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承训,刘柯杰
(1.河南财经政法大学 国际经济与贸易学院,河南 郑州 450002 2.上海电子信息职业技术学院 经济与管理学院,上海 200020)
理论创新来源于实践又服务于实践。面对中国特色社会主义新时代的建设实践,创新区域发展理论是一个十分迫切的任务。中国新时代的主要矛盾是人民日益增长的美好生活需要和发展不平衡不充分的矛盾,其中区域发展不平衡是一个突出问题,而使之协调发展则能变劣势为优势。习近平同志以问题为导向,发表了《推动形成优势互补高质量发展的区域经济布局》重要讲话,以辩证思维回答了中国如何实现区域协调发展的重大问题,创新了当代马克思主义区域发展理论,是化解新时代主要矛盾的一大法宝。本文就“制度+科技”集成区域特色“一盘棋”优势作一些阐释。
理论的价值在于管用,不是搞花架子、玩弄概念,而是要解决实际问题。面对中国历史上形成的和现实出现的极其复杂的区域发展不平衡状况,能否依靠西方的区域发展理论来破解?实践证明,是绝对不行的。曾有些学者崇拜西方,说中国没有区域发展理论,或者说比西方落后20年。但事实上,在中华人民共和国70多年的建设实践中,西方区域发展理论并没有解决中国区域发展中遇到的重大问题,也就是说,中国所取得的一系列伟大发展成就不是靠它指导的。虽然西方区域发展理论有些观点是可以参鉴的,但决不能全盘照搬,更不能在实际运用中以西方区域发展理论引导人们的思维片面化、教条化,而是应当系统把握中国发展的复杂情境,解决实际发展问题,形成有助于中国发展的区域发展理论。
有助于中国发展的区域发展理论的形成和运用的首要前提就是要考虑中国区域发展的现实与特征,即中国区域发展极其复杂的不平衡性。正如习近平同志所指出的:“我国幅员辽阔、人口众多、各地区自然资源禀赋差别之大在世界上是少有的,统筹区域发展从来都是一个重大问题”[1]4。
之所以说中国区域发展不平衡具有特殊性,是因为中国区域间差异之大是世界独有的,区域类别多样性是全球罕见的。当然,辩证地看,不平衡正是潜力所在。这可以从自然条件、经济发展、资源分布等方面考量。
从自然条件看,大陆东西地势差异特别大。地势有海拔7 000米到海拔之下100米之别,几乎是世界最高的顶端与凹地最低之差。大江大河东流去,是自古以来未能改变的大趋势。有巨大的高原,有平坦的丰茂平原,有连绵起伏的高山峻岭,还有分布各地的丘陵和盆地,又有波涛万里的海域。陆地面积960万平方公里,为世界第三。又有470万平方公里的海洋近半圈环绕。有世界第二大的沙漠,也有作物茂密的农田森林,有各大河流和大小的支流分布于东西南北。与此相连,气候多样性也是应有尽有,往南伸进热带,往北步入寒带,中间有辽阔的亚热带和温带,南端可保持终年夏暑,北边最冷可达零下40摄氏度,中间四季分明。这样的自然条件多样性几乎包揽了世界各种地理单元的特色,堪称百花齐放、独领风骚。
从经济发展状况看,由于历史原因(主要是近代),发展水平东高西低,与地势恰成反比。现在划分为东中西三大地带,再加上一个特殊的东北。东部沿海地区有世界上最发达的诸多现代化城市,西部则相对城镇稀少,有的地方人迹罕至,布满戈壁荒山;中部处在过渡状态,正强劲崛起。现在又出现新态势,这就是习近平同志所分析的三种情况:一是区域发展分化态势明显,北部省份增长放缓,全国重心进一步南移,2018年南北经济总比重为61.5:38.5,各板块和省区内也出现分化现象;二是发展动力两极化现象日益突出,主要是经济和人口向大城市和城市群集中;三是原来发展水平较高的东北,由于经济结构变化,现在出现新的困难。这种发展不平衡状态,有的是长期形成的,有的是最近时期新出现的,其不平衡也是世界上大国特有的,总体上我们还是发展中国家。
从资源分布看,很不对称很不均匀。恰恰是经济不太发达、欠发达、落后地区,却蕴藏着丰富的自然资源,比如煤炭、石油、页岩气、风力、太阳能、地下水和多种矿藏。在西部,重要能源比东部丰富,需要西煤、西电、西油东送,更不要说人烟稀少的西部数省区尚待发掘的地下丰富资源,有的矿藏可能是世界之最。东、南部虽然富裕、水资源充沛,但人多地少,从20世纪90年代开始就由南粮北运变为北粮南运,甚至江浙一带盛产稻谷的地区却要吃东北大米。中国总体地少人多、土地资源稀缺,将来的耕地后备资源主要靠西部科学开发,现在的牛羊肉、牛奶大量也靠西部供应东部和中部。而现代工业、市场人才资源却是东部领先,制造业、服务业、金融业大头集中在沿海大城市。旅游业资源各有千秋,东部多海洋岛屿,中西部山川秀丽、千姿百态,美丽的山川自然风光大量在中西部,文化资源各地皆有,5 000年的文化积淀之厚重是世界独有的宝库。
面对中国十分复杂、极其不平衡的情况,能否靠西方的区域经济理论来指导区域发展?当然有一定的参考借鉴价值,但总体不能作为更有应用价值的理论武器。这是因为它的局限性太大,一是忽视或否认社会制度的作用,二是平行单线思维,三是以西方模式为原版,脱离中国这样一个最大的发展中国家的实际。
从经济学说史来看,区域经济发展理论是经济地理学的一个分支,既属于应用经济又属于理论经济,既有社会科学内容又有自然科学内容。区域经济发展理论形成后在许多国家得到重视并加以运用,20世纪70年代以来对发展中国家好像更为重要。西方的区域发展理论,主要以经济地域空间差异为研究对象。事实上,区域经济本来就是大国经济发展非均衡的表现。这种研究在国外是从19世纪20年代开始逐渐发展起来的。从19世纪20年代开始到20世纪50年代末之间,出现了一批比较有影响的经济学家及其相关的理论,如杜能(Thunen)的《孤立国同农业和国民经济的关系》、缪尔达尔(Myrdal)的《经济理论和不发达地区》、赫什曼(Hirrshman)的《经济发展战略》、艾萨德(Isard)提出的“国家干预政策”等,这段时间的研究主要从孤立的角度来分析某一区域经济的发展。20世纪50年代末开始到21世纪初,国外研究主要关注区域经济增长与区域间均衡发展、区域发展战略和综合布局、区域经济研究的数学模型这三个领域,如弗里德曼(Friedman)的《区域政策》、胡佛(Hoover)的《区域经济导论》、鲍茨和斯坦的《自由市场条件下的经济增长》、威廉姆森的《区域不平等和国家发展过程》、佩鲁的《略论增长极概念》等,均围绕着区域经济增长与区域间均衡发展这个领域提出了各自的建设性分析。而汉森(Hansen)的《区域开发中的增长极核》、劳埃德(Lioyd)的《空间区位》、帕特耐克(Patnaik)的《第三世界国家区域开发与规划经济学》、理查森(Richardson)的《区域增长理论》等围绕着区域发展战略和综合布局提出了各自的观点。20世纪70年代布朗(Brown)的《区域——国家经济模型》、因特里格特(Intigator)的《经济模型技术与应用》则是围绕着区域经济研究的数学模型进行研究[2]。
从现时代的实际考量,西方区域发展理论有一定的科学性和实用价值,但已呈现重大缺陷:(1)脱离社会基本制度,追求纯粹的自然属性,使人们陷入“地理决定论”,已不符合实际;(2)缺乏整体系统性,而单靠某一方突破,具有单向思维的片面性,实际收效并不多;(3)落后于时代(至少半个世纪),他们研究的是平面二维空间,而现代科技的发展早已突破这一空间,即从平面到立体到多维空间,特别是信息、航空、输电、宇航、地下和海域建设的高科技早已形成日益广阔的多维空间;(4)其方法论是以不平衡求突破,实际应用中缺少系统配套,往往造成新的空白,如孤立的增长极、点—轴式单向发展会加深二元结构,一些发展中国家已经出现这类情况(如阿根廷、巴西、印度等);(5)尤其不能完全适应中国这样的社会主义大国,幅员辽阔、区域多层多样、自然禀赋差异很大,发展极不平衡,单靠一条简单的公式是无法实现协调发展的。所以,这种理论模式在世界上并未得到推广应用(如富饶的中东已成为“失去一代”的地区,落后的非洲至今也未用这类不对症的药方),而在中国更必须创新自己的区域发展理论和方略。
所以,从中华人民共和国成立以来,我们就没有套用西方区域发展理论。20世纪50年代,毛泽东的《论十大关系》专门论证了中国社会主义建设的布局。80年代改革开放后邓小平提出三个地带划分、东中西梯度推移的战略构想和反梯度推移西部大开发的思路,都不是运用西方的区域发展理论,而是从中国的社会主义国情出发,在实践中开创了自己的区域发展理论。
共产党的十九大后不久,习近平同志面对新时代的特点和任务,结合中国特色社会主义发展的实际,进一步系统发展了中国特色社会主义区域发展理论。他说:“新形势下促进区域协调发展,总的思路是:按照客观经济规律调整完善区域政策体系,发挥各地区比较优势,促进各类要素合理流动和高效集聚,增强创新发展动力,加快构建高质量发展的动力系统,增强中心城市和城市群等经济发展优势区域的经济和人口承载能力,增强其他地区在保障粮食安全、生态安全、边疆安全等方面的功能,形成优势互补、高质量发展的区域经济布局”。“不平衡是普遍的,要在发展中促进相对平衡。这是区域协调的辩证法”[1]6。他提出四条基本指导原则:尊重客观规律,发挥比较优势,完善空间治理,保障民生底线[1]8。这是新时代中国特色社会主义区域发展理论创新的要旨。
如何具体协同区域发展不平衡—相对平衡之间的关系,集成全国“一盘棋”的优势?习近平同志提出:“我国经济由高速增长阶段转向高质量发展阶段,对区域协调发展提出了新的要求。不能简单要求各地区在经济发展上达到同一水平,而是要根据各地区的条件,走合理分工、优化发展的路子。要形成几个能够带动全国高质量发展的新动力源,特别是京津冀、长三角、珠三角三大地区,以及一些重要城市群”[1]6。这就是具体运用“制度+科技”的合力,发挥中国特色社会主义制度优势,释放科技创新的动能,将全国统筹与分区竞发结合起来,谓之“统分结合”。
面对已有的不平衡,顺势发挥其重点优势区域以带动全局,促进各区域发展相对平衡。须知,协调发展实现相对平衡并非以一个模式、一个标准“齐步走”,用一个水准要求,而是首先以重点区域带动全国。这个重点不是一个,也不是一个层次,而是多点带动,多层次展开。
重点的第一个层次是最先进最有带动力、能够与世界发达国家并肩竞争的区域,特别是京津冀、长江三角洲、珠江大三角等地区的特大城市群,突出以科技创新推进先进制造业,抢占世界市场制高点,形成全国性乃至世界性创新链、产业链、供应链、价值链,带动全国发展。这就是以先进增长集群的能量促进全国的高质量发展。比如,上海、深圳,科技创新力量密集,先进制造业的现代企业密集,各类现代链条密集,国内外现代市场形式密集,既有极大的集聚力,又有广阔的扩散力,有能力为全国输送高质量的生产力。这也是参与世界市场竞争的主角。
第二个层次,是区域性城市群,全国已形成19个,成为各大区域发展的轴心。比如,成渝城市群,可以带动西南广大地区;中原城市群,形成陆路交通的枢纽和先进制造业产业链,开拓“空中丝路”;青岛—济南城市群,面向海洋,拥有一大批享誉全球的先进制造业;武汉城市群不仅为长江中游的枢纽,而且形成光谷等高端技术阵地;长(沙)株(州)潭(湘潭)城市群,能够带动湘江、洞庭湖地区的制造业加速发展,更不要说沿海还有诸多城市群了,例如沈阳—大连城市群,是全国大型工业(特别是造船业)的重要基地。
第三个层次,是各地区的城镇网络节点,可称为小极。它们处于城乡接合部,以自身的产业、市场优势消化广大农村劳动力,运用科技创新发展多种形式的特色产业,带动乡村振兴工程,推进城乡一体化协调发展。
另外,还有一个十分特殊的地区,就是最大特区海南省及三沙市,分布于南海诸岛已成为海上重要建设基地,发展潜力巨大,战略位置重要,是中国特色社会主义海洋城市,将建成中国最大的自由贸易港。对于开放海洋资源和生态保护有重要战略意义(最近可燃冰的试验已经成功,为世界首创)。
在全国统筹中,还有一个以生态为中心的区域功能定位,对重点开发地区、生态脆弱地区、能源资源地区等实行差异政策,合理筹划人口布局、空间合理布局。这是区域发展理论中的新成分,以往的区域发展不讲生态空间结构,大大落后于时代,易于引诱先发展后治理的趋向。划分生态区域定位,是中国生态治理的重大创新,体现了治理现代化的要求,在世界上是最先进的。
所谓的区域的“分”,在笔者看来,主要是非重点的不同区域本身如何发展。这类区域占量最大,分布最广,如何适应全国统筹发展,也要发挥制度优势、依靠科学技术创新、选择自身的优势主动发展,而不能消极等待,单纯依赖先进地区支援。核心是扬长避短、拉长优势、突出特色,实施“不对称”发展战略策略。这种不平衡还包括省区内部,因一个省区相当于一些中小国家,其地区之广也形成多层差异,指导发展县域经济。如何认识和发挥多层次多样性特色?可考虑以下几个方面:
第一,传统产业特色优势。中西部省区多数不属于发展的重点,但通过多年的积累,都有传统的优势。比如山西原为煤炭大省,正通过科技创新改革传统产业,实现转型升级。尤其是东北地区原为重工业基地,近几年落后了,需要充分利用科技创新改造、提升传统产业,使得钢铁、煤炭、机械行业跃升为新兴产业。至于农业和生态保护,这类区域的优势更大,重点是科技兴农,藏粮于地,藏粮于技,尤其是原有的特产。像面积较小的宁夏,素有“塞上江南”之称,枸杞享誉世界。
第二,潜在的特色优势。中西部地区特别是西部资源十分丰富,陕西、甘肃、内蒙古、新疆、青海等已经发现特大的油气田和稀有矿产,利用科技创新,有希望将来成为世界之最。太阳能、风能的利用,也是突出的优势。广大沙漠戈壁缺水,最近勘探地下水丰富,如塔里木盆地发现了一个地下海,主要难处是如何取出和利用,这是科技攻关重大课题。一旦利用起来,中国的农田重点可能西移。对于改造沙漠、改善生态环境,中国已取得全世界瞩目的宝贵经验和惊人成果,广阔的沙漠可以变成生态连绵的绿洲,内蒙古库布其和陕西毛乌素的治沙成就和经验已被联合国定为标杆。农业人口稠密的华北和黄淮海平原,可以利用高科技发展循环经济,成为新的增长点,特别是发展生物能源和有机农业走在全国前列。
第三,引进内联特色优势。现代科学技术发展使得信息、交通达到前所未有的水平,有可能使一些地区变后进为先进。如安徽依靠科技大学创造了许多崭新的科技成果,成为全国的重要科研基地。昔日落后的贵州发展现代信息技术,设置世界上最大的“天眼”,加上原有的“走遍大地神州,最美多彩贵州”的旅游资源,正在发挥先发优势。现代技术改变了区域的地理位置,内地开放使许多内陆地区变为“一带一路”的重要堡垒,以海陆空信的四维体形,参与国际分工和产业链条。这早已突破了西方区域发展理论中的点—轴平面推进的模式,原来闭塞的穷乡僻壤正在变成“买全球、卖全球”的新窗口。
第四,政策推进特色优势。比较典型的是江西,原来只有景德镇瓷都,现在形成五大工业集团和众多的民营企业,2019年GDP增长为中部地区之首,许多落后地区就是这样实现跨越式发展的。
第五,科技自主创新特色优势。有一条科技发展不平衡规律指出各区域的科技创新不是齐步,不是一时后进永远赶不上,而是跳跃式的,落后的地方在一定条件下有可能在一点或几点上创新超越发达地区。关键在创造条件,特别是人才,抓住了主攻方向有可能重点突破。最典型的是陕西西安,高校、科技机关密集,人称“新八路军”:人工智能、航空航天、光电芯片、生物技术、新材料、新能源、智能制造、信息技术。此外,还有杨陵农业科技园区,四川成都的自主创新优势很强。现在各省区都在自主创新上下硬功夫,选择自身长处,突出重点攻关,创造新特色。这种自主创新竞发的百花特色,在全国集腋成裘。
第六,集成多项特色优势。利用“制度+科技”的多层优势集传统、潜在、创新、外联等特色于一身,综合发挥新的集成优势。比如广西拥有东部的优势(沿海)、中部的位置(农业、矿业资源)、西部政策(国家支持民族地区),加上“甲天下”的旅游资源和柳州等地的大工业,形成亚沿海特色,成为联系东南亚的枢纽,成就斐然。横贯东西的内蒙古不但有传统的农牧业,成就了伊利、蒙牛两大名牌乳业,而且形成新的能源基地鄂尔多斯,煤化、石化工业在全国已居重要位置。四川、湖北、湖南、河南、云南等省区也成为发挥综合优势特色的基地。
以上六种特色优势是交叉集成发展的,孤立单进者很少。就是说,综合比较优势特色,是区域发展的要领。总之,“制度+科技+各地”错位发展策略,可以推出百花齐放、特色集锦的巨型俱乐部。
上述既有全国重点又有多区特色的发展是否能克服“不平衡不充分发展”的短板(主要矛盾一侧)?笔者认为,这恰恰符合协调发展的理论逻辑和实践逻辑。(1)辩证法告诉我们,平衡不是绝对平衡,而是不平衡—相对平衡,不平衡不是绝对的,平衡任何时候都是相对的。(2)协调发展不是按一个模式齐步走,而是有差异的协调(正是因为有差异方需要协调),尤其在中国区域差异十分巨大的情况下,按一个模式、一个步调发展是不符合中国实际的。(3)所谓相对平衡,就是不扩大区域收入差别,而是公共设施、公共产品均等化,居民收入差别缩小(总是有少量差别),实现共同开发、共同富裕。(4)生态定位是自然条件决定的,要体现自然规律的要求,违反了就造成生态环境的破坏。(5)即全国共同富裕也需要一个发展过程,这种使一部分地区先富起来带动其余地区式的差异性发展,正是加快这个过程的必经途径。(6)各区域自身发展并非国家不管、区域隔离,而各区域本身的差异也构成“一盘棋”。其核心是“特色”二字,发展县域经济也要抓住特色做文章。“物之不齐,物之理也”(孟子)。特色就是生产力,就是品牌,就是潜能,就是比较优势,运用科技创新将使优势竞发,释放巨大能量。市场经济的竞争就是特色产业、特色产品的竞争。要在把握多层特色中形成特殊整体优势。这是区域发展的辩证法,也是中国特色社会主义区域发展的理论创新。
党的十九届四中全会指出:集中力量办大事,全国“一盘棋”是中国特色社会主义制度的重大优势。中国以不平衡—相对平衡、重点与一般相统一的协调区域发展理论和政策,十分鲜明地彰显了科学性、实践性、优越性,它集中表现在举国体制上。
首先,党中央集中领导统筹协调各方关系,包括全国统一规划、重要资源配置与开发、生态保护、防范与化解各类风险等等。其中重点发展与一般地区的互联互动是一个很有效率的举措。比如说,将优势资源向中心城市和城市群集中,其余地区着重发展农业和优化生态,这并不是不重视一般地区,今年继续将发展现代农业视为“重中之重”,全力支持农业发展和乡村振兴建设,把扶贫和生态作为攻坚战以硬指标限期完成,这本身就体现了全国性的相对平衡发展。优化生态是人民日益增长的美好生活的重要需求之一,生态本身也是生产力,“绿水青山就是金山银山”。可见重点开发区域和其他地区只是分工不同。而区域之间的分工是永远存在的,多样化区域特色的相得益彰、共生互进是“一盘棋”优势的应有之义。
其次,部署全国统一的超大规模资源配置和重大工程,显示了制度优势。比如水利的资源配置。中国是一个人均水资源贫乏而又分配不均的国家,实现水利的全国协调配置是几代人的梦想。我们正在开发南水北调工程的建设,并开始了引江济淮工程。大河流域治理更带有全局性,长江、黄河、淮河等多年的科学治理不是一个地区所能承担和完成的。一条黄河既是母亲河,又是老害河,它横穿九省区、三大原(青藏高原,黄土高原、黄淮海平原),下游成为悬河。对它的治理和生态保护涉及多学科高端技术,仅解决水少沙多就是世界性难题,需要沿黄诸省区共同协调发力,全国支持。西部地区资源蕴藏丰富,但其开发需要举全国之力,攻破一系列科技难题。现在中国已经建成三峡、小浪底和金沙江几个大型水利枢纽工程,正在进行和规划更多重大工程。西部缺水,我们正在研发将西藏雅鲁藏布江的巨大水流穿过青藏高原引向新疆和黄河流域(如红旗河),这是西方连想都不敢想的。如此举世罕见的特大工程,不靠全国之力根本无法实现。这些全国性巨型资源配置的大工程,正是多省区自身发展的关键性保证。这里再举两例设想。
一是治理开发青藏高原工程。青藏高原是世界上最高的高原,其特点是寒、干、稀(空气稀)、荒(植被),地形地貌复杂。这是待开发地区。从农业的角度来说,改造这一地区的第一步是解决水源问题和发展适应性种植业、饲养业。从长远来看,解决空气含氧量低的问题,可能通过生物途径、理化途径、循环输送或小循环途径逐步解决。对冰川的开发利用和保护,也需要做持久的攻坚研究。至于青藏高原的地下宝藏(仅据初步探测,资源相当丰富),更需开展科学的探秘,使之成为人类的财富。还可以设想未来应用科学技术,在雪线以下的山坡种植耐高寒、耐低氧、耐紫外线的树种和其他植物,使所有高山都披上良好的植被;雪线以上建造太阳能发电站并能储备利用。其地下资源有待进一步勘探。修筑青藏铁路,为青藏高原的改造提供了便利,但真正攻克这一系列难题,恐怕需要一个多世纪。我们仍然寄希望于“第一生产力”。
二是改造沙漠和克服沙化工程。治理沙漠和土地沙化,是世界科技的一大难题。沙尘暴和扬沙天气一直威胁着首都北京及北方诸省甚至全国。其沙源除来自蒙古国之外,主要来自新疆和内蒙古,如不根治,不但会破坏生态环境,而且还会扩大沙漠地区和沙化土地,形成环境的恶性循环。现在虽有一些成功经验,但离根治尚有很长的路。这些沙漠地带包括与黄河直接相关的沙漠、计划利用黄河水灌溉的沙漠乃至中国最大的塔克拉玛干沙漠和内蒙古的巴丹吉林沙漠。中国现有沙漠、戈壁、沙漠化土地、风沙化土地约33万平方公里,占国土面积的34.69%(其中3/4在黄河一亚欧大陆桥地带),超过耕地面积的总和,现在每年以1.32%的发展率(约2 370平方公里)扩大。每年因沙漠化造成的损失高达160亿元。①资料来源:https://baike.baidu.com/item/%E5%9C%9F%E5%9C%B0%E6%B2%99%E6%BC%A0%E5%8C%96/2059175?fr=aladdin。
改造沙漠从根本上说,必须综合治理。首先要解决水的问题,其次要因地制宜设置产业,发展以林为主的乔、灌、草相结合的绿化带(目前中国人均森林面积仅相当于世界的1/7)。但开拓和运作中还有大量的技术问题要研究。世界上已出现了以以色列为代表的沙漠产业,这给我们展示了改造沙漠的美好前景。日本沙漠学家远山正瑛先生已在包头西部思格贝附近的库尔其沙漠,造200公顷土地作基地种植白杨100万棵,进一步再种植葡萄。他认为沙漠和沙化土地占中国面积的1/3,开发沙漠不仅与环境事业相关,更是解决农业问题的重要途径。攻克这一难关,是对人类的伟大贡献,对于解决人类基本生存资料和优化生态环境具有不可估量的价值,同时也开拓了就业空间。中国的农业生态化和农民的富裕,从根本上还要靠土地资源的扩展和质量的提高。
第三,区域间的协同和对困难地区的八方支援,是全国“一盘棋”的一个要领。各省区发展特色经济和特色产业及其科技攻关,不是孤立进行的,而是用不同形式协同多个外区域的力量。现在已经和正在形成区域间多领域的联合体(如长江经济带、珠江三角洲经济区),包括区域之间、区域与科研机关、高等学校和大企业的联合,特别是引进智力的科技攻关,发挥多方面的优势智力资源扩充自身阵容。在全国划定各先进地区对西部的定点支援如援疆、援藏等,已经开花结果,积累了丰富经验。一方有难八方支援。如在2020年初发生的新型冠状病毒性肺炎流行之时,中央统一部署,集中力量支援武汉、湖北,短期之内就集中了几万医务人员,还有各类后勤协调支持,规模之大,行动之速,见效之显,是国外没有的。许多地震、水旱灾害也是这样救助的。这种迅速集中全国兵力破解局部风险是防止扩大风险危害的必要举措,彰显了社会主义制度的优势。
第四,组织精锐产业大军和人才队伍攻克区域难题。对西部大开发和海洋建设就应当适当选择大兵团作战的方式。新疆建设兵团提供了一个成功的经验:第一,力量不要分散,而要相对集中;第二,仍按军队的组织形式,有较为严格的纪律;第三,将兵团的大小成员变为一种职业,就地安置,平时或分散或集中工作,急需集中时,能做到“招之即来,来之能战,战之能胜”。这种办法,比之大规模移民要好得多,而且适用于青年。比如,根治沙漠,建立防护林带等,可以用军队的形式组织知识青年(量最大的是农村青年),进行培训(也可以当作进大学),实行军事化管理,由专家带领,开往工程前线,边学习边工作,发放较高的工资,技术水平提高了、贡献大了可升级,鼓励建立家庭,扎根前线。这与建设兵团不同的是科技含量更高,由专家指挥和培训,变成科技官兵,按照设计指挥实施工程。
这种科技兵团的好处有:第一,有严格的组织,力量集中,而不是分散治理;第二,有专家指挥,以高科技来武装,使人力与科技紧密结合,还可以继续进行规模不等的科技研究;第三,同扩大就业相联,有利于开拓就业空间,对农村剩余劳动力和高校毕业生有一定的吸引力(实行较高的待遇,经营收入归兵团集体和个人);第四,入兵团犹如进大学,在工作中深造,又类似职业教育,可以发文凭,能够就地造就出大批的不同层次的专家;第五,有利于人口的西移,较之单纯移民花钱少、能稳定;第六,能够通过部队式的教育和集体陶冶,培养出一代思想素质高的新人。又是科技队伍,又是成人大学的办法,适用性很广,可以用于多项工程。再比如进军海洋和海岛建设(我国海域潜力巨大),可以培养出一大批开发海洋的人才,这是促进科技同经济结合、实现生态海洋的一种好形式。
这种科技兵团的组织,应当由点到面,先从试点开始,能起到示范作用。待重点突破后,再根据工程进度的需要一批一批地组织,估计30~40年可以消化大量农村剩余劳动力,又建立起一支新型的科技队伍,并且进一步壮大公有经济。这本身既是科技体制的创新,也是人口西移的需要。国家应当有计划地投入经费,然后再变成新的科技基地,成为科技经济的一支生力军。有的也可以企业化(如治沙企业,企业家王文彪已做出榜样),充分利用社会资金和风险投资基金,到那时,社会主义经济就更加强大、优越。
第五,扩大对外请进来走出去,也是国家发展区域经济利用国际资源的一种好形式。自改革开放40多年来,特别是“一带一路”的开拓,不但为全国开辟了对外开放的渠道,而且也为各地区发展提供了广阔的舞台。
以上的论证表明,中国特色社会主义区域发展理论和方略已经彰显了并且将继续拓展巨大的优势,从观念和实践上都超越了西方区域发展理论。这是习近平新时代中国特色社会主义经济思想的重要组成部分,我们学术界应当打破西方教条,结合中国发展改革的实践,深刻领会,勇于创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