生命共同体:人与自然的原点和归宿

2020-03-16 08:29刘凤彪
绿色中国·B 2020年11期
关键词:命脉自然界蜜蜂

刘凤彪

从人类社会认识自然的历程来看,无论是东方还是西方,都有过崇拜自然、改造自然、征服自然、控制自然、尊重自然这样一种曲折的发展过程。

史前文明中,采摘野果和狩猎是人类获取食物的主要途径。这些重复劳动让人类的祖先尝试使用工具,探索直立行走,逐渐占领食物链的顶端。后来,农业文明让人类开启定居生活,开始驯化植物。工业文明以来,科学技术的突飞猛进开启了追求利润最大化的历史,导致滥伐森林、物种灭失、环境污染,自然灾害频发。

千百年来,人类不仅改变了自然界固有的平衡与规律,打破了自然界原本的沉寂与平静,还一度陶醉在短暂的胜利中不能自拔。对此,恩格斯早有警示:“我们不要过分陶醉于我们对自然界的胜利。对于每一次这样的胜利,自然界都对我们进行报复。每一次胜利,起初确实取得了我们预期的结果,但是往后和再往后却发生完全不同的出乎预料的影响,常常把最初的结果又消除了。”

面对自然界的无情惩罚,人类社会在反思中警醒:这是自然生态伦理的缺失还是“控制自然”的失败?今天,人类社会逐渐进入后工业时代,生态文明发展和生态文化建设再一次昭示我们,人与自然是生命共同体,人与自然的关系是人类社会最基本的关系,人类必须尊重自然、与自然和谐相处。

人与自然的关系是生命的集中体现。人类发展的每一步,都凝结在与自然界共同进化的一点一滴中。以往我们一直把人看作是人与自然关系中的主体,是这对关系中的主动者。但这其实是人类中心论的幻觉,这种幻觉甚至遮蔽了我们对人与自然关系的深入思考。

从遗传学角度出发,所有生物最关心的都是如何更多地复制自己,实现生命种群的延续。就此,迈克尔·波伦曾在《植物的欲望》中产生过奇思妙想。

开始,迈克尔·波伦认为自己是花园的主人,他和育种工程师一道“选择”、“培育”了植物。但当他看到蜜蜂在苹果树周围飞来飞去时却陷入了沉思:这些蜜蜂或许正在以园子里的主体自居,把鲜花视为客体,自己正在开垦这些客体吧。而如果蜜蜂真这样想的话,那可就是它的幻觉了。花朵或许正在聪明地利用采集花蜜的蜜蜂来搬运花粉呢。因为这样一来,蜜蜂有了食物,苹果的基因也得到了传送。还有郁金香、大麻,是不是也利用了人类对美丽和陶醉的向往实现着自身的繁衍?

人类驯化植物,对植物所做的事情,反过来也正是植物希望人类做的。这是植物为了实现自己的利益而采取的进化策略,所以事实上是人类和植物在“共同进化”,人类和大自然之间是一种复杂的互惠关系。

蜜蜂选择的是花形的均匀和花蜜的香甜,人类选择的也是植物的某种特性。反过来说,植物也在利用着蜜蜂和人类。所以,在植物的眼中,人类又何尝不是一只蜜蜂呢?

在这里,“驯化品种”不再是语法上的单向性术语。主体和客体也失去了意义,它们成了大自然进化中相互纠缠的一对舞者。

然而,植物的进化极为复杂和精巧,它不仅仅利用了蜜蜂和人类。每一株植株甚或一个植物器官都充满了神奇、神秘与智慧,有的甚至超越了人类的想象力。植物的叶片不管是对生互生还是轮生簇生,其排列都是规则有序,按着一定的角度有规律地交错生长,最大限度地接受阳光雨露。它们如同杰出的数学家一样,会演绎斐波那契数列,知道美丽的黄金分割,能够求证达芬奇公式,善于描绘笛卡尔叶线。植物还能利用枝杈和叶脉纹理上的二叉分枝,形象地展示二进制。植物不同部位、不同器官的生命周期,反映了植物精确的时间掌控能力,成为古代历法和农时安排的重要参考依据。

植物拥有异常灵敏的感觉,甚至可以探测到人类无法看到的紫外线、红外线,感应到人眼浑然不觉的极弱光线,捕捉到人类无法感受到的微弱气味。

和人类的胚胎一样,一种植物的种子不管多小,都含有这种植物的全部遗传代码。为了自保,它有时身披坚硬的外壳,有时含有微量的氰化物,用硬度或苦涩防止动物啮齿。它知道自己来自何方,未来将情归何处。所以,当遇到合适的温度湿度时就会结束休眠慢慢醒来,渐渐成长为一棵全新的植株。即便是在贫瘠荒凉的峭壁石缝或繁华市井中的沙石楼顶,它照樣能顽强地生长。

植物的根系虽然深藏地下,但依然聪明无比。它知道哪一侧临近水源,这一侧就会使劲生长,以便能够吸收更多的水分。而且,愈是干旱贫瘠之地,根系深扎入地之力愈是巨大。

即便是粗糙厚实的树皮,也在努力向美而生。它是热的不良导体,保护树干不被高温烧伤。它的厚度在不同生长发育阶段、不同立地条件、不同林分群体结构都有所不同。它上面生有许多小孔,以让空气进入树干,支持树体呼吸。有些老树虽然树干已经枯朽,但树皮内侧的韧皮部仍能正常运送养料、保持呼吸,绽放着最后的生命之光。

所以,自然界中的植物在被人类驯化之时,同时也把人类变成了蜜蜂,植物与人类互为主客体。它们施展自己的聪明才智,利用了人类的种种欲望达到自身繁衍的目的。只不过人工选择的仅仅是植物自然生长状态中的自己所需要的某一性质。而对选择这些性质,达尔文曾在《物种起源》中认为这仅仅是人类对自然的利用,人是不能生产植物的可变性的。

但是,当人类跳出互为主客体的游戏,开始生产植物的可变性时,就像迈克尔·波伦把马铃薯看作是人类改变了基因在物种之间的变动规律那样,大自然中的基因界墙可能会被打破。而“改变自然”后果究竟如何,是不得而知的。

中国传统哲学倡导“天人合一,道法自然”,揭示了人与自然的本质关系,把生态关怀与人文关怀融合统一,彰显了古人尊重自然、顺应自然、保护自然的朴素生态理念。正如习近平总书记指出的那样,“当人类合理利用、友好保护自然时,自然的回报常常是慷慨的;当人类无序开发、粗暴掠夺自然时,自然的惩罚必然是无情的。人类对大自然的伤害最终会伤及人类自身,这是无法抗拒的规律。”“山水林田湖是一个生命共同体,人的命脉在田,田的命脉在水,水的命脉在山,山的命脉在土,土的命脉在树。”也就是说,人类必须与自然和谐相处,人与自然是不可分割的、共生共荣的生命共同体。这种生活方式、这种生态哲学,才是世界文明的主旨,才是世界文明的未来,才能书写人类美好的明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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