黄昏的秘密（组诗）

○ 陈 离

黄昏的秘密

童年时她喜欢弹忧伤的曲子

她总是把那些忧伤的曲子

弹得很快乐。她可以把《六月船歌》

弹得比《喜洋洋》更欢喜

长大之后她弹的曲子

都是我从来没有听过的

那些不知道来自何处的曲子

她越弹越悲伤

也有这样的黄昏

她坐在钢琴前面

什么也不弹

就那样静静地坐着

像是在聆听。又像在凝视

一个不存在的幻影

那是琴声消失的时光

我在远远的地方看着她

我总是在离她很远的黄昏里

远远地看着一个

独自学琴的孩子

我生怕她一回头

就撞见了那黄昏里

不为人知的秘密……

六月纪事

在夏天刚刚开始的时候

鸟的叫声总是

又婉转又动听

但有时候一只鸟也会发出

无比尖厉的叫声

而且就在离你很近的地方

你被它吓一跳，你在心里这样想：

“它只有对着我才会发出

这样粗暴的叫声……”

你想了很久还是感到困惑：

“我又没有得罪它，它为什么

对我这样粗暴……”

但你很快就会这样想：

“错的一定是我自己，而不是这只

不知道来自于何处的鸟……”

这是真的，爱上一只陌生的鸟

比爱上一个陌生的人

要容易得多……

不要

不要以你的幸福欺人

不是所有的人

都能像你一样的幸运

不要以你的才华欺人

不是所有的人

都有像你一样的出身

不要以你的付出欺人

不是所有的人

都能像你一样地努力

不要以你的怯弱欺人

不是所有的人

都能像你一样坦诚

不要以你的痛苦欺人

不是所有的人

都能像你一样忍受

不要以你的善良欺人

不是你所经历的一切

所有的人都能经历……

古老的歌谣

她不停地唱歌

在一条小路的尽头

人们都说：

这是个女疯子

是因为她不停地唱歌

就认为她是个疯子吗？

她知道所有的人都认为

她是个疯子吗？

她自己也认为自己

是个疯子吗？

她不停地唱着

小声地唱着

脸上带着

蒙娜丽莎似的微笑

没有人知道她在唱什么

没有人听她唱歌

但她总是站在一条小路的尽头

不停地歌唱

当我感到我的诗

再也写不下去的时候

我就会想起她

我就会走到一条小路的尽头

听一位我不认识的女人

小声歌唱

我就会站在那条小路的尽头

唱一首我不知道名字

但已经被无数人唱过的

古老的歌谣

望星空

“那孤独的，无人陪伴的凄凉灵魂……”

如果你在夜晚的星空上

读到这样的字

你不要想到你自己

你要想到

那生活在星空下面的

每一个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