民汽车消费者适当放宽准购权限。二是避免偏远郊区快递“二次收费”增加群众负担。通过更加合理的商业网点布局和现代流通方式运作,鼓励渠道下沉,将物流配送服务进一步向农村延伸,提高农村居民消费的便利性。

6.政策助力,引导城镇智能消费

一是加强新旧融合的新型消费载体建设。推动传统消费场所向场景化、体验式、互动式综合体等方向转型,形成商业综合体、消费体验区等新型消费载体。二是加强产业引导扶持,出台智能消费行业鼓励目录,降低智能产品消费成本。三是举办智能消费推介会,鼓励个性化、小众化、高端化需求,引导更多民众参与智能消费体验,扩大智能消费受众群体。四是通过对智能产品提供节能补贴等方式,鼓励消费者提前淘汰能耗高、安全性差的产品,加速更新升级,置换新的市场空间。

注释:

①最终消费包括居民消费和政府消费,居民消费比重基本稳定在68%左右。

②数据来源:《国际统计年鉴》(2018)。

③由于国际大都市消费结构的明细数据可得性不强,采用Selvanathan 提供的国家(地区)明细数据与北京数据进行比较。

④根据世界银行2018年7月1日公布的最新标准,低收入国家为人均GDP小于995美元,中等偏下收入国家为人均GDP在996美元到3985美元区间,中等偏上收入国家为人均GDP在3986美元到12055美元区间,高收入国家为人均GDP大于12056美元。

⑤由于20世纪80-90年代虚拟租金核算尚未纳入“居住”项统计,文中考虑统计口径、统计方法的差异,根据相关文献估算结果对北京“居住”消费比重进行调整。

⑥发展享受型消费包括教育文化娱乐、交通通信、医疗保健、生活用品及服务、其他用品及服务。

⑦吹哨人,即内部知情人揭发举报违规违法线索。这一制度起源于19世纪美国食品药品安全领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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