狐

王庆

村里经常有年轻的女子不明不白会精神恍惚，说些四六不着调云里雾里的话，甚至喜怒无常，笑骂所见的一切。人们叹息地说，可怜那孩子，肯定是狐仙缠身了，得赶紧请来邻村的高人，做一些神秘又令人心怯的法术，这样，女子才能逐渐恢复正常，像是经历了一场大病一样。

据村人传说，那些狐仙多是住在村里的大榆树下，或是深沟的洞穴中。我们玩耍时常会见到大榆树下有一些诸如煮熟后剥了皮的鸡蛋或是几个比鸡蛋小些的馍。这些都是那时难得的美食，即使再饿再嘴馋，但谁也不敢去捡起来吃，往往是，大家受惊一样轰地一声跑开。

狐仙谁也没见过，但听起来却异常可怕。有人说，狐狸会成精，她的灵魂会附着于人体，并且都是村里未出嫁的女子。狐仙不侵害人，但她阴森诡异的笑却让人浑身打冷颤。

男人们都喜欢壮着胆子去看那狐仙缠身的女子，也许，他们内心都希望看到狐的媚态，甚至把狐仙想象为着一身红装的女仙，期望与她有一种似真似幻的奇缘。在美丽的狐仙面前，没有几个男人做得了正人君子。

正如贾平凹文章里写到的，男人希望在野外，远远遇见一只美丽的狐，浑身雪白，或是一袭酡红，反正是特别的耀眼。最好是，想象那狐对他婉然一笑，然后躲到石头后面，给人留下牵念和想象的空间。这样，就让男人茶饭不思，也像是中了狐仙。“我是一只爱了千年的狐，千年爱恋千年孤独。长夜里你可知我的红妆为谁补，红尘中你可知我的秀发为谁梳……”很动情的曲调，有如多年前《千年等一回》里所唱，都是人与妖之间最纯真的爱情表达。

男人真是个难以理解的怪物。比如他们对蛇的态度。蛇给人的印象是狠毒的，经常把狼蛇蝎归为一类。但是，因为有美女蛇这一传说，他们在晚间听到墙外有清脆的女子叫自己的名字，都会经不起诱惑，立马应答地跑出去，浑然忘记了美女蛇勾人魂的警告。

狐喜欢偷吃邻居家的鸡，隔一两天夜间就神不知鬼不觉地偷吃一只，第二天主人查看少了鸡，仔细查看爪印，判断是狐狸所为。主人埋设了夹子，第二天早晨起来，见一只灰色的东西拖着夹子跳，它的腿被紧紧夹住。主人把它擒获，众人围观。大人们说，这就是阴谋成性的狐狸，我们都好奇地争着去看，却大失所望，它缩在那里，眼睛没有了媚态，但还是偷看人们的表情，似乎是在听人们对它的声讨，偶尔露出阴险的一瞥，就这一下，让人看到了它的狡诈。它的头扁而小，嘴尖而长，加上一身灰褐色的长毛，一下子想起一个“嘴尖毛长”的词语，觉得它可恨和可卑。

听老人讲，狐狸受伤时，表现出的勇敢让人佩服。人們用土制的铁夹子夹住了它的腿，如果它认为难以逃脱，就会狠心地咬断自己的残腿，然后逃跑。所以，人如果埋设了夹子，就会不时地去查看，防止狐狸绝处逃生。

但是，有经验的猎人都不愿去伤害狐狸。人们都说，狐狸有灵性，属于灵异动物，不能轻易伤害。据说，一年，一位老猎人上山打猎，他发现了一只狐，就紧追，狐跑到沟里，前面没处可逃。猎人端起枪，瞄准了狐，准备扣动扳机。这时，从瞄准仪上，猎人看到了是狐一脸的恓惶与悲哀，只见它两只前爪合在一起，举起来放下去，给猎人作揖求饶。一直在山涧行走的猎人放下了手中的猎枪。还有一种传说，狐狸会媚术，它奔跑在树丛间，发出一种诱人的笑声，猎人向它开枪，伤的却是自己的眼睛……

以后，在城市的动物园里看到了狐，看它了萎靡的状态，觉得它很悲哀，没有一丝生动样，与传说中的狐相差十万八千里。看来，不管是什么动物，一旦失去了山野味，就毫无生气与活力。

人类有时真是愚蠢和懒惰，不愿去自然中体验真味，却喜欢在动物园里观看那些驯化后堕落并且习惯了施展小聪明的动物，它们开始学会讨好围观者的心理，与某些人一样的可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