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更魂：从华侨成长起来的革命英烈

◆文/叶介甫

许更魂是我党从事侨务工作的先驱，我军出色的政治工作领导干部。1896年农历10月生于广东省潮安县庵埠区一个贫农家庭。1916年到新加坡，1921年在吉隆坡加入国民党，1924年参加中国共产党。在海外期间，曾任吉隆坡《益群日报》编辑，国民党缅甸党支部负责人，仰光《觉民日报》总编辑，积极宣传革命主张，参加并领导华侨的反帝爱国斗争。1925年秋回国参加次年初的国民党“二大”以后，历任国民党第二届中央候补执行委员、海外部秘书长，中共海外总支部书记，《海外周刊》主编，华侨协会第一届、第二届常务委员；南昌起义前敌委员会秘书，红七军十九师政治部主任，红七军前敌委员会委员，红七军政治部主任等职，1932年初在中央苏区牺牲，年仅36岁。

一

1916年秋天，20岁的许更魂瞒着结婚不久的妻子和亲友，只身出走南洋，到达新加坡，开始了他一生中最有意义的生涯。

许更魂在新加坡一家百货商店当店员，结识了彭泽民、鲍惠僧、董成方等一批有志的爱国青年和国民党人士，他们经常在一起研究学问，畅谈辛亥革命后国内的政治形势，并利用假日深入华侨群众之中，了解侨情。经过一段时间的探讨，许更魂认为：开展华侨教育，宣传革命，培养人才，乃救国之途也！他的主张，受到彭泽民等人的赞赏和支持。

许更魂以自己的积蓄和工资收入作资金，1917年8月，在新加坡大坡马车街创办了一所华工免费夜校，以此作为宣传和团结华侨的阵地。他自任校长，主持校务，并聘请了三位兼职教员。从1917年到1920年，大坡马东街夜校先后吸收了4批学员，有近200名华侨在这里受到教育，其中的许多人成了新加坡地区华侨爱国运动的第一批骨干。1918年1月，新加坡华侨店员工会成立，许更魂被聘请为工会名誉主席。接着，黄梨工会、机器工会、屠业工会等相继成立，广大穷苦华工开始有了自己的组织，并以集体的力量反抗殖民主义的压迫，支持祖国的革命斗争。

1918年3月底，日本帝国主义与段祺瑞政府签订了侵犯中国主权的《中日陆军共同防敌军事协定》。消息传来，许更魂和华工义愤填膺，他召集店员工会委员商量对策，挽救国难。经过讨论决定：（一）店员工会与华侨总商会结成同盟，共同抵制日货；（二）联合其它工会，游行示威，纪念“五七”国耻三周年。会后，他们分头行动。5月1日，一次有组织的抵抗日货运动在新加坡展开，各华侨商店不卖日货，广大华侨不买日货。这次运动持续一星期，打击了日本帝国主义的气焰，表现了广大华侨对祖国的忠诚。

1919年初，许更魂被聘请为《新国民日报》编辑。这年春天，协约国在巴黎召开的分赃会议上，把战败国德国在我山东半岛的各种权利转让给日本。广大华侨怒不可遏，许更魂更是大声疾呼：“外有强权，吞我河山；内有国贼，卖我民族，山东焉存？民族焉存？”号召广大海外侨胞为祖国和民族的生存而斗争，他慷慨激昂地说：

“海外同天，你可知晓？当母亲受到凌辱，是凉血动物当无动于衷，是热血儿女当举起拳头，拼他个你死我活，爱我中华，乃爱我母亲。海外同人，是吾人雪耻的时候了，是吾人救国的时候了。”

这些爱国言论，在广大华侨中引起了热烈的反应。

当国内爆发了反帝反封建的五四爱国运动时，许更魂在新加坡华侨青年中发起成立了“旅新华侨反帝救国后援会”，领导华侨开展斗争。在后援会的组织下，新加坡华侨召集大会，演讲时事，游行示威，有力地声援和配合了国内的反帝爱国运动。

华侨的觉醒和爱国斗争的日益加强，引起了英殖民政府的注意。1920年初，英殖民政府颁布了教育注册苛例，许更魂创办的华侨免费夜校被取缔。接着，英殖民政府更采取恐怖政策，解散华侨组织，捕捉华侨进步分子。在帝国主义和殖民主义的摧残下，马来亚和新加坡的“革命机关遂完全被解散，首领亦纷纷被监禁、驱逐，革命风潮亦渐下。”为了逃避殖民政府的追捕，1920年秋，许更魂秘密离开新加坡，回国省亲。

二

许更魂于1920年秋回到故乡，他眼见家乡依然如故，一派死气沉沉，于是，决定从改革教育入手，开展新文化运动。他以新文化新思想宣传和教育群众，耐心地说服乡里的进步绅士。在广大群众的支持下，许更魂把原私塾性质的汀源学校改名为凤歧小学，从学校体制、师资到教学内容与方法各个方面进行了一系列改革。

紧接着，许更魂以凤歧小学为校址，创办了凤歧女子夜校。办学初期，由于封建思想禁锢着人们的头脑，大多数女青年徘徊观望，报名入学者寥寥无几。于是，许更魂从我做起，动员自己的爱人和6个堂妹入学，作为首倡。接着，沿门劝学，鼓励女青年走出闺阁厨房，做一个有文化的新型女性。在他的发动下，仙溪、文里等乡的妇女也纷纷前来就读，夜校人数达40多人。1920年10月，凤歧女子夜校正式开学。许更魂在开学典礼上宣布：

“女子赋有与男子一样的平等权利。男子应该受教育，女子亦有权进学堂，为做一个新女性而读书，为做一个新国民而读书。”

当时的潮汕地区，女孩子多缠足，妇女多结髻，遵循《女儿经》作人。在办学过程中，许更魂极力反对封建礼教，鼓励女孩子放脚，动员妇女剪髻。他的爱人陈宝英生前常对人回忆这件事：“当时更魂动员我和几个姐妹剪辫剪髻参加夜校，开始大家都怕羞不愿剪，有一天天亮起床时，我发觉自己的髻没有了，原来是当夜更魂乘我熟睡时偷偷剪掉。”可见许更魂当年推动妇女解放的热忱。

1921年春，许更魂重返南洋，和董方成一道，被聘为吉隆坡《益群日报》编辑，并加入了国民党。《益群日报》是马来亚吉隆坡一带的中文报纸，由革命党人所掌握；彭泽民任总经理兼编辑。办报初期，由于编辑人员的腐败无能和军阀陈炯明的不良影响，使《益群日报》不能成为“华侨之声”，销路有限。许更魂和彭泽民到职后，即对《益群日报》进行整顿和改革。首先，他们确定该报“以拥护孙中山革命大纲为主旨”；认为报纸是向广大华侨进行教育的武器，主张什么，反对什么，一定要旗帜鲜明，决不可含糊。其次，他们改革了报纸的形式，使它通俗易懂。

改革后的《益群日报》成为宣传新文化、新思想、新知识的阵地，成为吉隆坡国民党联系和团结广大华侨的桥梁，成为广大华侨的良师益友。回忆当年的情景，彭泽民指出：“《益群日报》有董方成、许更魂等为助，宗旨明确，内容充实，销额大为增加，在南洋华侨中影响甚大。”陈炯明在1922年6月叛变革命之后，派刘常天利用《益群日报》大发反动言论，反对孙中山，拥护乱军，在侨众中产生了恶劣影响。彭泽民、许更魂、董方成等联合起来，坚定不移地站在革命立场上，支持孙中山，反对陈炯明，反对刘常天的叛卖行径，坚决禁止在《益群日报》上刊发拥护陈炯明的文章。接着，《益群日报》召开了董事会议。会议决定清除刘常天，重申《益群日报》以拥护孙中山革命大纲为主旨。由于他们的联合斗争，使《益群日报》继续掌握在爱国志士手中。

1923年秋，许更魂回国采访。在4个月的时间里，他的足迹遍及北京、上海、汉口、广州、潮汕等地。共产党成立后工人运动的蓬勃发展使他深受鼓舞，中国共产党的正确主张，共产党人的献身精神，使他看到了祖国的希望所在，更坚定了为民族解放，为共产主义社会而奋斗终身的信念。在给彭泽民的信中，他深有感触地说：“国内之行得益非浅，”“民众底运动，其势之猛，其功之丰，为弟所未见过，”“布鲁什维克底真蒂，为吾人救世之药方也。”1924年初，许更魂被吸收为中国共产党党员，接着，被派遣重返南洋，负责国民党缅甸总支部的改造工作。

三

许更魂到达缅甸仰光，担任国民党缅甸总支部执行部主任兼仰光《觉民日报》总编辑。他致力于把缅甸总支部改造成为爱国侨领、华侨商人、华侨知识分子和华工四个阶层组成的革命联盟。从1924年2月起的一年半时间里，他主要做了五件事。

第一件：对《觉民日报》和《缅甸新报》进行改造。《觉民日报》是缅甸总支部的机关报，《缅甸新报》是总支部领导下的侨报，它们有较长的历史，但是由于办报人幕气沉沉，内部分裂，使它们不能起到国民党喉舌的作用。许更魂到职以后，进行了有效的改造。一方面，他挑选了一批精明能干的青年当编辑，派遣袁任远、黄壬戌、陈愚化等骨干分子主持笔政，给报社输进了新鲜血液，并解聘了一些不称职的人，另一方面，他从内容和形式对报纸进行改造，明确规定《觉民日报》和《缅甸新报》以拥护新三民主义和联俄、联共、扶助农工为宗旨。在改造报纸期间，许更魂亲自动手，写了大量文章，向广大华侨宣传新三民主义和三大政策，宣传国共合作的作用和意义。改造后的《觉民日报》和《缅甸新报》成为宣传国共合作，团结广大华侨的工具，缅甸党务之所以能发展与团结，全赖该报鼓吹努力之功。

第二件：创办华侨学校，培养革命骨干。许更魂以缅甸总支部名义，发起创办仰光模范学校，以此作为集会和培养骨干的基地，进行组织和宣传活动的据点。为了解决办学经费，他发起向华侨募捐运动。他把自己的积蓄全部用来办学。1924年9月1日，仰光模范学校正式开学，首期学员200多人。此后，缅甸总支部又创办了缅甸华侨中山学校，以这两所学校为基地，为革命培养了一批干部。

第三件：建立和健全缅甸各地的国民党支部和分支部。他先发展了一批优秀青年入党，然后依靠他们作骨干建立和健全总支部下属的支部和分支部。他还派出了一批国民党左派和仰光模范学校的优秀学生，以特派员身份，到各地建立和发展国民党的基层组织。到1925年9月许更魂离开缅甸时为止，缅甸总支部下属的党支部由原来的3个发展到5个，分部发展到22个，党员由2000多人发展到3455人。整顿后的缅甸国民党组织，成为支持国内革命斗争的政治力量。

第四件：反击陈炯明余孽的进攻。1925年2月初，广东革命军举行第一次东征，陈炯明的余孽陈起森、唐小藏等人，勾结北京政府驻仰光领事沈艾荪煽动了一些不明真相的侨众，在仰光组织了国民协济会，向侨界骗钱，为陈炯明筹饷。他们的阴谋活动被《觉民日报》揭露出来后，陈起森等恼羞成怒，捣毁《觉民日报》社，向殖民当局告密，陷害报社人员。为了反击陈炯明余孽的进攻，许更魂召集了总支执委扩大会，采取了四项措施：（一）将陈、唐两人清除出党；（二）给追随者以严厉警告；（三）公布陈、唐的罪恶，通告各支部和分支部及广大侨众群起而讨之；（四）联合缅甸各华侨团体，致电北京政府，要求撤换辱国害侨的领事沈艾荪。经过斗争，陈炯明向缅甸侨胞骗钱的阴谋终于被粉碎。

第五件：发动侨胞支持和配合国内的革命斗争。1924年底，国内掀起了国民会议运动，缅甸总支部也发动了100多个华侨团体，联合组织了国民会议促进会，以为声援。1925年五、六月间，缅甸总支部发动广大华侨，大力声援和赞助国内的五卅运动和省港大罢工的反帝斗争。

在缅甸工作期间，许更魂为党的事业、为华侨的切身利益而斗争，他富有成效的工作，受到广大华侨的尊敬。他被聘请为旅缅潮州会馆名誉总理。爱国侨领、缅甸潮州会馆会长陈维岳赞扬他：“人品学问两堪敬佩。”

1925年8月，国民党中央电请缅甸总支部选举华侨代表一人，回国参加国民党第二次代表大会。经过各支部的推荐和总支部投票选举，许更魂当选为国民党二大代表，9月下旬离开仰光回国。

四

1925年10月，许更魂到达广州，立即加入了反对国民党右派的斗争行列。国民党二大召开前，国民党右派活动猖撅。谢持、邹鲁等人继西山会议之后，正酝酿召开非法代表会议与在粤的国民党中央争夺领导权。原定11月召开的国民党二大，由于右派的阻挠而推迟，许更魂抵穗后，除华侨代表来了30多人外，各省代表极少。情况十分危急，如果大会开不成，将助长右派气焰，给革命带来恶果。为此，在粤的共产党人正极力敦促国民党中央尽早召开大会。许更魂立即串连海外华侨代表，组织了海外代表办事处，以华侨代表的名义，向国民党中央进言，催促其尽早召开中央会议筹备大会事宜。

许更魂、董必武等和来自海外的华侨代表，11月28日，在广州革命纪念会集合，反对国民党西山会议派，拥护广东革命政府，坚决主张在广州召开国民党第二次代表大会。

接着，许更魂、董必武和来自湖北、福建及海外的代表一起，联名发表通电，反对西山会议派的活动。通电痛斥了国民党右派对中国共产党和广东革命政府的诬蔑，赞扬共产党人和广东革命政府“数月来一切措施，多能遵照党纲进行，肃清刘杨，肃清东江，南路逆军及一切反革命派，皆有事实可见”，通电强烈呼吁，希望国民党中央、中央执行委员会和海内外各级党部，“以全力拥护在粤开会之主张，即派代表到广州，俾党务得以解决，革命工作得以继续进行。”在这种情况下，12月11日，国民党中央召开一届四中全会，指出西山会议为非法，决定1926年元旦召开国民党第二次全国代表大会，并推举吴玉章为大会秘书长，负责筹备工作。此后，许更魂和在广东的共产党人一起，积极为国民党二大的召开作准备，同时他又深入海外各华侨团体驻广州联络处，倾听华侨对国民党二大的意见和建议。

12月25日，许更魂等向国民党二大筹备委员会提交了《以实力保护华侨案》，指出华侨是祖国的儿女，因生活所迫而漂洋过海。华侨在海外受尽了帝国主义者的欺压和摧残，痛苦万分，用眼泪望祖国，盼我国政府来保护。但是历届政府只知卖国，只知媚外，不特无丝毫保护华侨的能力，且无丝毫保护华侨的意思，使广大华侨失望和痛心。指出，国民党是革命的党，国民政府是革命的政府，应该关心华侨的疾苦，以实力保护华侨。他建议，国民党中央应制定保护华侨的条例；国民政府应建立侨务机关，办理华侨事务；中央海外部应附设华侨协会。许更魂等的提案受到大会提案审查委员会的重视。

国民党第二次全国代表大会在广州召开期间，许更魂参加了大会的一切重要活动，并在1月12日下午向大会作了《缅甸党务报告》的发言。当日，关于以实力保护华侨的提案被大会所通过。根据许更魂和彭泽民等华侨代表的提案，大会决议：（一）对我海外同胞，极力保护；（二）使本党指导下之国民政府规复侨务局；（三）中央海外部附设海外同志招待所；（四）由党赞助组织华侨协会。

1月13日，吴玉章向大会提出国民党对外政策：（一）与苏俄切实联合；（二）扶助弱小民族；（三）联络世界上的革命民众。许更魂赞同吴玉章的主张，并在提案上签名。这一提案获得通过，成为国民党二大的对外政策。

根据大会主席团的提名，1月18日上午大会进行选举。许更魂以172票当选为中央候补执行委员，成为出席国民党二大、并当选为候补执委的7位共产党员之一。国民党二大之后，国民党中央组织机构进行了调整，任命彭泽民为国民党中央海外部长，许更魂为秘书长。（上）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