晏先树的诗（九首）

晏先树

罪己词

不用原谅我的罪

我的骄傲，就是爱着一个人

我的倔强和颓丧也是

但我不会因为这孤独的爱

而放下坚持

在这苍茫的人间

我已在自己的歧途，越走越遠

你在不在意，都没关系

我终究会停下来

像一只鹰，落在大地之上

卸去肉身的冗

以草木、花朵、流水的干净之躯

把我经年的痛

光明正大地喊出来

在村庄

这是我希望的宁静

带着孩子们去溪边打水，洗菜

小黄狗在后面跟着

摇晃一尾巴柔软的秋风

我所挚爱的一切

在流水中逐渐成形，又反复被摧毁

而我并没有慌乱

天空最后还是沉了下来

雨水击溃蜂鸟的翅膀

我不能放弃的还有很多

比如，一棵梧桐树紫色的呜咽

比如在万物枯萎的季节

写一首活着的诗

这样的夜晚

如果你是真实的

如果我们在月光下饮酒

酒杯里落满伴云寺的钟声，和槐花

那么，酒是幸福的

如果我们一路走回来

街灯、行道树，以及我们的影子

被月光抚摸着，宁静又安祥

它们也是幸福的

嘿！其实我是想说

如果有这样的夜晚，月亮并不孤独

它有普度万物的慈悲之心

它带着辽阔的善意

入夜

此刻，万物寂静

适合在月光下放空自己

适合就着夜色，怀念一些老去的人名

和光阴

亲爱的，生活就像一双充斥欲望

企图翻云覆雨的手

即使我们装下满天星斗

或者顺着野草枯萎的方向，倒伏

当我们想起这世间之爱

想起三月的雨天和十月的誓言

所有穿过身体的风

都是明晃晃的刀

溜沙河纪事

我确定夜莺来过

一个慵懒的黄昏，它就蹲在小木桥上

梳理浅紫色的羽毛

然后去水边洗脚，洗嘴

啄食几粒褪色的阳光

真是令人惭愧！它对人间的爱

寂静，从容

不像一个留着长发

满眼秋风的女子。一看见柳絮纷飞

她就想哭

情书

不要追问昨夜的雨水

和崖壁上的雪

你写给我的这封情书

一定要有春天的样子

要有你脉搏里，最鲜活的跳动

你最好，在黎明前写完

黑夜可以容纳月光的孤独

容纳万里星空

自然不会拒绝，所有美好的梦

你要披星戴月，马不停蹄地寄给我

如此，那些落日下流过的泪

废墟中取出的歌

都是值得的

外甥

姐姐说，每次外出打工

七岁的小外甥，都会躲在窗户后面

朝着汽车离开的方向，挥手

今天也一样。由于个子小

我们几乎看不到他的头

只见窗玻璃后面，一只小小的手臂

像不知疲倦的汽车雨刷

不停地摇啊摇

摇啊摇……

仿佛这样的持续

能够缩短滇南和滇北的距离

能够在颤抖的季节

阻止一场，悄无声息的雨

静

不想提及寒冷，孤独，和瓦上的霜

这样无风的日子

适合在墙角种满草和花木

在心里放牧一匹白马

等你路过我的屋檐

等你漫不经心地，扯下一两片叶子

嗨，调皮的先生

如果可以，请尽量轻些

清晨

微风环绕着青草

阳光拥抱着露珠

蜜蜂亲吻着花朵

……

真好呀，所有相爱的

都已经醒来

去郊外走走吧

我喜欢你，阳光下的样子

草木一样生长

悄悄地翠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