康立春
草原日出
旭日坐在辽阔的地平线上
往高升,有拔节的声音,咔嘣一响
把蓝天举空,出现不踏实的感觉
羞红的背景,在旭日身后开花
萤火虫收回了微光。这时
谁都会相信,天不会老
地不会荒。野鬼孤魂跑得没了踪影
提心吊胆,经过黑暗的人,害怕了
那些挂在草叶上的露珠
很快,被亮色摁碎
醒来的生灵,演练速写
牛羊,开始致词。土拨鼠
喜欢做晨操。所有的植物
都可以有效增加光合作用,加快运行
明媚的风水一而再地,把湛蓝的天
简化。有序的心经,凝视着神
真好。旭日,站在人民中间
放宽博爱。让每一位生灵
都向太阳,申请一束平等的温暖
草原日落
草原落日,架在地平线上往下沉
此际,光线相当斑斓
独奏、重奏,一派五线谱。牛羊
按着琴键,“咩咩”声,“哞哞”音
迈动麻秆四蹄,缓缓归栏
此际,落日渲染巨大的艳丽
一辆吉普车停下来,都市来的画家
靠在汽车边,构思落日
用万道霞光,熬制他的代表作
世界宁馨,画笔在安谧中腾挪
朴素的金光,灿烂走动,弥足珍贵
租借一派神灵的凝视,去望——
喜欢落日饱满的额头,喜欢落日
羞红的脸,也许被月亮勾引
在云霞中渗出,缕缕不绝的蓝
不防备,落日噗咚一声
掉进山边。这不堪一击的美
连同痴迷、疼痛、欲望、夸张
一起坠落。天空,立即矮了下去
轻轻的黑,断章的黑,单调的黑
呼啦啦一下,漆黑一片
黑到没有杂质。辉煌注定要被封存
然而一些事物,还没有来得及撤退
凡花盛开
夏季的查岗草原,各色花,争相齐放
这些野花,大部分没有名字
即使有名字還是会被世人遗忘
因为,小野花太普通了
小到不起眼,大的也大不到哪去
全是小鼻子小眼,长着精巧的立体五官
好比繁华都市中,贫民窟区
那些普通巷弄里的小家碧玉
妖娆,弄姿,翘嘴,却也芬芳时代
在如此辽阔的草本植物中
她们千娇百媚,应有尽有,迎合不同
类型的草民,绝对称得上女神
她们甘愿陪伴广大穷人,傲立枝头
吐蕾理想和美,奉献盛开的年华
以及嫩香,没有谁能取代
风中蒙尘,执拗的形态
小可爱的身板,且热衷于疯狂摇滚
又是一年凡花盛开时
请君入瓮,斟上一杯南风调制的马奶酒
携手边疆的草卒,同伊人干杯
把羊群赶到天上
据说众神之神中的某神,见羊
老实憨厚,奏请玉皇大帝下一道旨意
把人间的一半羊群,流放到天上
但是,上去的羊群,时常怀念故园
总是在天上飘啊飘,一个劲向下看
余下一半,还坚守在地平线上
用大雅的姿态,咀嚼草原的草
天上的羊群和地上的羊群
两相呼应,一模一样,习惯走走停停
共同被雷电夹击,被风雨沐浴
天上的想回到地上,地上的想
梦回天朝。天上地下,相得益彰
经常反复打招呼,仿佛前世就有约定
天上的羊群变身成
朵朵洁白的云絮。地下的羊群
最终泣血,摆成九九全羊席
来祭奠,被赶到天上的那一部分
哦,把羊群赶到天上去,天上就有
动植物资源,宇宙的留白就多些格式化
额吉的柳筐
四季都穿蒙古袍的额吉,一派慈祥
她有一个道具,一个普通的柳筐
挎在额吉的胳膊上,尽显水做的筋骨
伟大的容器,盛满诗和远方
在适宜的季节,里面盛满蒲公英
黄花菜、韭菜花、猪毛菜……白蘑菇
里面盛满手抓肉、奶酪、砖茶
冷的时候,盛满取暖用的牛粪疙瘩
热的时候,盛满取暖用的
羊毛、骆毛……柳筐啊,额吉的柳筐
就是草原,风霜雨雪的落脚点
也是额吉无数叮咛的编织袋
筐里,把俗事码放的整整齐齐
需要的时候,会立马服务,梳理日子
邀请月亮映在柳筐间,幸福的人啊
天天提着财富,幸福的人啊
才会散发汗味,保留一颗满足的童心
临秋,她会把自己的灵魂,也放进去
被下一个更年轻的额吉,提来提去
来代替老额吉,传承牧区生活的细节
责任编辑 郭晓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