俄罗斯人口危机及相应政策研究

许凤才， 梁洪琦

(辽宁师范大学 外国语学院，辽宁 大连 116029)

就历史渊源、地缘政治、文化交流与经贸关系而言，俄罗斯已经成为中国的“全面战略协作伙伴”，且中俄全面战略协作伙伴关系“处于历史最好水平”(1)外交部. 中俄全面战略协作伙伴关系处于历史最好水平 [EB/OL]. [2019-09-10]. http:∥world.people.com.cn/n1/2017/1101/c1002-29621637.html.。2019年6月5日，中俄元首决定将两国关系提升为“新时代中俄全面战略协作伙伴关系”(2)新华国际时评. 中俄关系新定位新在哪 [EB/OL]. [2019-06-06]. http:∥www.xinhuanet.com/2019/06/05/c_1124588430.htm.。同时，俄罗斯也是中国“一带一路”倡议的重要合作伙伴，在“一带一路”建设框架下俄罗斯具有不可替代的重要地位。

“一带一路”倡议的着眼点是构建人类命运共同体，中俄两国间的各领域交流合作实质上也均与人口问题密切相关。人口问题是世界性问题，人口治理是国家治理的重要组成部分。了解俄罗斯当前的人口问题能够更好地诠释俄罗斯社会结构、青年教育、妇女权益、婚姻状况、医疗卫生、劳务输出、资源配置等诸多方面现状，既有利于理解俄罗斯政府所制定的一系列人口政策，也有利于观照我国所施行的人口及生育国策。

俄罗斯是世界上领土面积最大的国家，其国土面积为1 710万平方公里，占世界陆地面积的11.4%。与俄罗斯广袤土地形成鲜明反差的是其严重匮乏的人口资源。2019年1月俄罗斯人口统计结果显示，其现有人口仅为1.467亿，且人口分布密度极不均衡。俄罗斯的人口危机带来了一系列社会问题，严重制约了整个国家的经济发展和国防安全，解决人口危机成为刻不容缓的现实问题。

一、俄罗斯人口危机的历史渊源

俄罗斯历史上最早的人口普查可以追溯到沙俄时期，18世纪初俄罗斯用人头税取代按户征税，由此催生出沙俄时期的前十次人口普查(3)Российский институт стратегических исследований. Демография в Российской Империи [EB/OL]. [2018-11-05]. https:∥riss.ru/demography/demography-science-journal/34490/.，见图1。

图1 沙俄时期前十次人口普查曲线图

如图1所示，自18世纪初至19世纪中叶，沙俄人口总数呈现稳步上升的态势，但最高也没有突破8 000万人。由于沙俄时期前十次人口普查均为征税服务，统计的对象仅限于纳税阶层——农民、商贩与小市民，不包括贵族阶层，因此统计结果并不全面。实际上，可将该十次人口普查更确切地称为“沙俄时期纳税人口普查”。

随着“俄罗斯帝国第一次人口普查令”的颁布，1897年进行了沙俄历史上第一次也是唯一一次真正意义上的“全国人口普查”。根据此次普查结果，沙俄总人口数为1.256亿，其中农民占比77.5%，平均人口密度为每平方俄里6.66人(4)Тройницкий Н. А. Первая всеобщая перепись населения Российской Империи 1897 г. Пространство, число наличного населения и плотность [EB/OL]. [2018-08-26].http:∥www.demoscope.ru/weekly/ssp/rus1897_01.php.。值得一提的是，将沙俄时期总人口数与如今俄罗斯1.467亿的总人口数相比较，如果从国家百年社会变革与经济发展的角度看，俄罗斯人口自身的发展潜力的确处于较低水平。

高出生率是沙俄时期人口的主要特点之一。沙俄时期，平均每个家庭育养5.93个孩子。到19世纪末，在平均每个家庭育养的儿童数量方面，沙俄占据欧洲首位，同时期的法国平均每个家庭只育养2.97个孩子。然而，受医疗条件与社会经济因素制约，沙俄时期人口死亡率同样居欧洲国家之首，这严重制约了沙俄人口的发展潜力。同时沙俄亦是新生儿死亡率最高的欧洲国家之一，每千名新生儿中就有267名死亡，死亡率超过1/4。人口高死亡率并不代表当时的沙俄政府对人口问题毫无作为，实际上，亚历山大二世政府在19世纪中期就创建了现代意义上的卫生保健系统，如将国家划分为若干个医疗区，建立相对完备的预防体系，为新生儿接种疫苗，提高家庭卫生水平等。后来的苏联实质上只是借鉴了亚历山大二世实行全民免费医疗保健制度的经验(5)Российский институт стратегических исследований. Демография в Российской Империи [EB/OL]. [2018-11-05]. https:∥riss.ru/demography/demography-science-journal/34490/.。总体来看，沙俄时期人口高出生率、高死亡率的特点符合传统的人口再生产类型。

进入20世纪，受自然、社会、观念等诸多因素的影响，俄罗斯历史上共出现过四次较大规模的人口危机。第一次人口危机始于一战，历经俄国革命、国内战争和外国武装干涉、大饥荒和随之而来的疾病瘟疫等时期，时间跨越1914—1922年，其间俄罗斯共损失1 200～1 800万人；第二次人口危机起因为1933—1934年间发生的大饥荒、农业集体化政策以及长达20余年的大规模镇压运动。在此期间，俄罗斯共计损失500～650万人；第三次人口危机与二战直接相关，战后又有一些人因政见不同被驱逐出境，1946—1947年又发生了大饥荒。1940年俄罗斯共有1.1亿人，到1946年人口减少到9 800万人。考虑到出生率下降的因素，在此期间俄罗斯共损失2 100～2 400万人(6)История демографических кризисов России [EB/OL]. [2019-06-10]. https:∥studbooks.net/506169/sotsiologiya/istoriya_demograficheskih_krizisov_rossii.；第四次人口危机始于苏联解体后的1992年，俄罗斯人口首次出现负增长，这种状况一直没有得到有效遏制。这次俄罗斯人口危机主要归因于国家政局动荡、经济改革失败及由此导致的人民生活水平急剧下降。除政治、经济等客观因素外，传统家庭观念崩塌导致的离婚数量激增以及国家扶持新生儿家庭政策的缺失也是第四次俄罗斯人口危机的原因。20世纪90年代初发生的人口危机延续至今，尽管俄罗斯政府近期陆续出台了一系列鼓励生育的政策，但收效甚微，这也直接导致了21世纪以来的俄罗斯人口危机现状。

二、俄罗斯人口危机现状

根据2002年第一次全国人口普查数据，俄罗斯总人口为1.452亿，世界排名第七。2010年第二次全国人口普查结果显示，俄罗斯总人口为1.429亿，相比2002年减少约230万，全球排名退至第八位。截至2019年1月1日，俄罗斯总人口为1.467亿，尽管人口总量较2010年有所增加，但全球排名却降至第九位(7)Население России [EB/OL]. [2019-03-20]. https:∥ru.wikipedia.org/wiki/Население_России.。综合而言，目前俄罗斯的人口危机具体体现为人口自然减少、劳动力人口减少、人口平均预期寿命低、人口老龄化四个方面。

(一)人口自然减少

根据俄罗斯国家统计局数据，1990—2018年俄罗斯出生人口及死亡人口曲线见图2。

图2 1990—2018年俄罗斯出生人口与死亡人口曲线图

如图2所示，1992—1999年俄罗斯历年出生人口数量呈波动式下降，到全球经济危机最严重的1998—1999年降至最低点，但自2000年起开始逐年回升。到2012年(含2012年)前，俄罗斯死亡人口数量一直高于出生人口数量，至2012年二者差值仅为4 251人。2013年出生人口数量反超死亡人口数量，二者差值为24 013人，这是自1991年以来22年间俄罗斯首次实现人口数量的自然增长。2014、2015年俄罗斯人口均维持低水平的自然增长状态，然而2016年又重新归于负增长。2018年，俄罗斯出生人口数量跌至近10年以来的最低水平。2018年俄罗斯总人口数为1.467亿，人口自然减少约47.14万人，比2017年人口的负增长数多出约8万人(8)Априамов А. Статистика 2018 года показала спад рождаемости и рост смертности в России [EB/OL]. [2019-06-10]. http:∥comandir.com/2019/01/11/278963-statistika-2018-goda-pokazala-spad-rozhdaemosti-i-rost-smertnosti-v-rossii.html.。总的来说，俄罗斯人口的自然增长只维持了2013—2015年三年的“昙花一现”，现状仍令人担忧。据俄罗斯经济发展部部长马克西姆·奥列什金推测，“未来俄罗斯将每年持续减少80万左右人口”(9)Безчастная М. Мы будем терять ежегодно примерно 800 тысяч населения [EB/OL]. [2017-09-26]. https:∥svpressa.ru/economy/article/182001/.。

根据世界人口综述(World Population Review)公布的2019年世界各个国家地区人口出生率排名(10)2019年全球人口数量以及出生率排行 [EB/OL]. [2019-06-10]. https:∥user.guancha.cn/main/content?id=94746&s=fwzxfbbt.，俄罗斯的人口出生率为1.751，全球排名第151位。与其他欧美国家的人口出生率相比(法国1.973；美国1.886；英国1.871)，俄罗斯处于相对较低水平。据世界卫生组织标准，一个国家维持人口再生产的无子女家庭临界阈值为15%，而俄罗斯在2016年就已超过该阈值，现有17%的家庭为无子女家庭(11)Ученый РАН: через десять лет треть населения будет нетрудоспособной [EB/OL]. [2019-11-17]. https:∥ria.ru/20191117/1560985696.html.。

(二)劳动力人口减少

受20世纪90年代低出生率的影响，俄罗斯正面临劳动力缺失的危机。2018年，俄罗斯劳动力人口为8 200万，退休人口与劳动力人口的比例为1∶2.4(中国1∶3.5；美国1∶4.4)(12)Население России [EB/OL]. [2019-03-20]. https:∥ru.wikipedia.org/wiki/Население_России.。2019年第一季度俄罗斯劳动力总人口数约为7 500万，与上年同期相比减少近80万人(13)Почему в России снижается численность рабочей силы? [EB/OL]. [2019-09-19]. https:∥www.finam.ru/analysis/forecasts/pochemu-v-rossii-snizhaetsya-chislennost-rabocheiy-sily-20190807-134646/.。预计，俄罗斯非劳动力人口数量将持续增加，到2030年将达到总人口数的30%(14)2019年8月俄罗斯失业率降至4.3% [EB/OL]. [2019-09-30]. https:∥zezx.dbw.cn/system/2019/09/27/001343565.shtml.，劳动力人口的减少已成为俄罗斯经济发展的阻碍。吸引对内移民能够在一定程度上缓解俄罗斯境内劳动力短缺的压力，然而俄罗斯对内移民的现状却不容乐观。2018年俄罗斯对内移民(主要是来自塔吉克斯坦与乌克兰的劳动力人口)数量降至12.49万人，较2017年减少了4%，为苏联解体以来的最低水平。俄罗斯对内移民数量减少的同时，对外移民数量却在增加，2018年俄罗斯对外移民数量与2017年相比增加了16.9%(15)Приток мигрантов в РФ достиг исторического минимума [EB/OL]. [2019-04-12]. https:∥iz.ru/865820/2019-04-09/pritok-migrantov-v-rf-dostig-istoricheskogo-minimuma.。

(三)人口平均预期寿命低

除出生人口自然减少与劳动力人口减少之外，人口平均预期寿命低也是影响俄罗斯人口现状的重要指标。1990—2018年俄罗斯人口平均预期寿命曲线见图3(16)Ишмейкин А. Средняя продолжительность жизни в России [EB/OL]. [2018-08-29]. https:∥emigrant.guru/kuda/srednyaya-prodolzhitelnost-zhizni-v-rossii.html.。

图3 1990—2018年俄罗斯人口平均预期寿命曲线图

如图3所示，自20世纪90年代以来，俄罗斯人口平均预期寿命到1995年跌至最低点(64.5岁)，此后总体上实现了逐年增长。《俄罗斯联邦2025年前人口政策构想》指出，“劳动力人口的高死亡率是俄罗斯人口平均预期寿命低的主因。俄罗斯近1/3的死亡人口为劳动力人口”。2017年俄罗斯人口平均预期寿命约为73岁，达到近20年来的最高点。2018年俄罗斯人口的平均预期寿命为72.4岁，与2017年相比略有下降。2019年9月，俄罗斯卫生部部长在东部经济论坛上发表讲话时称，俄罗斯人口平均预期寿命已创历史新高。2019年俄罗斯男性的平均预期寿命为68.5岁，女性为78.5岁，平均人口预期寿命为73.6岁(17)Средняя продолжительность жизни мужчин и женщин в России — официальная статистика 2019 года [EB/OL]. [2019-09-20].https:∥zakon-navigator.ru/srednjaja-prodolzhitelnost-zhizni-muzhchin-i-zhenshhin-v-rossii-oficialnaja-statistika-2019-goda/.。但与其他发达国家人均预期寿命(如日本83.7岁；瑞士83.4岁；新加坡83.1岁；澳大利亚82.8岁(18)2019年全球各国人均寿命排名前五是哪些国家?日本人均寿命又创新高 [EB/OL]. [2019-08-20]. http:∥www.chinairn.com/news/20190731/135900104.shtml.)相比，俄罗斯的人口平均预期寿命仍处于较低水平。在2018年国情咨文中，普京总统指出，俄罗斯应在2030年年底前进入人口平均预期寿命“80+国家俱乐部”。不过，俄罗斯国家统计局对此期待并不乐观。

(四)人口老龄化

通常认为，若一个国家中60岁以上老年人口数占人口总数的10%，或65岁以上的老年人口数占人口总数的7%，则表明该国已经进入人口老龄化社会。俄罗斯65岁及以上老年人占总人口的比重达到14%，已成为世界上65岁及以上老年人口比例最高的十个国家之一(19)В России доля граждан старше 65 лет достигает лишь 14% [EB/OL]. [2019-10-31]. https:∥news.rambler.ru/sociology/43080753-v-rossii-dolya-grazhdan-starshe-65-let-dostigaet-lish-14/?updated.。

一般认为，人口老龄化与死亡率降低有关，但事实并非一定如此。俄罗斯社会老龄化的主要原因实际上只有一个，即人口出生率下降。实际上，许多俄罗斯人无法活到垂暮之年，或者说，俄罗斯老年人的数量比其他在延长人口平均寿命方面取得成就的国家少得多(20)Старение населения [EB/OL]. [2019-04-12]. https:∥studopedia.ru/3_129848_starenie-naseleniya.html.。俄罗斯联邦国家统计局2010年初的数据表明，几乎1/8的俄罗斯人，即该国总人口的12.9%，年龄在65岁以上。而到2018年初，俄罗斯年龄在60岁以上的公民有3 122万人(21.3%)，与2015年相比，增长了7%(21)Статистика пожилых людей [EB/OL]. [2018-12-20]. https:∥vawilon.ru/statistika-pozhilyh-ljudej/.。来自美国、西班牙与挪威的多名学者在分析了195个国家的居民老龄化速度基础上得出结论，俄罗斯属于世界上老龄化进程速度最快的国家之一。俄罗斯养老基金负责人安东·德罗兹多夫则指出，“到2050年，俄罗斯65岁以上的公民比例将接近总人口数量的1/4。因此，有必要为人口老龄化做好医疗与社会服务准备”(22)В ПФР сообщили, что доля граждан старше 65 лет составит к 2050 г. почти четверть населения [EB/OL]. [2019-10-15]. https:∥tass.ru/ekonomika/6983054.。

三、俄罗斯现行人口政策

20世纪90年代俄罗斯多数专家学者认为，人口出生率降低与总人口减少并非是国家发展中存在的弊端，反而是发达国家的人口特点之一(23)Вопросы демографического развития России в президентских посланиях: влияние на эффективность демографической политики [EB/OL]. [2019-05-29]. http:∥isprras.ru/pics/File/dem-q.pdf.。人口问题并未引起俄罗斯政府高层的足够重视，这种放任自流的大环境间接造成了1992年之后的人口负增长状况。进入21世纪后，人口问题从普通的社会问题上升为事关俄罗斯国家前途与民族命运的重大政治和经济问题。

2003—2019年，俄罗斯历年的总统国情咨文中对人口问题及解决对策均有相关表述，这些指导性意见奠定了俄罗斯后续解决人口问题的总基调，是俄罗斯未来人口政策的重要风向标，也是促使政府相关部门切实推行相应人口政策的巨大动力。

俄罗斯总统国情咨文中有关人口问题的关键表述，如“人口问题是俄罗斯社会最尖锐的问题之一”(2003年)，“人口质量是国家稳固与繁荣的基础”(2004年)，俄罗斯“面临着真正意义上的人口与婚育价值观层面的危机”(2012年)，“人口储备及人力资本的倍增是俄罗斯人口政策的核心要义”(2016年)，人口问题是俄罗斯“最关键的问题”(2018年)，这些均反映出人口问题在俄罗斯国家整体发展战略中占有重要地位。就后续执行力而言，2006年的总统国情咨文具有重要转折性意义。在此之前，俄罗斯政府虽然多次提及人口问题，但实际情况总是说得多做得少。而此次总统国情咨文中首次提出了一系列切实可行的措施，如“母亲基金”项目。自此，俄罗斯政府才开始真正意义上采取具有明确指向性的行动来切实解决人口危机问题。

(一)颁布《俄罗斯联邦2025年前人口政策构想》

人口政策是国家为调节其内部人口状况(尤其是出生率)而推行的一系列措施。俄罗斯政府曾于2001年颁布了《俄罗斯联邦2015年前人口政策构想》。2007年普京总统又签署了关于批准实施《俄罗斯联邦2025年前人口政策构想》的总统令，明确指出，该政策“旨在延长人口寿命，降低死亡率，提高出生率，调节对内移民与对外移民，保护与增强人口健康，并在此基础上改善本国人口现状”。《俄罗斯联邦2025年前人口政策构想》确定了俄罗斯联邦2025年前人口政策的目的、原则、任务、主要方向以及实现该构想的信息支持、实施机制、主要阶段、预期成果、财政拨款数额及资金来源等具体细节问题。

《俄罗斯联邦2025年前人口政策构想》中规定，俄罗斯联邦2025年前人口政策分三步走：

第一阶段(2007—2010年)：实行旨在克服已存在的人口发展消极因素的措施。

第二阶段(2011—2015年)：继续采取措施稳定现有人口数量。重点是引入健康生活方式，实施母亲就业工程，及时发现与预防职业病，分期缩减对生殖健康有害或劳动条件危险的工作岗位。

第三阶段(2016—2025年)：在正确评估已实施方案、项目对人口状况影响的基础上，对可能恶化的人口形势做出预判。鉴于第三阶段初期育龄妇女人口可能大幅减少的情况，须采取补救措施刺激家庭生育二孩和三孩。

(二)设立“母亲基金”

资金补助是人口增长最直接的刺激因素，“母亲基金”(又称“家庭基金”)正是其中最具成效的人口政策之一。“母亲基金”具体是指国家给予生育或收养二孩的家庭补助，如果家庭中的二孩没有享受过该补贴，则三孩可享受并依此类推。最初设定的“母亲基金”项目实施期限为2007—2018年，鉴于该基金在鼓励人口增长方面发挥的积极作用，2017年12月28日，普京总统签署了将其延至2021年12月31日的联邦法律。数据显示，“母亲基金”项目的预算额度逐年增长，2007年政府设定给予每个二孩家庭的“母亲基金”总额度为25万卢布(24)Купить квартиру с материнским капиталом в Каспийске [EB/OL]. [2018-08-29]. http:∥wudgleyd.ru/index.php/mat-kapital.，2014起增至45万卢布。

“母亲基金”受到俄罗斯多子女家庭的普遍欢迎，主要原因有以下三方面：

第一，一次性现金补助部分提取程序简便。近年来一次性补助部分的具体金额为：2009—2010年1.2万卢布，2015年2万卢布，2016年2.5万卢布。

第二，“母亲基金”可用于支付房贷，也可用于为残疾儿童购买物品、获得服务的支出。这部分的“母亲基金”可在第二个孩子出生或被收养后的任何时间使用。据悉，俄罗斯约有300万个多子女家庭的住房条件因获得“母亲基金”而得以改善(25)Россия поехала вниз с“демографической горки”[EB/OL]. [2019-07-02]. https:∥www.nakanune.ru/articles/114757/.。

第三，“母亲基金”资助数额不计入个人所得税。“母亲基金”对2007—2018年俄罗斯人口出生率总体上实现爬坡式增长具有一定促进作用。

2017年12月28日，普京总统签署了关于延续“母亲基金”的法令，主要包含以下两项内容：2018年1月以后出生的贫困家庭二孩可从“母亲基金”中获得每月发放的现金补助，补助金额为当地儿童生活费的最低标准，发放至儿童年满18个月为止；自孩子出生之日起即可使用“母亲基金”支付孩子的学前教育费用，而不必等到孩子年满3岁(26)Материнский капитал будет действовать до 2021 года [EB/OL]. [2018-12-10]. https:∥materinskij-kapital.ru/v-2018-godu/do-kakogo-goda-prodlili/.。值得一提的是，在俄罗斯总统签署该项法令之前，一次性现金补助部分是“母亲基金”项目内唯一可提现的部分，2018年1月之后每月发放的现金补助用以代替一次性现金补助部分，这项新举措在一定程度上是对“母亲基金”项目的完善。

(三)设立荣誉勋章奖励制度

俄罗斯政府为了鼓励家庭多生育，除对多子女家庭进行经济援助外，还设立了荣誉勋章奖励制度，进而逐渐改变人们的家庭观、生育观，增强人们在抚养子女方面的社会责任感与荣誉感。2008年时任总统梅德韦杰夫创建了“光荣父母”勋章(Родительская слава)，2009—2018年共有385个家庭获得“光荣父母”勋章。生育或收养7个及以上孩子的父母才有资格获得“光荣父母”勋章，该勋章既可授予母亲，也可授予父亲。

(四)推行对内移民新政

除施行旨在增加国内人口出生数量的政策外，俄罗斯还推行了吸收对内移民的若干举措。第一，2006年1月1日俄罗斯政府实行了针对非法移民的“百万特赦”政策，即为俄罗斯境内来自独联体国家的非法移民提供100万个合法身份。来自独联体的非法移民主要在俄从事建筑、运输等工作；第二，俄罗斯政府还简化了外国商务人士与留学生获得本国国籍的程序，以此吸引外资与高层次人才；第三，2018年10月普京签署了《2019—2025年俄联邦国家移民政策构想》的总统令。普京指出，“该构想旨在为国外同胞回到俄罗斯永久居住创造更为舒适的条件，为其入境、获得居住与工作权、入籍制定明确规则”；第四，2018年11月俄罗斯总理梅德韦杰夫签署了一项政府令，其中规定了2019年度外国公民移民俄罗斯临时居住许可证的配额。2019年俄罗斯共计划向外国公民和无国籍人士发放约8.35万份在俄临时居住许可证，并按一定比例分配给各联邦主体(27)Об установлении квоты на выдачу иностранным гражданам и лицам без гражданства разрешений на временное проживание в России на 2019 год [EB/OL]. [2019-07-02]. http:∥government.ru/docs/34746/.；第五，2019年4月俄罗斯总统普京签署法令，简化乌克兰东部顿涅茨克和卢甘斯克两自治地区常住居民申请入籍俄罗斯的手续。

(五)延迟退休政策

2018年9月之前俄罗斯有关退休年龄的规定为女性55岁，男性60岁。该规定是俄罗斯在20世纪上半叶确定的，当时退休人口与劳动力人口的比例为1∶4，人口平均预期寿命仅为40岁多一点(28)Пенсионная реформа 2019：окончательный вариант [EB/OL]. [2019-04-15]. http:∥dettka.com/pensionnaia-reforma-2019-okonchatelnyi-variant/.。显然，该规定已经不符合俄罗斯现今的实际人口状况。

2018年6月14日俄罗斯总理梅德韦杰夫在与政府成员的会晤中指出，政府建议进行养老金改革。同年6月16日俄罗斯政府向国家杜马提交了养老金改革法案。针对政府的养老金改革提议，各方立场不一：俄罗斯总统普京最初对养老金改革持保守态度，认为养老金改革最关键的问题之一是提高退休人员的收入和福利；俄罗斯社会对养老金改革的态度消极，原因在于高死亡率、人口平均预期寿命低等客观事实意味着一部分俄罗斯人可能无法活到法定的退休年龄，享受不到退休金带来的福利。尽管延迟退休改革引发俄罗斯民众的不满，但包括提高退休年龄在内的养老金改革法案经修正后于2018年9月正式签署，最终确定养老金改革的时间期限为2019—2028年，在此期间逐步实现将公民的退休年龄延长5年，即女性延长至60岁，男性延长至65岁。

延迟退休制度是由俄罗斯人口现状所决定的。首先，个人养老金已经收不抵支，无法保障退休人员的日常生活支出；其次，俄罗斯劳动力人口数量逐年减少，同时退休人员数量日渐增多，由此导致现有劳动力人口的工作量超负荷，劳动力市场供需失衡。延迟退休制度是应对劳动力人口紧缺的有效措施，同时也缓解了养老金入不敷出的紧张状况。

(六)发放生育补助

2017年俄罗斯政府规定，凡是在医疗机构办理登记的孕初期妇女均可获得一次性补助，额度为613卢布14戈比；给予准妈妈怀孕及生育津贴，一次性补助16 350卢布33戈比；如果有更多孩子出生，那么每个孩子均可享受出生补助；给母亲提供带薪产假，直至孩子满18个月，支付金额为母亲平均收入的40%。至于没有工作的母亲，第一个孩子每月可获生活补助2 908卢布62戈比，二孩、三孩等每月可获生活补助5 812卢布24戈比；产假中的妇女还可申请获得每月50卢布的补偿性补助，直至孩子年满3岁(29)Джапаридзе М. Господдержка материнства в России. Досье [EB/OL]. [2017-11-29]. https:∥tass.ru/info/4767973.。

另外，一些地方政府也制定了地区性的生育补助政策。如，俄联邦乌德穆尔特共和国自2018年以来陆续出台了多项鼓励生育政策，不仅多子女家庭能够申请生育补助，生育第一个孩子的家庭也可获得每月定额补贴。自2019年1月1日起，该共和国的大学生家庭生育孩子可获得10万卢布的一次性补助。截至目前，该地区已有80多个大学生家庭获得该项补助。此外，单亲家庭亦可享受物质资助(30)Студенческие семьи в Удмуртии получили выплаты при рождении ребенка [EB/OL]. [2019-11-15]. https:∥ria.ru/20191111/1560818080.html.。

俄罗斯劳动与社会保障部部长马克西姆·托皮林表示，“2020年，俄罗斯国家财政将拨款5 279亿卢布用于支持生育，比2019年增加24.3%；自2020年起，每个家庭的前两个孩子每月获得的补助将提升至1.2万卢布，增长7.1%”(31)好消息！一地为鼓励生育再增福利：生两个孩子将补助近10万元 [EB/OL]. [2019-10-22]. https:∥www.91700.net.cn/remen/1971204.html.。

四、俄罗斯人口形势展望

普京总统在2019年国情咨文中指出，俄罗斯如今“在人口问题上已进入到非常艰难的时期”，期待俄罗斯人口能够于2023—2024年重新恢复自然增长。据俄联邦国家统计局精确预测，到2020年11月，俄罗斯人口将增至147 021 205人。该数字不仅包括俄罗斯本国人，还包括常住俄罗斯的外国人与无国籍人士。确切数据将在2020年10月进行的全俄人口普查中得到验证(32)Росстат предсказал число жителей России в 2020 году [EB/OL]. [2019-09-20]. https:∥iz.ru/916097/2019-09-02/rosstat-predskazal-chislo-zhitelei-rossii-v-2020-godu.。

2018年5月7日，普京签署《2024年前俄罗斯发展目标和战略任务》总统令，其中设定了2024年前人口发展领域的国家方案。2024年前俄罗斯保证将实现以下目标：人口平均预期寿命达到78岁；人口出生率增至1.7‰；提倡健康生活方式，鼓励公民进行经常性的体育锻炼，使其比例增至总人口数的55%。此外，2024年前需要完成的任务还有：为新生儿家庭提供财政支持；为产后妇女创造就业条件，促使3岁以下的儿童百分百地实现学前教育；制定与实施改善老年人生活质量的计划；建立旨在鼓励公民开展健康生活方式的制度，包括健康饮食及戒除不良习惯；为各类群体创造从事体育文化、体育运动、大众运动的条件，提高供给运动设施与培养运动后备力量的水平(33)Указ президента Российской Федерации о национальных целях и стратегических задачах развития Российской Федерации на период до 2024 года [EB/OL]. [2019-07-02]. https:∥bazanpa.ru/prezident-rf-ukaz-n204-ot07052018-h4039057/.。这些人口发展方面的目标与战略任务在一定程度上反映了俄罗斯解决人口问题的迫切性。当然，要使俄罗斯的人口出生率达到可以保障正常人口再生产的2.1‰的临界标准还有很大差距(34)Демография [EB/OL]. [2019-07-02]. http:∥www.nashaucheba.ru/v16892/борисов_в.а._демография?page=13.。

目前俄罗斯托儿所、幼儿园数量不足，超过32.6万名儿童入托、入园难(35)Жданова пообещала решить проблему с детсадами и яслями в Забайкалье [EB/OL]. [2017-12-12]. https:∥zab.ru/news/101655_zhdanova_poobecshala_reshit_problemu_s_detsadami_i_yaslyami_v_zabajkale.。政府计划在全国范围内创建800余所托儿所和幼儿园。预计2021年前所有2个月至3岁的儿童无须排队即可正常入托与入园。此外，全国各地正在大规模创建围产中心，以期为妇女提供产前、产中、产后的高质量医疗保障(36)Статистика 2018 года показала спад рождаемости и рост смертности в России [EB/OL]. [2019-07-02]. http:∥comandir.com/2019/01/11/278963-statistika-2018-goda-pokazala-spad-rozhdaemosti-i-rost-smertnosti-v-rossii.html.。围产中心、托儿所和幼儿园等基础设施的建设将为年轻家庭的医疗与学龄前教育提供有力支撑。

此外，一些有关人口政策的法律草案也正处于研讨阶段，如：是否给予孕期妇女10万卢布的一次性补助；是否为30岁前生育的妇女提供额外支持等。不管这些法律草案的具体条例日后是否需要修改、能否最终通过，它们的提出无疑体现出俄罗斯政府在完善人口生育制度上的积极作为。

尽管俄罗斯人口形势依然严峻，我们仍有理由相信，俄罗斯政府所推行的人口政策将在维护传统价值观与婚育观、提高人口出生率、延长人口平均预期寿命、提高公民文化素质与受教育水平、完善社会保障等方面会持续发挥积极的导向作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