敲不开的门

李秀芹

张老太爱张家长李家短地论人是非，儿子大富不随她，言语比金子还金贵。

大富41岁，当上了临镇的镇长。张老太就更不讨人喜了，一天到晚挪动着马扎，街头坐了街尾坐，论人是非的毛病没改，又添了新病，喜欢主动出击采访人家“痛处”。小镇上谁家有哪把“不开的壶”她也门儿清。

小镇人都怕了张老太，出门得张望几次，选好了路线，能避开张老太最好，否则被她逮住，一句话直捅你心窝。

老牛最怕张老太问他女儿找主了没，老李最怕问他小儿子找到正经工作没，老宗最怕问大胖领的那个女人进家没……但常在村里走，哪能碰不到张老太呢，一天碰到她3次她能3次问你，怕啥问啥，气得小镇人私下都咬着后槽牙说：“这个死老太太！”说完又觉得不妥，毕竟大富为人憨厚仗义，这些年没少为小镇人操心办好事。

大富上月突然脑干出血，离世了。小镇人哀叹之余，心照不宣地说：“这事千万别让张老太知道，经不起这个打击。”那段时间，小镇人像商量好了似的，走路故意打张老太眼前过，被张老太扯住，问东问西都行，就是别问她大儿子的事。大家都说了，能瞒多久算多久。

半年后，张老太很少出门了。老牛媳妇常去张老太家里玩，和她谈起自己的老姑娘，一脸愁容，张老太说：“缘分未到，莫急。”

老李妻推开张老太家门，说自己小儿子倒是脱离了传销组织，就是懒惰，还是没正经工作，张老太说：“人过四十，樹大自直。”

老宗家的去找张老太诉苦，家里那个混蛋儿子非要和那个女人结婚，张老太说：“感情好就行，孩子大了啥不懂？”

小镇人都说，张老太已经不是原来那个张老太了，还真有点不适应。

夜已深，唯张老太家闪着灯光，张老太从怀里掏出大儿子照片，一声“儿啊”未出口，眼泪已是一大把，“当初你舅舅当局长，有乡亲们托我找他办事，后被你舅舅好一顿数落，让我少领人走他的后门，我这才假扮了个丑角，让人厌弃，躲着走;自从你当了镇长，我更是越来越讨人嫌，你当官，没人从为娘这里敲开过你家大门。”

（秋水摘自《羊城晚报》2019年10月15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