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安院校本科人才培养质量之突出问题与对策——基于中国刑事警察学院赴西南政法大学交换生的分析

□梁 坤，吴潇鹏

(西南政法大学，重庆 401120)

2015年12月，中央编办等6部门联合发布《关于公安院校公安专业人才招录培养制度改革的意见》(以下简称《意见》)。《意见》明确提出：“公安院校教育是公安工作的重要组成部分，是加强公安队伍建设的源头和基础，应以公安工作需求为导向，以培养公安专业人才为主要目标。”“公安院校要以提高人才培养质量为核心任务，进一步调整办学理念，深化教学改革，提高教学质量，为公安机关培养政治坚定、作风过硬、业务精通、素质优良的公安专业人才。”此次人民警察招录培养制度的建立与完善，适应了公安工作复杂多样的要求和警察职业发展的需要，对于充分发挥公安教育在公安人力资源建设中的积极作用具有重要意义。[1]在此背景下，切实研究公安院校的人才培养质量，发现问题并总结经验，对加强公安专业化人才队伍的建设具有重要的意义。

2014年，中国刑事警察学院(以下简称刑警学院)与西南政法大学(以下简称西政)达成校际合作协议。作为校际合作的重要内容，刑警学院每年从学业考试成绩排名靠前且自愿报名的学生中，选派数十名大二学生作为交换生前往西政进行一个学期的学习。这些学生来到西政后，并不被统一安排班级集中进行课程学习，而是可以根据自己的学习意愿较为自由地选择课程，从而充抵在刑警学院完成学业所需的学分。这样一个特殊的学生群体对作为公安院校代表的刑警学院和作为政法院校代表的西政的本科教学和学生学习情况都有了切身的体会，所以我们将其作为研究的样本。具体而言，本文重点使用问卷调查法，依托微信小程序“问卷星”向5届交换生进行了调查，针对公安院校本科人才培养中教学方式及学生学习氛围这两个方面存在的突出问题进行实证分析，并力图提出相应对策。

在研究过程中，我们共联系到2014年至2018年期间派往西政学习的159位刑警学院交换生。经向这5届交换生投放电子问卷，共反馈84份，均为有效问卷。其中，2014年交换生14人，反馈11份；2015年交换生25人，反馈14份；2016年交换生40人，反馈18份；2017年交换生40人，反馈18份；2018年交换生40人，反馈23份。

一、教学方式

针对教学方式存在的问题，我们根据常见的课堂教学方式设计了问卷选项，以考察交换生所认为的刑警学院和西政两校整体采取的教学方式的样态。由排名前二的数据来看，表1显示的学生反馈结果表明，刑警学院53%的课程采用了传统的“讲授式”教学，22%的课程则采用了理论与实践相结合的方式。与此相对的是，表2显示，西政40%的课程采用了讲授式教学，20%的课程采用了“角色互换”的教学方式。由此可见，两校最主要的教学方式仍是传统的以老师主讲、学生主听为特征的“讲授式”教学。当然，刑警学院在此方面显得更为突出。

表1 刑警学院各类教学方式所占比重

表2 西政各类教学方式所占比重

综合个别访谈情况，并结合问卷数据分析，两校在教学方式方法上利弊共存。具体而言，刑警学院教学方式的优势集中体现在，一方面，“讲授式”教学有利于在学徒式的学习氛围中强化学生的纪律观念和集体意识，而这样的素质是公安院校学生所必需的。相对而言，西政虽然对课堂纪律有诸多纪律要求，但学生对纪律的严格执行则略显不足。另一方面，刑警学院在“理论与实验结合式”教学方面为突出。尤其值得一提的是，该校经过数十年的积淀，在刑事科学技术领域的教学研究方面在全国范围内有突出优势，这也为学生的日常学习提供了良好的动手实验实践的条件。而西政作为政法院校，虽然也开设有不少实验实践类课程，但是受师资力量、实践场地、实验设备等诸多因素的限制，学生动手操作能力的培育面临着不小的障碍。

同时，刑警学院的教学也较为突出地反映出以下两方面的问题：一是教学方式略显单一，理论课程主要采用讲授式教学；二是教学效果有待提升。多名受访者均提到，在本院的理论课上，师生互动性不强，教师更多是单方向传授知识，学生多数时候都是在高度守纪律的课堂秩序中安静、被动地听讲。学生的课堂参与度较低和问题思考的不足，很大程度制约了教学效果的提升。

关于影响教学效果的具体原因，我们在问卷中也针对性地设计了问题，以期考察学生的个人看法。图1的统计数据显示，影响教学效果的主要原因中，教学的教学方式、学生的自主性及学校教学理念占比略高，而教师的教学水平也对教学效果产生了不小的影响。由此可见，制约教学效果的原因是多方面的，而且总体来看较为均衡。

图1 影响教学效果的主要原因统计

具体到院校所奉行的教学理念来看，刑警学院作为部属公安院校，以培养合格的预备警官为办学目标，以忠诚、求是、团结、奋进为办学理念，在校对学生实行严格的警务化管理。教师和学生上课都需要身着警服，严格遵守课堂纪律，课堂上也有着诸多纪律限制。这就决定了，以刑警学院为代表的公安院校的课堂教学通常整齐划一，气氛严肃，教师于是在课堂中较少采用当前较新颖的教学方式。在大部分课堂上，师生之间通常欠缺充分的自由交流和讨论，学生在大多数时候不轻易表达观点，思辨能力的培养相应地受到影响。

西政作为一所老牌政法院校，以培养卓越法律人才为办学目标，恪守着“博学、笃行、厚德、重法”的校训，而且长期以来强调富有校园特色的“论辩文化”。在这种办学理念下，虽然该校也存在部分课程过度强调“讲授式”教学而出现教师照本宣科的情况，但是学生和教师据理力争、充分交流的场景并不鲜见，学校教学主管部门及任课教师也普遍鼓励学生发表不同观点。近年来，西政教师的课堂上相对而言更多地采用了讨论会、座谈会、辩论会等带有强调学生参与和翻转课堂等较为新颖的方式来开展教学。[2]当然，西政所采取的这种教学方式也暴露出一定的问题，例如相较刑警学院课堂纪律的严格程度而言明显不足，自由程度高容易导致部分学生上课散漫，纪律观念和集体意识的培育容易受到忽视。

二、学习氛围

良好的学习氛围能够整体促进学生的学习自主性，学习氛围欠佳则会相应地制约学生的学习效果。问卷中设计有两道题目，请被调查的交换生分别为两校的学习氛围打分(满分为10分)，调查结果如图2和图3显示：

本题平均分：5.17图2 刑警学院学习氛围打分结果统计

图3 西政学习氛围打分结果统计本题平均分：8.25

排除一定程度上个人主观因素导致的偏激打分，也可看出，从交换生群体的主观感受来看，西政的本科整体学习氛围要高于刑警学院。

细致考察上述数值进一步发现，交换生们关于西政学习氛围的分值相对集中，而刑警学院的学习氛围分值相对分散。为尽可能地对刑警学院的学习氛围有一个更加清晰的把握，我们在问卷调查的基础上也采用了个别访谈的方法，对少数几名被调查者进行了进一步的电话询问或网络在线访谈。一位已经毕业在哈尔滨工作的同学讲到：“我给刑警学院的学习氛围打了6分，西政的学习氛围打了8分。刑警学院日常的学习氛围较弱，学生学习兴致不高，自主积极性偏低。但是，刑警学院每次在期末考试来临前的两周，学习氛围会空前高涨，学生日夜手捧复习资料，寝室也开始成为了学习的地方。也就是说，期末阶段刑警学院的学习氛围可以打10分，所以综合考虑，我为刑警学院的学习氛围打了6分。而西政学生总体而言在日常学习中就较为积极主动，学校的整体学习氛围都比较高，所以打了8分。”另一位已经结束交换学习回到刑警学院继续学业的同学也表达了几乎一致的看法：“刑警学院的学习氛围是论时间段的，不同的时间段有着不一样的学习氛围，因此我为刑警学院的学习氛围打了6分，为西政的学习氛围打了7分。”分析两校学习氛围背后的原因，我们认为有以下几点因素值得关注：

第一，学校的管理模式。刑警学院实行严格的警务化管理，这种模式一定程度分散了学生的部分精力，常态性的集中训练令学生的时间呈现出碎片化的特征，导致其欠缺相对完整的自由学习时间。西政作为地方政法院校，学生受各种严格制度管理约束的程度较低，自由开放的教学管理环境有利于学生根据自己的意愿和需求自主规划自己的学习并自行管控时间。

第二，学生对未来就业的确定性考量。在公安专业人才招录体制改革施行之后，作为公安院校的刑警学院的学生学业重心集中于毕业前的公安联考。联考的低淘汰率和对未来的相对确定性导致刑警学院的学生一定程度上缺乏日常学习的压力和动力。与此相对的是，西政的学生毕业后没有类似公安联考这样稳定的途径参加工作，而是面临着全国600余所法学院系学子的激烈竞争，需要通过自己的努力参加国家公务员考试、研究生考试、国家法律职业资格考试，或者通过社会应聘等其他路径寻找工作机会。以承接刑警学院交换生的西政刑事侦查学院为例，其侦查学、经济犯罪侦查、刑事科学技术专业的公安类专业的本科学生都无法参加公安联考，故不能享受公安院校学生的政策红利，目前面临着较大的对口就业压力。未来的不确定性促使西政学生必须通过强化性的自主学习，提升自己的能力，以在未来的竞争中取得优势。

第三，学生对考试成绩的期待值。刑警学院的许多学生在面临相对清晰的就业前景时，对平时学习阶段的课程考试的期待更多地止步于不挂科。只要保证考试不挂科，就可以在毕业的时候拿到毕业证和学位证，这样就不会对其参加公安联考及寻求公安工作岗位造成实质性的阻碍。西政的学生则需要努力让自己变得足够优秀，如此才能在毕业时候竞争激烈的情况下，博取一份自己满意的工作机会。在这其中，特别是一部分学生会为了进入保研序列或者为了满足赴境外留学院校的学分绩要求，而尽可能地在平时学习阶段的课程考试中获得理想的分数。

三、公安院校本科人才培养质量的提升策略

2015年底发布的《意见》已经明确，公安专业人才招录以公安院校毕业生为补充警力的主要渠道。公安院校在校本科人才培养工作已经成为落实公安专业人才招录制度的重要环节。在此背景下，致力于提高人才培养质量，一切从学生的实际情况出发，进一步调整办学理念，把教学改革深化到实处，实现教学质量的全面提升，为公安机关培养政治坚定、作风过硬、业务精通、素质优良的公安专业人才成为了公安教育工作中的重要问题。[3]从传统及当下来看，公安院校严格实行警务化管理，是学生未来从业十分必要的。警务化管理能够培养学生的纪律意识，有利于提高学生未来担任人民警察所需的职业素养。与此同时，在保证警务化管理加强公安院校学生从警基本素养的前提下，也可以有意识地通过以下途径提高预备警官群体的专业素质和综合素质，以此实现在校本科人才培养质量的整体提升。

(一)适度丰富公安院校的教学方式

公安院校的教学方式受到学校教学理念和警务化管理的影响，理论课程的教学方式趋于单一化，课程教学效果一定程度上受到制约。公安院校要实现教学方式的多元化，从而实现教学效果的提升。为此，应当加强教师的专业教学能力，通过教学培训、教学技能比赛等方式丰富教师的教学方法和手段。在一定程度上引入近年来兴起的全新的课堂教学理念，着力提升课堂的吸引力。具体而言，应一定程度加强课堂讨论，调动学生的学习主动性；强化学生的课前准备和课后复习，在课堂上要求或鼓励其发言，从而加强学生的学习参与度；引导教师留意社会热点案例或事件，时常更新教学素材，提高学生的学习关注度；教师授课也不应仅局限于知识的传授，还应当注重提升学生的思维启迪度。

(二)多举措提升在校学生的学习氛围

第一，适度增加公安院校学生的日常学习“负担”。根据教育部2018年6月21日在成都召开的“新时代全国高等学校本科教育工作会议”精神，“对大学生要合理‘增负’，提升大学生的学业挑战度，激发学生的学习动力和专业志趣，改变轻轻松松就能毕业的情况，真正把内涵建设、质量提升体现在每一个学生的学习成果上。”[4]在人民警察招录培养制度改革确立公安院校学生高入警率的背景下，这一会议精神对提升在校学生的日常学习质量尤其重要。公安院校应当采取措施落实会议精神，真正让学生在平常就忙起来，从而改变学习氛围只有到期末考试或公安联考前夕才能充分显现的不正常现象出现。

第二，着力培养学生平时自主学习的兴趣。这就需要公安院校在保持严格的警务化管理的同时，有意识地丰富教学方式，让学生更为主动地参与到课程学习当中。除此之外，还应多开展课余活动，如辩论赛，创新大赛、实践技能大赛等，引导学生自觉丰富自身的学识，强化专业技能。通过开展这些活动，日常的警务化管理下的学习方才不会显得枯燥无味。此外，还应优化学生的考核机制，不只注重于期末考试的卷面成绩，建立并完善平时学习效能的多元化评价机制，实现学生的日常学习和课余生活的全面协调发展。

第三，严格落实《意见》中要求的入警淘汰率。上文已经阐明，对刑警学院的考察可以发现，公安院校本科生的学生氛围并不总是普遍偏低的。在期末考试之前和备战公安联考之时，学生的学习氛围异常高涨。实际上，这些学生在高考时经过严格的选拔，总体而言都属于学习能力较强的群体。严格落实入警淘汰率，可以给在校本科学生施以一定程度的就业压力，从而激励其在平时就保持学习的动力。

第四，科学设定公安联考的招录指标。我国高等教育也进入“以质量为核心，以标准为抓手”的发展新阶段，制定教育质量标准已经成为教育改革和发展的主要内容。[5]各省市在招录应届公安院校毕业生时，也应当科学地制定标准，不能只考虑公安联考的成绩，也应考虑学生在校期间的综合素质和在校表现，例如将平常的课程学习成绩和表现纳入综合考量的范围，尽量避免公安联考成绩作为唯一的就业评价标准而出现“一考定工作”的局面。如此，公安院校的学生在校期间才更愿意加强自主学习，努力提高自己的素质。

(三)继续加强与法学院校的人才培养合作

从目前来看，刑警学院与西政的交换生项目已取得较好的效果，双方互派的学生均从中获益匪浅，这一项目也已经在业内取得良好的反响。例如，福建警察学院也于2018年下半年选派了部分本科生前往西政进行一学期的交流学习。除此之外，还有其他公安院校乐意加入这一阵营。为此，各公安院校可以充分考察、总结刑警学院与西政已经推行了5年的交换生项目的经验，在条件允许的情况下与其他院校开展类似的合作项目，令预备警官群体能够于在校期间更为丰富地体验法学院校不同的学习氛围，以此促进公安高素质专业人才的培养迈向新的台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