发展现代服务业：界定、特征、分类与趋势

■文/张赤东（中国科学院科技战略咨询研究院）

建设现代化经济体系是党的十九大报告对我国经济发展的总体战略部署。现代化经济体系要求更加完善的现代化产业体系，不仅要有稳定的农业和发达的制造业，还要有高效、便捷的现代服务业。国际经验表明，依靠高端化、集群化、专业化和创新型的现代服务业推动农业、制造业转型升级，实现产业间的互动创新发展，促进产业迈向全球价值链中高端，是实现高质量发展的必由之路。

一、现代服务业的概念与界定

国外学者对于服务业的研究较早，1690年William Petty在《政治算术》一书中阐述了有关第三产业的思想。服务业概念最早即源于西方“第三产业”这个思想，西方很多经济学家从不同的角度对第三产业进行过分析，在不同程度上揭示过第三产业的经济范畴及发展规律。1935年，英国经济学家、新西兰奥塔哥大学教授埃伦·费希尔在其所著的《安全与进步的冲突》一书中明确提出了“第三产业”概念，并用于国民经济产业结构的划分，从而形成三次产业的分类法。

随后，著名英国经济学家克拉克于1940年逐步完善并普及了三次产业的分类方法，将第三产业部门统称为服务部门。20世纪60年代初美国学者Marchlup最早在其著作《美国的知识生产与分配》中首次提出了近似现代服务业概念，被译成“先进服务业”。20世纪70年代中期，辛格曼（Singelman）与布朗宁（Browning）在对服务业具体分类中，正式提到类似现代服务业的相关概念。国外文献提及“现代服务业”时一般用“新兴服务业”“生产性服务业”或者“知识性服务业”等概念代称，而且在西方服务经济文献中并没有直接定义现代服务业的范畴。

“现代服务业”概念的正式提出是在我国，最早出现在1997年9月的“十五大”报告中, 认为它是“在工业化比较发达的阶段产生的，主要依托信息技术和现代管理理念发展起来的，信息和知识相对密集的服务部门。”后来，在2000年10月中国共产党十五届五中全会关于“十五”计划的建议中也提出“要发展现代服务业,改组和改造传统服务业”。

2012年，科技部发布的《现代服务业科技发展“十二五”专项规划》明确定义现代服务业为：“以现代科学技术特别是信息网络技术为主要支撑，建立在新的商业模式、服务方式和管理方法基础上的服务产业。它既包括随着技术发展而产生的新兴服务业态，也包括运用现代技术对传统服务业的改造和提升。” 2017年，科技部发布的《“十三五”现代服务业科技创新专项规划》中，进一步将其定义为“现代服务业是指在工业化比较发达的阶段产生的、主要依托信息技术和现代管理理念发展起来的、信息和知识相对密集的服务业，包括传统服务业通过技术改造升级和经营模式更新而形成的服务业，以及伴随信息网络技术发展而产生的新兴服务业。”

二、现代服务业的基本特征

根据西方发达国家经济发展历程可以看出，伴着第三产业持续繁荣发展，其内部结构也得到了持续优化，作为对经济发展有着最大推动作用的现代服务业在第三产业中的占比有了较大增长，而且其增长速度不仅比第三产业增长速度快，更远高于整体经济的增长率。例如，Niles Hansen（1990）对美国主要地区与整个国家生产性服务业发展进行了实证分析，结果表明其在对人均收入的增加、劳动生产率的提升及劳动分工的扩张方面都担负着主要作用。

分析以美国为代表的发达国家服务业发展经验，可以初步总结出现代服务业的活动及发展呈现出的六个典型基本特征：（1）高科技性或高技术性特征。即科技含量高，服务方式或者服务手段广泛采用了现代信息网络技术。（2）知识性特征。即现代服务业可以为消费者提供知识的生产、传播和使用服务，使知识在服务过程中实现了增值，如教育服务、科研服务、文化传媒服务、专业技术服务、计算机软件应用服务等。（3）高收益性或高附加值性特征。即现代服务业不仅可以使服务过程产生知识和技术应用的增长效应，而且可以使服务过程产生服务的规模效应和个性化消费需求效应。（4）集聚性或集群性特征。即现代服务业的发展是各种服务活动和服务业相互分工、相互补充、相互融合、交互集群的结果。（5）高素质性特征。即现代服务业的从业人员大都具有良好的教育背景、专业基础知识和技术管理能力等，从而构成了现代服务业的核心能力和白领、灰领阶层的聚集区。（6）新兴性特征。即现代服务业是现代兴起的，或者通过创新活动而新兴的服务业，在发展进程上是继工业化产品大规模消费阶段之后才呈现出加速增长态势的服务业，或者由过去服务结合新兴技术演变而来的、具有巨大增长潜力的服务业。

从严格意义上讲，符合六个特征的称之为现代服务业。从广义上讲，同时具有两个或者三个即可以称为现代服务业，而这更适合于不同地区、不同阶段的实际发展情况，因而更切合实践。

三、现代服务业的分类

对于服务业的分类，早期大多根据克拉克提出的三次产业划分为基础。1984年联合国统计署第一次制定并发布国际标准产业分类(ISIC)，服务业分类才开始走向正规。随后，Signalman根据不同服务的特点、性质，将服务业分为生产者服务业、流通服务业、个人服务业和社会服务业四类。在此基础上，形成了现在世界各国通行的分类方法。而我国在制定《国民经济行业分类与代码》时更多参照的是联合国国际标准产业分类。

现代服务业是相对于传统服务业而言的，在我国现行的统计制度和对服务业的分类中，并没有“现代服务业”以及与之相对应的具体分类条目。自政府文件明确提出发展现代服务业以来，国内学者就现代服务业含义形成以下三个主流观点：第一，现代服务业即现代生产性服务业。由于生产性服务业在国内影响较大，持此观点的学者较多，其主要观点为发展现代服务业的本质是实现服务业的现代化，现代服务业特指经济在后工业化阶段所产生的现代生产性服务业。第二，现代服务业是以高科技为主的新兴服务业。第三，现代服务业是新兴服务业与经过现代技术改造后的传统服务业的总和。

以《国民经济行业分类与代码》为蓝本，我国学者根据自己对现代服务业的定义与理解，对于现代服务业分类研究主要分为两类分类方法：（1）单级分类法。如将现代服务业划分为七大类，信息服务业，现代物流业，金融业，电子商贸服务业，文化、教育、体育、娱乐业，知识、技术咨询业及创意产业，以及“适应居民生活水平提高所产生的高端消费服务业”。（2）多级分类法。如将现代服务业划为四大类，大类下设各行业：一是基础服务部门，包括通信服务和信息服务部门；二是生产和市场服务部门，包括金融、物流、批发、电子商务、农业支撑服务以及包括中介和咨询等专业服务部门；三是个人消费服务部门，包括教育、医疗保健、住宿、餐饮、文化娱乐、旅游、房地产、商品零售部门；四是公共服务部门，包括政府的公共管理服务、基础教育、公共卫生、医疗以及公益信息服务等。此外，科技部发布的《现代服务业科技发展“十二五”专项规划》中，将现代服务业分为生产性服务业、新兴服务业和科技服务业，也属于多级分类法。在其十三五专项规划中也同样提出要打造生产性服务业、新兴服务业、文化与科技融合、科技服务业四大产业链。

随着经济的发展，现代服务业功能特征不断演化，在国民经济中的地位和作用日益提高，有必要进一步整理划分，建立一个适合于政策制定与分析的分类方法。鉴于此，本文参考国际国内行业分类标准及相关研究成果，基于政策原理与实际实施特征，将现代服务业分为三个大类。

一是运用新技术或技术升级的现代生产性服务业。涉及生产和市场服务部门的金融、物流、批发、电子商务、农业支撑服务部门以及公共管理服务等。

二是经现代技术改造后的现代生活服务业。涉及个人消费服务部门的教育、医养保健、住宿、餐饮、文化娱乐、旅游、房地产、商品零售部门和“适应居民生活水平提高所产生的高端消费服务业”，以及公共卫生、医疗公共服务部门。

三是伴随信息网络技术发展而产生的以高科技为主的科技创新服务业。涉及通信服务和信息服务，研发、设计、知识、技术咨询业及创意产业，以及中介专业服务等。

四、现代服务业的发展趋势特点

经过多年的发展，伴随信息革命和网络技术以及经济全球化、科技全球化的飞速发展，当前现代服务业呈现出一些新的发展趋势。

首先，现代服务业内部结构不断升级优化并不断加速，彰显出了知识经济的巨大潜力和优势。一是经济全球化加速产业细化分工，极大地带动了对全球性流动的现代服务业的中间需求，促使现代服务内嵌于商品生产体系内而蓬勃发展，集中表现在信息服务业上，特征是与商品生产、流通和消费密切关联的信息搜集、识别、处理、加工、分析等需求带动服务业务的迅猛发展。二是随着产业结构变革和企业组织创新发展，企业管理与市场运作方式在信息服务推动下发生革命性变化，推动了专业分工基础上的一批新兴服务业的独立化发展，如业务管理、咨询、广告、研发、会计等，这些服务越来越需要专业知识、专业技能及其相关信息服务，同时通过开发使用不断进步的信息技术使服务业自身的生产率水平得到大幅提高，形成了现代服务业发展的“知识化”和“信息化”，在释放对自然资源需求的基础上极大地带动了社会财富的增长。

其次，现代服务业与制造业融合发展，加速制造业技术进步与效率提升。经济、管理及政策研究文献都指出一个重要趋势，那就是在现代经济发展中呈现现代服务业主导制造业的特征，社会经济活动发生了“以制造为中心”向“以服务为中心”的转变，很多学者将其总结为“制造业部门服务化”趋势。这有两个重要表现：一是制造业部门的产品是为了提供某种服务而生产的；二是随产品一同售出的有知识和技术服务。这实际上是由新科学技术发展推动的，特别是信息技术的发展及其推动的管理理念的变化，如企业对“顾客满意”重要性的认识等，制造业企业逐步认识到现代服务对降低成本、提高效率并提升竞争力的意义，越来越多地通过提供服务来増加新产品的价值，甚至转而集中去销售产品的功能或服务，成为一种新型的制造服务企业。特别是在美国，通用电器公司75%的利润定位于服务创造，IBM公司33%以上的收入源自它为硬件业务所做的基本服务，制造业65%的工作和76%的员工是从事研发、维修、设计等的服务工作，信息服务业、金融服务业、教育培训业、专业服务业、商务服务业等生产性服务业已成为美国的支柱产业，是制造业腾飞的“翅膀”“心脏”和“聪明的脑袋”，自然是经济增长的主要动力源。可见，现代服务业与制造业不再是简单的供应商和需求者的关系，二者逐步进入高度相关和互动发展的阶段，形成了复杂的产业互动和融合发展的创新新趋势。

最后，现代服务业是新技术或新科学发现应用的重要促进者。相对以往制造业而言，现代服务业对新技术或新科学发现应用的加速推动作用主要表现在如下四个方面：其一是，现代服务业是新科学发现成果或新技术最主要的直接或间接使用者，现代服务企业和个人对新技术的广泛性引入和应用创造了巨大的社会价值，让新技术的发明创造者在这种经济反馈中得到丰厚的回报，加速创新经济循环，对新技术带来的创新发展起到了重要的促进作用；其二是，现代服务业是新技术最主要的直接推广者，如研发服务业、技术咨询服务和技术支持服务业等；其三是，新技术创新需要现代服务为其导入市场需求的发展方向，现代服务业中的新的需求是新技术的用户反应，包括对现有技术研究和开发的批评与改进，对新技术的研究开发及优化升级的发展方向发挥了关键的导入作用，在服务中让二者形成良好的对接；其四是，现代服务业在服务过程中促进了多项技术及新技术相关各方（如研发者、开发企业、用户、中介服务等）之间的相互沟通和互动发展，形成了新技术后续研发完善及改进优化的创新合作平台，例如现代物流中对运输技术、仓储技术、信息技术、网络技术、管理系统（软件）以及运输交通工具（如电动货车等）等之间的运用与要求，必然促进相关交叉研发与技术创新及其应用服务的提升。

此外，现代服务业还呈现出与信息技术深度融合发展、向大都市和创新型城市加速集聚的发展趋势等，当然对农业降低成本、效率提高及产业结构升级发展也发挥着极其重要的推动作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