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粗大的树干,丰茂的树冠,熠熠金色盈满眼帘,由河南省歌舞剧院创作演出的民族歌剧《银杏树下》,就在这样一种诗意而浪漫的色彩中拉开了帷幕。本剧编剧朱海、作曲捞仔、总导演黄定山、指挥王燕,主演王庆爽、黄训国、张海庆、王尊强等。 2020年11月14日,首轮试演于河南艺术中心大剧院。
浪漫的剧名背后,有一个感人的故事。在大别山区,一个名叫银杏村的小山村,有一棵银杏树,树下埋藏着一个瓦罐,瓦罐里有24张借条和一个红布包着的子弹,瓦罐是农妇“洪姑”埋下的,瓦罐里是一个“母亲”对她的“孩子们”的全部念想。其中,那颗子弹是“洪姑”亲生儿子核桃的遗物,那24张借条,是洪姑的“红军孩子们”在战争岁月中留给百姓的“承诺”……这是一部讲述大别山老百姓与共产党红军鱼水情深、坚定地跟着共产党闹革命的故事。
近年来,有多部类似题材的创作,比如福建省歌舞剧院的《松毛岭之恋》,山东省歌舞剧院的《沂蒙山》,《银杏树下》与这两部作品有类似的地方。首先主人公都是普通的山村妇女,性格坚强坚毅,丈夫都为革命牺牲,《沂蒙山》和《银杏树下》都有为了救八路军的孩子或者为了救红军战士,而牺牲自己亲骨肉的情节。不过,因为故事发生的地域不同,并且不同的作者对于人物塑造的切入点、侧重点不同,所以,尽管是类似的题材,还是可以带给观众不太一样的情感体验。
在《松毛岭之恋》和《沂蒙山》中,主人公出场时都是将嫁未嫁的青春少女,《银杏树下》的“洪姑”却是未出场就“先声夺人”的泼辣中年村妇。一幕开始,是大别山苏维埃政府沈主席正在为村民们宣读《土地大法》,并请村民选出最应该分得土地的人,条件是“最穷”“红军家属”“对革命贡献最大”,整个村子,能全部符合这些条件的人就只有洪姑,也就是说,在洪姑还没出场的时候,就已经是大家伙公认的“先进模范人物”了;但出人意料的是,剧情很快发生巨大反转,被大家视作“先进模范”的洪姑竟然被几个红军小战士五花大绑“押”上台来,洪姑戏剧性的出场,一下子吊起了观众的胃口,这个洪姑究竟是“好人”还是“坏人”?故事由此展开。原来,洪姑因为儿子核桃要参加红军而“打”了儿子,不明就里的红军小战士们认为洪姑思想落后,于是全力声讨洪姑,然而,战士们没想到的是,洪姑的丈夫本就是一名红军战士,已经为革命牺牲,洪姑只是想为丈夫留个后,才阻止儿子核桃参军……
应该说,这出戏的头开得还是相当精彩,短短几分钟,就牢牢地抓住了观众的注意力和好奇心。同时,洪姑独特的出场,也让这个人物的个性特征得到了比较充分的展示。洪姑是一个天不怕地不怕的刚烈女子,她有山里女人特有的质朴和刚毅,也有一个女人的母性和善良。所有这些,都为其后她的所有戏剧行动做出了比较合理的铺垫。
母亲这个词有狭义和广义之分,本剧中,狭义地看,洪姑是核桃的亲生母亲,她也是像母亲一样照顾呵护五位红军小战士的人。但是如果将这个词的外延扩展开去,会发现作者在这里其实是在一个显性的故事叙述中,为作品设立了一个隐性的主题,那就是“人民的支持和拥护是中国革命胜利的根本保证”。在这部剧中,“母亲”就是“人民”,“人民”就是“母亲”。“革命为了啥,娘又为了啥”,这句看似普通的对话,其实是表达了天下母亲不求孩子回报的最朴素的情感。因为不求回报,所以可以倾其所有支持革命;因为不求回报,所以那24张欠条就不可能在新中国成立后拿去兑现。剧中五位小战士的设置也颇具深意,本剧故事开始于1933年,那时候中国共产党领导的红军就像那五位红军小战士一样年轻,正因为有“人民母亲”这个强大的后盾,红军队伍才能不断发展壮大,最终取得革命的胜利。“母亲”和“孩子”就是“人民”和“军队”,这样一种大的意向贯穿全剧,让作品充满高尚的温情。
所以,歌剧《银杏树下》正是一部歌颂人民的戏,洪姑是人民的代表,所有戏剧围绕她展开,戏剧时间跨度比较大,每一幕表现一个特定时间段。第一幕是土地革命时期,场外合唱是“穷人苦,窮人难,牛毛杂税霸王捐……”;第二幕是红军时期,场外合唱是“红五星,亮晶晶,红军不离老百姓……”;第三幕是长征时期,场外合唱是“度日如年虎狼口,红军回来报冤仇……”;第四幕是抗战时期,场外合唱是“日军杀,汉奸讹,国军来了要更多……”;第五幕是解放战争时期,场外合唱是“红旗不倒立于心,刘邓指挥大进军……”;第六幕是新中国建立时期,场外合唱是“新中国,艳阳天,满腹愁肠解放了……”等,这些在不同时期流行在大别山的民歌,在将每幕戏剧衔接的同时,也比较自然地将某一时期的现实环境体现出来。全剧分六幕,有一个序幕,目的是为了倒叙引出戏剧故事,但是目前看来这个序幕的作用不大,因为也没有尾声呼应,反而增加了演出时长、复杂了人物关系,如果从戏剧精练精良的方向考虑,这个序幕是可以删减掉的。整体来看,全剧前三幕的戏剧内容比较丰厚,戏剧性也比较强,后三幕还需要进一步增强戏剧矛盾冲突的逻辑合理性。
这部歌剧的音乐比较注重地域特征的体现,除了幕间原汁原味的大别山民歌,音乐当中还比较多地引用或植入大别山地区的号子、灯歌、采茶调、八月桂花遍地开及原曲八段锦等,不少唱段都有比较好的旋律性。音乐方面,未来可能还需要在音乐戏剧结构的完整统一、地域性音乐素材自然演变为富有戏剧性的音乐语言、让人物的音乐形象与戏剧形象更好融合等方面继续打磨完善。
导演黄定山近年来可谓著作等身,基本上每年都会有原创歌剧作品问世。回顾黄定山导演的作品,与他合作的院团绝大多数是在歌剧创作的经验、能力、力量等方面条件有限的单位,而且几乎每一部创作,最后给到黄定山的时间都很短。不夸张地说,近年来黄定山每做一部作品,都是在打“攻坚战”。每排演一部歌剧,黄定山实际上都承担着导演和教师的双重身份,边导边教已成常态。歌剧是歌唱的戏剧,但是在黄定山看来,一名好的歌剧演员,除了要唱得好,更要演得好。所谓唱演俱佳,就是对演员综合表现的要求。纵观中国民族歌剧发展的历史,会发现凡是那些流传下来的经典作品,除了有脍炙人口的唱段、音乐,也和当年老一辈艺术家们综合艺术素养的全面有很大的关系,一部戏可以成就一个演员,反之亦然。
在前期的宣传当中,常会看到黄定山在排练过程中给演员示范的情形,他表现出来的那种激情恣意的状态,即使局外人都会被感染,更何况身处其中的演员。《银杏树下》中让人印象很深的一个场景,就是已经成长为军官的王亮,带领部队回到银杏村,当看到久别的、头发已花白的洪姑时,王亮带领战士们齐刷刷跪在洪姑面前,大声喊出:“娘!”这段戏,在戏剧节奏和情感表达上都真实自然,演员的情绪也相当饱满。这一跪,不仅跪出了观众眼泪,也跪出了戏剧的主题:“我们都是你的儿,我们都是你的兵,你是子弟兵英雄母亲,我们愿扛着你前进。”本轮演出,除了王庆爽、黄训国、张海庆、王尊强等是外请演员,其他均是河南歌舞剧院本团或本地的演员,整体表现都还是不错的,体现出一定的专业水准。饰演沈主席的张海庆、饰演核桃的韩秋骏、饰演赵福全的王尊强,虽然戏份不多,但是表演和演唱都给人留下比较深刻的印象。饰演王亮的黄训国,形象英武挺拔,音色明亮,表演形神兼备、富有层次感。王庆爽在本剧中是扛大梁的人物,所饰演的人物年龄跨度比较大,在不同阶段对人物应有状态把握得不错,戏剧表演方面,较前所塑造的人物有大的突破和飞跃。
视觉上,《银杏树下》整体呈现既有真实感强的浓郁乡土气息,也有艺术感突出的氛围营造。比如洪姑梦境一场,一束光中纷扬的雪花缓缓落下,洪姑蜷缩在光影中怀念着她的红军“孩子们”,充满一种孤凄的美;红军小战士在战场上不幸中枪,多媒体投射的一顆立体感强的子弹逼真地穿过舞台,瞬间带给观众强烈的科技感和既视感。本剧舞美道具、服装造型以灰、褐、青三色为主,让舞台的色调具有了一种真实的朴素和年代感。
“银杏一株今尚在,从知润物有渊然。”民族歌剧《银杏树下》以银杏树作为象征,可谓意味深长,因为“人民是历史的创造者,人民是真正的英雄”!屹立不倒的银杏树正是坚强、伟大的中国人民和中华民族的写照!这部歌剧以全新的视角来表现人民和党鱼水情深、骨肉相连的关系,在这样一个深刻的主题之下,《银杏树下》已经有了扎实的根脉,希望主创团队能够继续修改打磨,不断提高,在正式首演亮相之时,焕发出全新的艺术面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