停靠在港口的木帆船
海上的木帆船
“你会听见风的声音。”水手站在船桅上,金色的头发在阳光下闪闪发亮,他光着上身,满身健硕的肌肉,一副实实在在的维京人模样。他嘿哟嘿哟地拉动升起的白帆,对我们吼道:
“嘿!我们是风的猎手。”
“Ahoy!”金发碧眼的水手用中世纪航海语言向我问好。他伸出比我脸还大的手,一把抱住我跨过船沿,高举过头把我运到甲板放下。
这艘来自爱沙尼亚的木质帆船建造于1925至1927年间,经历了战火洗礼、年久失修后,它在21世纪初被重新修复,满怀着上个世纪的航海理想,在今天现实的世界航行。历史没有给这艘船留下沉重的灰尘,但它却保留着手工时代造船的朴质,散发着海水浸淫的咸涩味道。
我不好意思地赶紧道谢,他转手抓住啤酒瓶子,埋头大饮。擦了擦脸后,他才红光满面地对着我仰面大笑,拍着我的肩膀说:
“Ahoy!欢迎上船!”
5年来的每年夏天,作为唯一的中国人,我跟随一群来自欧洲各国的戏剧艺术家与爱沙尼亚水手们,搭乘一艘建于1927年的百年木帆船,航行在波罗的海至地中海的各个岛屿与城市,以古希腊史诗《奥德赛》为名,搜集街头巷尾的民间传说,做戏剧表演。
我们的船名为Hoppet,在爱沙尼亚语里意为“希望”。整个爱沙尼亚,现在只有6艘这样的帆船,并且都属于海洋文化文物保护的对象。在许多著名航海博物馆里,都收藏有Hoppet的资料。据《大英百科全书》记载,安德鲁,罗宾逊于仃13年在马萨诸塞州的格洛斯特建造了第一艘双桅纵帆船( schooner),当时有人称赞:
“看,她在水面上飞(Ohhow she scoons)!”Scoon是一个苏格兰词语,意为在水面上跳跃,于是罗宾逊将这类船命名为schooner。
十几年前,爱沙尼亚一家独立机构收购了这艘老帆船,并请来专业团队开展修复工作,然后又找来资深的船长和水手驾驭它。Hoppet -直在参与各种艺文活动,这艘船搭乘过数不清的特别乘客,包括参加电影节首映式的导演和公益教育项目里的乡村孩子。Hoppet在北欧名声大噪。记者常拍到晚间时分的Hoppet,夜幕降临,而船上仍然灯火通明开音乐会。因而这艘船又被称为“流动的盛宴”,就像海明威笔下的巴黎。
船上的水手个个性格直率,高大壮实,红颜金发,眼睛闪闪发亮,一副不与世俗同流合污的劲儿。我问他们从哪儿来,他们都会大笑,自称“维京人”。
8—11世纪,维京人活跃在波罗的海、斯堪的纳维亚区域,他们是探险家、武士、商人和海盗。欧洲这一时期被称为。维京时期”,是欧洲古典时代和中世纪之间的过渡。维京人是著名的航海家,他们在昔德兰群岛、法罗群岛、冰岛、格陵兰岛,都开拓了殖民地。在史诗魔幻电影中,常常能看见维京人的彪悍形象,他们戴着动物角的头盔和金属盔甲。如今维京人已不复存在,但在波罗的海的航海文化里,还留存着属于维京人的精神:嗜酒、真诚、直率、野蛮、血性。
老帆船高30米,长26米,宽约10米。这艘中型帆船最多可容纳30人,空间被极为高效地利用。在船舱内部,床铺、桌子、板凳下方全部做成收纳柜,以储存必要物资。我们和水手都睡在甲板下的船舱里,8个大小不一的房间都由简易木头做成的上下铺组成,狭窄的空间大约有2-3平方米,可以睡2-3人,下铺的床板可以打开作为储物柜用。如果是两人合住,必须一人先进房间躺在床上,另一人才能侧身进来。如此狭窄,除了睡觉没人会待在里面。
只有船长的“豪华”房间在甲板上。8平方米的屋子有两张单人床,其中一张属于熬夜航行的水手,房间内还有办公桌,甲板上也有船长专属的洗手间。
不到半个钟头,我们一行人就和水手喝上了。他随即告知我们船上的规矩:马桶不能丢纸,每天必须打扫卫生,夜航时要轮流值班;每个人都是平等的,但是先要听船长的,船长第一,然后才是上帝和法律。
我们面面相觑。水手却一本正经地说:
“欢迎来到海上世界。”
如果你启程前往伊萨卡
但愿你的道路漫长
充满奇迹,充满发现
但愿你的道路漫长
但愿那里有很多夏天的早晨
当你第一次停泊在陌生的港湾
你会拥有许多灿烂的早晨,多么愉悦,多么欢欣
请永远记住伊萨卡,记住那才是你的目的地
千万不要匆匆赶路
最好是走上很多年
最好当你抵达时,你已白发红颜
到达伊萨卡不会让你盆满钵满
然而旅途本身已让你富有丰盛
——《伊萨卡岛》康斯坦丁,卡瓦菲斯(Constantine Cavaf)
18岁,当大家忙着准备高考,我在偷偷看课外书,第一次读到这首诗,就激动地抄写在日记本上。那时我并不知道《奥德赛》,不知道希腊史诗,也不知道莱斯特律戈涅斯巨人、独眼巨人、波塞冬海神。我只知道,漫长的道路、夏天的早晨在心中留下浓墨重彩,关于远方与冒险,关于成长和发现。
对于一个在小城读高中的中国女孩,这首诗给了我做梦和尝试飞翔的勇气。《奥德赛》是由游吟诗人荷马唱出来的希腊史诗,讲述奥德修斯在特洛伊战争后返家的故事。
奥德赛,原本字义就是漫长且曲折的冒险。伊萨卡是我来欧洲的原因,但正如这首诗所说,
“千万不要匆匆赶路,最好是走上很多年”。过了许多年,我在世界的许多地方开始了我的奥德赛、开始了属于自己的旅途。
20岁,一个人搭车40个小时到达老挝。第二天,钱被偷光,靠吃青年旅社的免费早餐舌了下来,瘦了10斤。引岁,在印度NGO工作,在乡村孤儿院给一群感染HIV的小朋友上课。22岁,被法国美院录取,坐了一星期的火车,穿过西伯利亚,搭车到达法国。我们搭了德国哲学教授的复古车、清洁工的面包车、心理医生的豪华车、女学生的二手车、一群嬉皮士的破房车。睡在贝加尔湖的帐篷里,无数陌生人家里的地板、沙发、阳台上。走了11940公里后,我们用傻瓜相机拍了一部弱智欢乐的小纪录片。
第一次听说Hoppet的旅程时,是我人生最惨的时刻。那时我家刚刚经历了巨大的经济变故,我变得一无所有,生活发生了360度的大转弯。我住在郊区一个9平方米的小房子里,同时做N份工作,每天愁苦着这周赚的钱够不够买菜、交房租。我很绝望,突然失去经济支柱,我不知道自己还可不可以继续探索世界。也许,一辈子我都会被憋在穷苦的限制中。
直到2014年,在一个艺术节,我听到有人在介绍这个受到奥德赛启发的旅程。我要到联系方式,连夜写了一封2000多字、情书一样的自荐信。第二天,我就收到了回复:
“谢谢你的来信,我们没有更多费用支付给额外人员。”
作为一个额外人员,我用了近半年时间,打电话,写邮件,追在主办方的屁股后面,用蹩脚的英语说服他们。我甚至直接冲去主办方的法国办公室,恬不知耻地告诉大家我从小开始的天真梦想。最后打动他们的,不是我有多穷,而是我从中国到法国的故事。他们说:
“尔尼,我们相信的是同一个世界,那是一个自由的、开放的、没有边界、充满人情味的世界。”
项目方决定支持我3年航行的旅费,并邀请我作为艺术家上船,为此他们创造了一个职位,负责拍摄和记录这次航程。终于有一天,我收到一條手机信息,上面写着:
“尔尼,欢迎你上船,请记得带上一颗勇敢宽容的心。”
风暴来了。
船只左右摇晃,像地震。乌云密布,雨滴大颗大颗落下来,我在船舱里从睡梦中被摇醒,差点滚到床下,晕头转向,昏天黑地。
我面无表情地坐在船头。风吹得猛烈,海与船也更凶猛,它们一前一后地推进,我快晕倒了。船上所有的零件都被风吹着,风帆、麻绳、铁链、铁钩、木板、绳结……它们齐齐作响,愈演愈烈。
海浪很大,我晕船更厉害,五脏颠簸,胃伴随海浪疯狂地翻涌。太痛苦了,头脑胀痛,四肢无力,看着无边的大海,更觉旅途漫长,充满绝望。
水手在我面前坐下,他叫Udu。我裹着棉袄在海风中发抖,他光着上身哈哈大笑。Udu是这群水手中的开心果,总是笑看一切苦恼。
“好点了吗?”他看着我愁眉苦脸,跳起舞来,逗得所有人哈哈大笑。
我同几个演员抱在一起,大声歌唱。我们在茫茫大海孤立无援,也只能高歌一曲让周遭热闹一些。帆船左右近90度地翻转,帮我们打着节拍。波兰语、芬兰语、英语、希腊语、爱沙尼亚语、瑞典语、意大利语、法语和汉语,乱作一团。
水手喝着伏特加,在雷电交加的风暴里看着我们笑。
“要同风暴一起活着,而不是与之对抗。”水手告诫过很多次,“当你和海水一起活着的时候,你就不会害怕和难受了,因为你就是海洋,她摇晃,你也摇晃。”
深夜,海面逐渐平息下来,水手教我掌舵。我紧紧盯着眼前的雷达,水手说:
“尔尼,你要学会抬头看着星星。”我抬头,星辰漫天。“你要学会跟随着星星的方向航行,在古代,我们就是这么航海
尔尼在帆船上。
的。”水手指着天上说,
“看着这颗星星,这就是我们的方向。”
我们喝着啤酒聊天,水手Udu和我一起高唱着“哈库马拉塔塔”。Udu告诉我,他已经在这艘船上快10年了。每一天都像第一天那样陕乐。
我问他,那你做过其他工作吗?
Udu不太愿意告诉我,但喝了几口酒,又唱了几首歌,他告诉我:
“陆地上的我,那是很久很久之前的事情了。”在他变成水手之前,Udu在爱沙尼亚拥有一条街的夜店和赌场,自己也有几艘游轮。他的生意做得很大,后来还并购了烟草业,并在政府承担了一些角色。但这并不让他安心,他每天都很心急。
后来,生意不是很顺利。他在一次帆船比赛中看到Hoppet。
“那是一种无与伦比感觉,我当下就决定上船,后来船长也答应了,从此Hoppet就变成了我的家。”
“为什么是Hoppet?”我很疑惑。
“因为这艘船有一个善良的灵魂”,Udu告诉我。
凌晨3点,月亮变红,落入海中。这个时候,天空开始进入彻底的黑夜。漫天的银河触手可及,Hoppet航行在海面,和我们无比亲密。
2016年,我们从波罗的海航行到了希腊,并和船上的艺术家们一起来到难民营,做戏剧的艺术治疗。这里有一群来自阿富汗、伊拉克的年轻人,他们在战乱中失去所有亲人,独自一人逃难到希腊的难民营。一开始,许多人一声不吭,执着于过去的苦难。但当我们开始每天排练戏剧时,奇迹发生了。没有人再沉迷于不可改变的事情,他们都无比专注地去做他们可以改变的事情。甚至有一个小男孩告诉我,他以前每天做噩梦,梦见被追杀,最近他梦到自己梳着最酷的发型,骑着马从云上来,在梦里他变成了一个盖世英雄。
航行中的马戏表演。
其实快乐很简单,那就是去实现一个个小小的渴望,它们加起来,就会成为一条河流,你会感觉到无比地丰盛。不要着急。慢慢地,我们所做的事情会变成一个大雪球,伴随着时间,滚动向前,帮助你找到今生的使命。
4年前,一个夏日傍晚,在希腊的Skyros小岛,我们演出结束后,一位满头白发精神矍铄的老头子走上舞台。所有的演员与船员闻讯蜂拥而至,我好奇地问旁人,这是谁?一位意大利演员在我耳边悄声说:
“上周你不在的时候,他专程从遥远的城市来拜访我们。我们都不认识他,他请我们同船20多人去餐厅晚餐。听说他是一个船长,身世传奇,不简单的人呐。”
我朝老船长问好,他回过头来,笑呵呵地看着我。
“我是尼古拉斯。好几年前,我就知道你们的船,我给Hoppet号船长打过电话。这么多年后,我终于有幸来拜访。”尼古拉斯张开手臂欢迎着众人。他讲到人与人的相遇,是一种连结,就像帆船上的绳子一样。尼古拉斯用传统手工制造帆船,他一字一句地说道:
“在大海上,我们都得听从风的方向。也许这就是连结的地方吧,传统航海的文化传承。”
“你觉得自己在海上和在陆地上有什么不—样吗?”
“在海上,我一直在航海。在陆地上,我一直在造船。”
“造什么船呢?”我好奇地问。
“一艘在古代消失绝迹的帆船,曾经在地中海上盛行一时,现在已经不复存在。你知道,这艘船我已经造了15年了,按照古籍中记载的方式,去寻找一棵棵拥有各自名字与年龄的植被,以古代哲学家泰奥弗拉斯托( Theophrastus)处理木头的方式,去复活这艘不复存在的帆船。”
他手臂上有3个年代久远的刺青。“很特别的文身”,我說。
“嗯,意味着我过去的三个生命。一个是驾驶传统木制帆船航行七大洋,一个是骑着哈雷戴维森环绕世界各地的道路,一个是在非洲大战所经历的九死—生。”
“15年”,我问道:“为什么会花费这么长的时间呢?”
尼古拉斯告诉我,他用了10年去寻找与采集木材,遵循希腊古籍《植物志》的指引,并遵循以万物有灵、尊重森林与植被的方式去采集。在采集的过程中,他与树木一起生活,并对其种类与生态系统作研究,按照占星学中的观察,在一个特定的时间去特定的方向让植被倒下。尼古拉斯说:“孩子,你知道,这是一艘崭新的帆船,但我们在制造一个古老的灵魂。”
船上休息的人们。
我被尼古拉斯的故事感动,201 7年,我回到希腊和他一起造船。一个干净透明的傍晚,飞机降落在雅典机场,一个中国女孩为尼古拉斯而来,向他讨教古老的造船术。距离上次我们见面,两年过去了,许多事情在改变,但这个城市的夏日傍晚依旧透着温暖的湿度,我可以感觉到城市历久弥新的体温,我的眼角有些莫名的闪光。
第二天一早,我乘火车前往尼古拉斯的城市。火车缓慢进站,我看见尼古拉斯在站台的尽头朝我挥手。在不远处,海水扑打着码头,他的帆船在阳光中伸展着风帆。码头前的工作台上,摆着一盆罗勒,在希腊航海传统里,这种用于烹调的香草可以给水手带来好运。
“那时候没有人知道这艘船的名字,我利用现代技术绘制出它未被损毁的图纸。”尼古拉斯讲起自己如何开始用古法造船。公元前400年,来自希腊的亚历山大大帝打败波斯帝国阿契美尼德王朝文明,统治了犹地亚地区。希腊帝国在扩张,这艘船就参与其中。2400多年后,尼古拉斯在一本1835年的出版物上发现这艘船的来源。这本地中海帆船图册由当时的法国海军副将绘制,其中一张图纸和尼古拉斯手中的图纸一模一样。那位法国副将在图册中记录了船的形状、名字和种类。
艺术家与难民玩戏剧游戏。
尼古拉斯给这艘船取了一个崭新的名字,她的名字叫Medon Plioni。Medon的词根来源于美杜莎的神话传说,词源作为名词是国王的意思,而作为动词的时候是保护、统治、思考、冥想、研究的意思。馴oni源于希腊宁芙女神Pleione,她是帆船的保护者,也是海神Oceanus的女儿,创世神大地盖亚与天空乌拉罗斯的孙女。
Medon Plioni帆船的底材使用了松木,龙骨与主桅使用的是桉木和柏木,第一层与第二层的框架与地板使用的是榆木,绳索的锁具用的是白蜡木,船头用的桑木,盖板为橡木,船缘和艉板是核桃木。柏木和松木制成纵梁,白松木制成干舷板,柏木制成水下船体板,内部增援水道来自金合欢和刺槐,桅杆由柏木和云杉制成。
2018年,我在希腊待了几个月,和他一起学习造船。后来,希腊的媒体也来报道,一个中国女孩跑到希腊来学造船的故事。目前Medon Plioni只剩下船舱内部的制作,当我最近一次到达哈尔斯基的时候,她已经在海洋中扬起了风帆。
航海让我触摸到一个更广袤丰盛的世界,它源自我们每个人内心深处最真实的渴望——经历冒险,探索热爱。
在这个过程中,我遇到了很多危险和困难,有享誉世界的创作者来帮助我,也有来自家人的压力和打击。他们会和普通中国家庭的父母一样,担心我,怀疑我的价值,因为我做的事情,并不是那么赚钱。
我努力用实际行动去改变父母对我的看法。但有时候我也会感到迷茫。有一次妈妈来机场接我,她看到我很累的样子,对我说,尔尼,你也只是个普通人,只有两只手,两只脚啊。听到这句话,我一下就掉泪了。
有时迷路是一种必要,没有迷惘过的人,人生好像缺点什么。我曾经非常低迷,怀疑自己,一连好几个月都要哭到累倒睡着。这个时候,我会想起我的朋友们,那些难民营的孩子。他们失去一切,在异国他乡,成功的几率是那样微乎其微,是什么支撑他们熬过来的呢?
难民营里的孩子。
哈希姆是一个17岁的男孩,在逃离阿富汗两年后,他独自一人乘坐小船来到希腊。他在边境等待入境的通知,在难民营等待当地政府最后的决定。这是一段绝望的时间,特别是对于一个独自在异国他乡的17岁男孩。经历屠杀、轰炸和漫长的逃难路,哈希姆幸存下来,此刻却可能会被驱逐出境。他什么都没有,却仍然帮助我去翻译影片素材。
哈希姆说,他很乐意帮助我,帮助别人让他快乐。两年后,当我在巴黎遇见他时,他刚刚通过考试被索邦大学录取。我问他是怎么做到的,他说强烈的意志,相信你可以做到,相信世界会更好。
数年的航海历程中,我拍下了大量旅行素材,想将它制作成长片电影,未来希望可以在大银幕上与更多的人分享。我结识了许多世界知名的艺术家、音乐人和电影工作者,他们都来帮助我,和我一起创造。我也认识了许多一路逃难的难民孩子,还有600多位来自世界各地帮助我翻译影片素材的志愿者。
我們太多的人生活在陆地的世界里。大海是没有边界的,但是陆地充满了边界,充满了等级与阶级之分。在船上每个人都是平等的,因为这趟旅程不是为了你而创造的,而是所有人参与去创造的。
如果要说航海最大的收获,那就是我似乎遇见了世界上的每一个人,无论阶级,无论年龄,无论国籍…—每个人都有一个善良的灵魂,就像我们的帆船一样。
我将航海经历的故事,变成展览、艺术节、电影、书、建筑和文创产品。去年夏天,是我第一次招募成员和我一起去航海。这次航行中,我和高船比赛创始人与主席保罗,彼肖普( Paul Bishop)见面。高船是所有古代大型经典帆船的总称。高船比赛是世界最大的古代帆船友谊赛,来自几十个国家的上百艘古代帆船在海上扬起风帆,数干名年轻水手和传奇航海家族都参与其中。我与保罗一起商议,想在来年将高船比赛引入中国。
船上的水手,平时不是在大笑,就是在喝酒。
航海是一种古老的方式,用来发现世界、探索世界。但是,今天的大海上满是货轮和游艇。航海的神迹在消失,同样在消失的,是对生命无尽的探索与创造。
对我来说,这个世界仍然像孩子一样,充满奇迹,充满探索。一个神话般的世界,源自我们每个人内心深处最真实的渴望——对世界无尽的好奇、浪漫的冒险、探索的勇气、创造的纯真。我相信这个神话般的世界还活着,我相信我心中的奇迹还活着,我相信你心中的那个孩子还活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