乡村、城市与爱情:吉小吉诗歌的三幅面孔

2020-03-15 08:07
广西民族师范学院学报 2020年4期
关键词:抒情主体诗歌

程 伟

(天津师范大学 文学院,天津 西青 300380)

吉小吉的诗歌“可以自由地、质朴地、毫不张扬地写着你自己热爱或者痛恨的真实的人间”[1]。“生态诗歌恰恰给人的就是一份既令人向往而原本又是作者身体力行居于其中的感动。”“在这方面,吉小吉等人的诗歌可以作为代表,阅读他们的诗歌,总是感觉疼痛感在喉管里艰难地咕噜。”[2]吉小吉关于生命的体悟连接着“真实的人间”和“生态”,那么吉小吉的诗歌是如何认识“人间”中的故乡经验、城市感悟以及爱情的呢?这是本文试图解决的问题。

一、童年与故乡

故乡在中国人的生命旅程中有着重要地位。故乡作为一个题材在中国文学的长河中被历代文人墨客所重视和反复书写。如脍炙人口的李白诗歌“举头望明月,低头思故乡”甚至四五岁的小孩子就可以朗朗上口,“背井离乡”等成语更是家喻户晓。可以说在中国古代文学领域内,以故乡为叙述主题的文学作品不胜枚举,可见故乡在中国人文化生活中的地位和作用。在中国现代文学领域内更是有“乡土文学”作为一个文学流派,影响巨大。吉小吉诗歌创作中,故乡也是他重点叙述对象。吉小吉的诗歌对于故乡的叙述,总是和童年生活相联系。童年生活成为吉小吉审视故乡的视角。

《山丘》

它们,又一次出现了

总是在我熟睡过去的时候

它们就让我看见:

那么清晰、明朗,一座又一座

这些大地的乳房,丰满的隆起,郁郁葱葱

生龙活虎的牛群

向我走来。那么亲切

我再一次确信,我和它们

是这个世界上最亲密的朋友

并且,和它们一样

健康、强壮

大地乳房喷涌的乳汁

喂养着它们也喂养着我们

多年后的今天

我,依然在生命的最深处感知

这些大地蓬勃的乳房

上天无私的恩赐

还将把我以及我的牛群

一直喂养下去

一点点深深渗入

我的身体和灵魂……

吉小吉并不是把大地上一座座“山丘”简单地作为一个自然意象,而将其视为“乳房”,“丰满而隆起”,这大地的“乳房”不仅仅滋养着“牛群”,其实也在“喂养着我们”。作为抒情主体的“我”,此时把“大地”作为自己精神上“母亲”来看待,这种将“大地”喻为“母亲”的方法在诗歌创作手法中并不稀奇,甚至可以说是常见的一种方法。如果吉小吉的诗歌就此止步,那就似乎略显平常了。但他没有止步于此,而是进一步将抒情主体同大地上的其他“生物”放置于同等的地位,“生龙活虎的牛群”和抒情主体“我”一样是被大地的“乳汁”喂养,抒情主体并不是中心,“大地”成为了中心,而“我”与“牛群”同置于一线。从另一首诗歌中,亦可见吉小吉诗歌的这种特征。

《萤火虫》

……

现在,夜晚的星光

越来越少了

我想从玻璃瓶子里

放它们出来

然后,指着那些

会飞的灯火,对孩子们说:

“看,它们都是我们的朋友……”

但是,它们逃跑一般

已经飞得那么遥远

萤火虫虽然被关在了玻璃瓶里,但并不是作为一件件“宠物”供人们去玩赏,而是将其视为“朋友”,“它们逃跑”也任由它们而去。抒情主体与大自然和谐共生的平等关系在另一首名为《满地青 》的诗中表现得更为明显而炽烈。

《满地青》

我,该怎么向你致敬呢?

一些人,到世界之外

寻找活着的意义时

你还在田野里

还在拼命张开怀抱

把大地越抱越紧

有时也爬上山坡或者攀上峭岩

努力逃避牛的舌头

综上所述,基于CPIKN稳定性分析的两个维度,其稳定性的分析方法如下:对于协同产品创新知识超网络,按照不等概率抽样的节点失效规则依次

见到风,你就点头

见到雨,你就鞠躬

所有的蚂蚁

都是你的邻居

所有的蜂蝶

都是你的朋友

我站在坡上轻轻

喊一声春夏

又一个劲地绿

然后,哗啦啦地

向我的内心蔓延、在我的身体里生长

我卑贱的乳名“田生”

霎那间光芒万丈

并将照亮我的一生

让我,深深地感激已离去的父母

抒情主体向自然界中的“风”“ 点头”,向“雨”“鞠躬”,把“蚂蚁”视作“邻居”,“蝴蝶”作为“朋友”。抒情主体和“他”所处于的自然世界是一种和谐融洽、平等的关系。作为抒情主体,“他”的童年生活,在自然世界中有了一个非常愉快的、放松的心理体验和平等的关系。人类的童年是逐渐认识世界,建构自身感知的重要时期。儿童带着与生俱来的好奇心和自然界中的事物接触,体验来自未知世界带来的欢愉,同时也会有不可避免的“冲突”。那么吉小吉诗歌中的抒情主体是如何处理这种“冲突”的呢?我们来看看《小蚂蚁》这首诗。

《小蚂蚁》

我童年的敌人

一次次把我从草地里咬醒

把我,从朗读

“天将降大任于斯人也……”的梦中

拖回到牛羊嘶鸣的牧场

它们的洞口四周

崭新的红土筑起的

高高的城墙

我,无法容忍的异常的雄伟

我将城墙推倒

还踩上几脚,把它彻底捣毁

让它们堵在洞里面

或者,在外面无家可归

现在,我不知道

在洞外面的那些蚂蚁

它们流浪到了哪里

但在我孤独无援的时候

偶尔也碰上一只两只

每每碰上,它们

就扑向我

扑向我的内心,嘶咬撞打

我禁不住就一阵阵

疼痛,涌起经久不息的酸楚……

抒情主体感受到了“小蚂蚁”的攻击所带来的痛处,并且心中还不免有愤愤之情,并给予了小蚂蚁以“报复”。 抒情主体对于“小蚂蚁”的打击,也并非是无名怒火,是因为遭受到了“小蚂蚁”的攻击,才做出的“反击”。但“他”感受到随着“报复”而来的发自内心深处的“疼痛”,“他”为自己对“小蚂蚁”窝的“打击”而感到愧疚。愧疚是对“冲突”的情感补偿,之前因蚂蚁对“我”攻击而产生的恨意,也随之消融。带着自责,“我”与“自然”关系重归和谐状态。

吉小吉诗歌中抒情主体在和自然界“相处”的过程中,呈现出一种和谐、愉快的美学风格。但当抒情主体从自然界走入到社会生活,特别是家庭生活中的时候,情况似乎就出现了变化。

《影子》

影子。母亲点亮的煤油灯让我

第一次认识自己的影子

它摇曳在黑黄色的泥土墙上

后来我发现它一直跟着我

饥饿也一直跟着我

它跟着我抢两条红薯

它跟着我把五婆家狗娃的两颗门牙干掉

责备一顿之后,母亲让我把影子丢掉

我就努力想把影子丢掉

但我一直没有成功

后来它跟着我进城

它跟着我走过大街小巷

它跟着我哭泣,或者摇头晃脑地笑

一次次点起煤油灯的母亲

三个月前终于放下手中的灯盏

她瘫痪在床以后

我在城里。日光灯照亮的白色水泥墙上

影子,常常一动不动地看着我

影子常常一动不动地

陪着我,陪着我到天亮

“影子”是谁呢?它是“母亲点亮的煤油灯”下所折射的抒情主体关于生活记忆和体验的总和,是记忆,是感受,是对世界的认知和把握。而这种心理认知,伴随着抒情主体从童年到成年,从懵懂无知到心智成熟,从乡村到“城里”。这种伴随,随着岁月的长蛇蜿蜒,紧紧地跟随着抒情主体,影子之下的抒情主体,感受到是“饥饿”,在“饥饿”的催使下,抒情主体去“抢红薯”,去打架,跟着抒情主体“哭泣”。这些情感体验,和吉小吉对自然世界的景物叙事形成了反差,在反差之中,我们感受到了来自诗歌中的忧伤和苦涩,抒情主体在童年生活中对于“饥饿”的敏感,以及企图摆脱而不得的无奈。

《哭泣的春天》

仿佛一张巨大的网从春天

伸出的手中撒出

这丝丝线线的雨,注定我

是一尾无法逃离的鱼

大地空蒙。燕子是唯一轻松的歌者

它飞翔在田野之上,雨雾中的花蕾

纷纷伸长脖子。它们却聆听到了

燕子灰色的呢喃

一根绳子。一根绳子牵动

春天和春天凝重的诗篇

在绳子的另一端,黄牛拉着古老的木犁

以及父亲耕种岁月的一声声吆喝

挥动的鞭子是沉重的。一根鞭子

和一根绳子,便把沧桑岁月

牵进父亲苍老的脸庞

和他忧郁的眼睛

这一切是我诗篇中最动人的章节

它常常感动天际,让春天

也无边无际地哭泣

父亲啊,我懂得我和我的诗歌

都是一尾游不出你苦难海洋的鱼

“春天”变得“哭泣”,它为什么哭泣呢?天空中,燕子依然是“轻松的歌者”,“它飞翔在田野之上”,它“呢喃”着,相信每一个在春天里看过燕子“呢喃”的人,都不会认为这是一个引起人们悲伤的情景,恰恰相反,反而是引起人们欢喜的场景。在细雨中“呢喃”的燕子是一种春生万物的生命符号,不禁让人们欢喜。很显然,这并非是让抒情主体感到“哭泣”的原因。“一根绳子”牵动着两世界,一个是“春天”,有着燕子“呢喃”生命律动的春光无限,另一端是“春天凝重的诗篇”,这里有“父亲苍老的脸庞和他忧郁的眼睛”,而这正是抒情主体所无法挣脱的“苦难海洋”。

二、成年与城市

吉小吉诗歌中的抒情主体在乡村的生活中,面对着大自然的动物、植物以及山川,显得那么地怡然从容,诗歌叙事每一个字符中似乎都可以感受到其中所蕴含的生命温度。大自然成了吉小吉诗歌中抒情主体的“精神之家”,而现实的生活让抒情主体不得不从乡村的世界中走出,尽管这种走出或是充满着主体性的动能,抑或是一种无奈的“出走”,抒情主体走入了城市,一个有着和乡村生活完全不同景观的场域。如果说吉小吉诗歌中关于乡村的记忆是“喜忧参半”的话,那么对城市的叙事呈现出什么样的姿态呢?

《省城》

我,走在大街上。行色匆匆的脸孔

不断闪过,一把把太阳伞

一顶顶遮阳帽,五颜六色的披肩

不断闪过。谁,都不去理会

从六百里外的乡村,来到这里

被省城的太阳,粗暴地强奸的

那一个衣服湿透的年轻人……

我,默默地走着

走在陌生的、无援的大街上

在一片树阴下,我,喘着气

悄悄打捞,一颗被汗水

淹没泡腌的孤独的心灵

抒情主体在“省城”的大街上走着,虽然抒情主体依然行走在“大地”之上,可这时候的抒情主体并没有感知到“大地”,而是不断在“自己”身边闪过的“太阳伞”“遮阳帽”和“五颜六色的披肩”。虽然五彩缤纷,但并不能让抒情主体有愉悦的心理体验。这些本来是“自己”同类的人们,却不能让抒情主体感到亲切,代替而来的是空前的“孤独”。抒情主体一颗敏感的心锐利地发现了城市中人们,看似紧密的群体之间却隐藏着内在的个体孤独,喧闹熙攘背后是人与人之间的割裂,甚至是自我的撕裂。这是一千种全新的体验,乡村生活中所不曾有过的生命体悟。

《垃圾车从大街上经过》

垃圾车从大街上经过

午夜的城市

干干净净

这晴朗的夜空

忽地里下起闷雨

几辆汽车

闪着警灯、鸣着警笛

疾驶而来飞驰而去

屁股拉下一团团浓浓的黑烟

垃圾车从大街上经过

他妈的城市

总有那么多搬运不完的

肮——脏——

乡村让吉小吉诗歌中的抒情主体感受到了温暖和友善,收获了朋友和快乐。那么其对城市的印象则与之形成了反差。城市的垃圾车能够让城市变得更加清洁和美丽,而吉小吉则看到了另一面,垃圾车“屁股拉下一团团浓浓的黑烟”,透着让人窒息咳嗽的恶心之感,而当“垃圾车”走后,抒情主体看到的不是一片洁净美丽的城市,而是让抒情主体感受到了“总有那么多搬运不完的,肮——脏——”。而这“肮脏”不是“现在时”,指涉的是“未来时”,既是一种对环境的污染的诗性表达,似乎更是吉小吉对城市中“人性”的某种隐忧。

《今晚,我是影城里的惟一观众》

今晚,我是影城里的

惟一观众。看着

一排排空空的椅子

我实在没有想到

电影怎么沦落到如此境地

而工作人员忠于职守

故事影片准时播放

一个大牌女明星

一开始就在银幕上哭喊着

半个小时过去以后

她的哭声依然洪亮

忸忸怩怩的女明星

故作姿态的女明星

泪水湿透银幕的女明星

你累不累啊

我警告你

再在那儿哭个不停

我就马上离去

让你今晚哭得毫无意义

电影院是市民生活的重要场域,是市民文化生活的“信息交流所”。人们在电影院里选择自己所喜爱的电影,或者被灌输某种理念而去选择某种电影。但无论怎样,电影院已经成了市民生活中所不可或缺的重要组成部分,从市民对影片的选择便可以一定程度上折射出市民本身的文化姿态。大牌女星几乎是每一个大片的“必选动作”,多少城市中的男男女女们为大牌明星们而痴迷,甚至兴奋到癫狂,大牌女星在电影中的哭泣会惹得多少人心生怜悯之情,也会为之落泪。但吉小吉诗歌中的抒情主体却并非这样,“他”认为大牌女星在电影中的这种做法是“故作姿态”,让抒情主体感到烦闷,甚至有了拒斥的心理反射,“我警告你,再在那儿哭个不行,我就马上离去,让你今晚哭得毫无意义”。吉小吉诗歌中的抒情主体不仅仅对城市有着强烈的不适和反感,甚至在现代影视文化的接受上也体现出了陌生。既然对城市如此不满、不适应,那又是什么力量支撑着吉小吉诗歌中的抒情主体继续在城市中生活呢?关于这一点,我们当然要去吉小吉诗歌中寻找答案。

三、爱情与幸福

《一不小心》

一不小心

油光闪亮的绿叶就爬满了柿子树

它们纷纷告诉我:

“爱情的夏天来了!”

是那么突然

她来到我面前

一个大方、美丽的姑娘

火辣辣的阳光

让我躲不过她的热情

那天她把她小妹送上汽车

在我出生成长的小镇

我跟她谈了很久

给我最深的印象

就是她留一头短发

一不小心她跟我来到这座城市

常常陪我看树赏花

就在一棵柿子树下

儿子拽着她衣角说:

“妈妈,快看,快看, 柿子树上挂满果子啦!”

哎哟!真的是一不小心

她跟我的爱情就被三岁的儿子

拽进了这一首诗

吉小吉诗歌的抒情主体生活中出现了“亮色”,而这“亮色”正是“爱情”。在爱情到来之前,吉小吉诗歌抒情主体对于城市呈现出的是反感、厌恶,诗中透析着城市人与人之间的心理距离。但在“一个大方、美丽的姑娘”走进抒情主体的世界之后,抒情主体开始带领着心爱的姑娘走进了城市,去品味城市中的“树”与“花”。抒情主体在“爱情”的激励之下开始主动拥抱了城市,并且把自己的“爱情”一同引入城市,欣赏城市中的风景。“树”与“花”并非只有城市中才有,也许乡村山野中的“树”与“花”来得更生动,自然而广大。但抒情主体显然在欣赏“树”与“花”的时候,做了选择。之前,抒情主体之所以对城市反感和陌生,甚至是嗤之以鼻,也许是脱离了乡村那些自然界“朋友”们之后,灵魂上的孤独所引来的阵痛。一旦“爱情”与爱人到来,让孤独的心灵有了长久而痴迷的沉醉之后,事情就发生了变化。吉小吉诗中的抒情主体融入了城市,带着欢喜与兴奋。而这种欢喜和兴奋在其爱情诗的叙事中得到了淋漓尽致的呈现。

《生活》

我们的手,我们的嘴唇,我们的整个身体

每一次碰撞,都是为了聆听生命中金属的声音

多么纯净的声音!悦耳、清脆、甜蜜、幸福!

但现在,它距离我是那么遥远

柴米油盐是一种必须,更是一座山峰

我们一起爬上去。我们一起气喘吁吁

但慢慢它就成为了一道屏障

把我们隔开。我们的手,我们的嘴唇,

我们的整个身体,都在经受分离的煎熬

在车流中,在人群里,我甚至无法看到你

我走着,在熙熙攘攘的大街上顿悟:

生活就是为了逃避孤独,就是为了让我们的手,

我们的嘴唇,我们的整个身体

每时每刻都相逢在一起,

在一张属于自己的床上相互碰撞:叮叮当当

“嘴唇”“身体”成了诗中叙述的对象,在对“嘴唇”与“身体”充满着动感的叙事中,我们从中感受到了身体叙事所带来的大胆直白的炽热的情感。抒情主体对于爱人身体的渴望与眷恋是身体与身体之间的简单吸引吗?事情并不是这么简单,抒情主体在“熙熙攘攘的大街”并不能感受到充实与满足,而是“孤独”,战胜“孤独”的方式是两个人“每时每刻都相逢在一起,在一张属于自己的床上相互碰撞:叮叮当当”。在爱情中抒情主体找到了抵抗“孤独”的对策。

从乡村到城市,是一条漫长的人生体悟的转变之路。吉小吉诗歌中的抒情主体从乡野之子,以大山、动物、昆虫为朋友而纵情其间,到城市之后,面对一个全新的场域,表现出了陌生与不适、反思与孤独。由“乡”入“城”的过程,伴随着中国的城市化进程,几代人都有着相似的经历和体验,吉小吉的诗歌正是反映出了这样的一个过程,为这几代人的生命体验中增添了一抹亮色。吉小吉的诗并非是写给儿童的诗,而是在追求自己童年岁月故事的时候,写给成年自己的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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