黄 昊
(广西警察学院 侦查学院,广西 南宁 530023)
据国家禁毒委员会数据显示,2018年全国查处吸毒人员71.7万人次,较2017年87万人次下降15.3万人次①国家禁毒委员会《2017年中国毒品形势报告》与《2018年中国毒品形势报告》数据对比。。可见,公安机关在打击毒品违法犯罪方面取得显著成效,国内毒品形势呈现整体向好。但随着县城经济的快速发展,人民群众对娱乐活动也有较大需求,在夜总会、迪吧等场所吸食毒品的案件依然多发。县级公安机关在此类娱乐场所查处涉毒案件及对吸毒嫌疑人进行抓捕行动时,往往会出现一系列问题,致使案件查处陷入困境。如2016年底,A县公安机关接到群众举报,某娱乐城经常有大量吸毒人员吸食毒品。由于该场所涉嫌容留吸毒,2017年1月某日凌晨,公安机关组织警力对该场所进行突击查处,在抓捕涉毒犯罪嫌疑人时,因现场控制不力、错失重要证据等问题,最终导致案件侦办陷入困境②案件由A县公安机关提供。。因此,有必要对娱乐场所聚众吸毒现场的特点、抓捕行动存在的问题及对策进行研究,以打击毒品犯罪,维护社会的长治久安。
娱乐场所,是指以营利为目的,并向公众开放、消费者自娱自乐的歌舞、游艺等场所③《娱乐场所管理条例》第二条。。在娱乐场所实施吸毒人员抓捕行动,与其他室内场所有着显著的区别。特别是在夜总会、迪吧等出现聚众吸毒的娱乐场所中,场所经营者和工作人员与吸毒人员之间往往存在着千丝万缕的联系,甚至为贩毒吸毒提供平台[1],这些情况对抓捕行动均会造成一定的影响。公安机关必须提前掌握这些情况,实施抓捕行动时才能有效地对现场和相关人员进行控制。一般来说,娱乐场所聚众吸毒现场有如下的特点。
首先,娱乐场所的空间设计一般包括大厅(含舞台、舞池)、卡座、多个独立包厢、卫生间等营业区域以及服务台和厨房、吧台、员工工作间等功能用房。其次,不少场所有多个楼层,有电梯与楼梯相通。营业者为了突出主题特色,空间布局并不规则,各楼层布局都不相同,且各个独立包厢内的布局、结构也不相同。再次,对于一些暗中提供赌博、色情服务、容留吸毒等违法犯罪行为的娱乐场所,还会设计有密室和特殊的暗道。
对于抓捕吸毒嫌疑人的行动来说,复杂的空间和通道会对行动的速度造成一定影响,加之场所人员众多、通道狭窄,导致民警突入速度受限。违法犯罪人员便会利用这个时间,对违法犯罪行为与物证进行掩饰或处理,以逃避打击。违法犯罪的密室和通道如若未被发现,不法分子就会逃脱法律的制裁。一旦遭遇暴力抗法,对不熟悉复杂环境的警务执法人员来说,其安全就很可能受到威胁。
在查处娱乐场所涉毒案件时,正在经营的娱乐场所内往往人数众多,少则百余人,多则数百人,这对公安机关是一个巨大的挑战。而对在这些场所的涉毒人员来说,他们之间都有着千丝万缕的联系,包括吸毒人员间的关系网,售卖毒品的联络网等。若在大城市,身处异地的同乡同籍贯的吸毒人员经常混迹一起,而在一些小县城,本地熟悉的吸毒人员也时常在娱乐场所扎堆出没。当公安机关查处吸毒时,他们都会想尽办法相互掩护,制造各种借口、事端阻挠查处和抓捕行动。
娱乐场所员工对场所里出现的吸毒人员和吸毒情况,往往都是知晓的,只是为了赚取更多的暴利,对吸毒行为睁一只眼闭一只眼[2]。一旦遭遇公安机关查处,为了保护自己的生意和客源,娱乐场所的经营者就会安排工作人员帮助吸毒人员转移和处理相关物品工具,甚至联合其他吸毒人员阻挠执法行动的开展[3]33-36。
一直以来,在娱乐场所里出现最多的是新型毒品,而新精神活性物质在近几年也变换着各种包装和形式悄悄出现在娱乐场所。吸食了这些毒品的人会情绪亢奋,加上现场周围的气氛,容易做出一些轻率的举动,如聚众淫乱、斗殴等[4]。倘若吸食过量,会导致急性中毒症状,还会出现精神混乱、性欲亢进、焦虑、烦躁状态,出现幻觉、产生危险行为,甚至致人死亡。
在夜总会、迪吧、KTV、酒吧等查处涉毒案件时,公安机关面对的吸毒嫌疑人往往处于亢奋状态,面对警方控制,容易出现无视指令与拒绝服从的情况。加之娱乐场所中多为年青人,在人数众多的情况下,个别人的行为表现可能影响到其他人员的情绪,导致聚众起哄、或者进一步的过激行为。如遇到吸毒人员吸食毒品后出现精神性问题的,则可能出现暴力行为,不但对执行任务的民警人身安全造成威胁,还可能威胁到现场其他人员的安全。
第一,是现场物证难获取。涉毒的娱乐场所往往是因为给吸毒人员提供安全吸食毒品的场所获取利益,他们大都安排有专人“望风”[3]33-36。一旦发现公安机关开展检查或查处吸毒人员,就立即通过对讲机等通知场所内的其他人员,相关工作人员也会迅速采取措施,设法清理场所内所有涉毒的证据。例如,桌面、洗手间的吸毒用品或遗留的盛装毒品的包装器具等,通通都会被清理干净。在民警到来之前,很多重要的物证都已被处理或者转移藏匿。
第二,言词证据突破难。通常来说,查获的涉毒人员相互之间熟识,在讯问中往往拒不交代事实。若不能突破他们的口供,就难以获得同案人提供证人证言的材料。对于娱乐场所中非涉毒人员,如果他们不了解毒品,不清楚吸毒的行为表现和吸毒后的特点,他们也很难发现那些经过伪装的毒品,甚至根本不知道周边有人在吸食毒品,对他们进行询问时,也很难获得有力的口供。例如,A县公安机关查处的娱乐城位于县城一栋四层小楼,一楼为舞馆,二楼为20个普通包厢,三楼为15个高级大包厢,四楼为大厅、舞池和16个卡座以及60组六人座位。据群众反映,其三楼、四楼吸毒情况严重。公安机关某日凌晨派出警力对该场所进行查处,计划控制娱乐城出入口,并快速前往控制三楼的包厢和四楼的大厅。但由于现场警力不足以对现场形成有效控制,民警无法迅速开展工作,只能立即请求支援。待支援警力到达后,所有的包厢已被清理,难觅毒品和吸毒工具。经过细致勘查,仅在四楼大厅的卡座中发现两张桌子的桌面上放置着盛装毒品的包装袋和吸食毒品的工具。民警询问周边人员,均称未发现毒品,也从未发现有吸毒行为。
从这次行动来看,警力不足和复杂的空间环境给禁毒民警控制现场造成了困难,使得娱乐城的工作人员和吸毒人员有时间相互串通并销毁毒品和吸毒工具,警察难以获取相应的物证与旁证,案件侦查因此陷入困境。
执法行动当中,在与执法对象客观存在的力量对抗中,警察要占据绝对优势,这种优势是决定警务处置活动获胜的基础与前提[5]。警力优势不但要体现在人数上、心理上和的优势装备上,警方还应在行动技战法上占据主动和优势。
在娱乐场所实施涉毒人员抓捕行动,由于面对的执法对象人数太多,有时甚至是公安机关行动人员的数倍,因此,执法对象在人数方面占据绝对优势。例如,在A县查处的娱乐城案件中,该县公安机关安排了80人的警力进行突击检查和抓捕。查处工作一开始就发现整座娱乐城客人爆满,连带娱乐城工作人员在内的现场超过700人,警力完全处于劣势,各项工作无法按计划推进。公安机关由于警力严重不足,再完备的行动方案和技战术都难以有效执行,抓捕行动和证据收集工作难以在第一时间得以展开,一些重要的人证、物证不能及时获取甚至丧失。同时,警力不足还会带来心理优势的不足,面对人多势众的涉毒人员,警察在娱乐场所聚众吸毒抓捕行动中非常被动。
公安民警在查处涉毒娱乐场所、抓捕吸毒嫌疑人的行动过程中,必须自始至终牢牢控制关键人员,使其无法通过各种方式通风报信、毁灭证据、煽动其他执法对象抗拒抓捕等。特别是对涉嫌容留吸毒的娱乐场所,应第一时间对其主要工作人员进行控制,包括现场的负责人、主管和前台工作人员等,控制他们的对讲机、手机等通讯工具,不允许他们相互交流串供,更不能让他们随意行动。同时,公安民警还应及时发现和辨识出现场涉毒人员并对其进行重点控制。通常的做法是在掌握情况的基础上进行重点控制,同时也应通过对现场的检查、对现场人员行为的观察来发现毒品、毒品包装、吸毒工具以及包厢、卡座中的人员,对现场行为表现与精神状态符合吸毒特征的人员都应重点控制。对于现场不服从指令,甚至煽动他人对抗执法的人员,要根据实际情况及时控制并带离。而在A县查处的娱乐城涉毒案件中,由于警力不足,等增援警察赶到时,涉毒关键人员已得到串通,导致警方错失了对一些关键人员的及时控制。
在查处涉毒案件时,应当对可能藏匿毒品与吸毒人员的场所,以及容易被利用来吸毒的场所进行重点封控。因为,娱乐场所内能够出现上述行为的空间很多,需要第一时间安排警力控制。比如,娱乐场所的各个卫生间,吸毒人员经常在里面吸食毒品,相关的包装和使用的吸毒工具会直接丢弃在卫生间的垃圾桶;独立包厢作为相对封闭的场所,也是吸食毒品的场所,控制场所后要注意包厢内的人员情况,及时搜查,防止其随意处理桌面和随身携带的物品,避免证据丢失。查处时还应注意娱乐场所的楼层结构,注意不合理的空间隔离和设计,发现隐蔽的通道和场所,进行控制和打击。A县查处的娱乐城涉毒案件,公安机关在寻求警力增员的过程中,没有及时把娱乐城工作人员之间通讯对讲设备阻断,没有将工作人员进行及时控制,最终导致部分包厢、厕所等涉毒现场被清理,丧失了取证机会。
在娱乐场所开展抓捕吸毒嫌疑人的行动,之所以对关键人员与关键场所控制不力,首要原因是信息工作开展得不够扎实,没有在信息获取和正确研判的前提下开展行动。“知己知彼、百战不殆”是经典作战的规律。现代警务行动必须特别重视信息的搜集与研判,没有充分准确的信息和科学研判,就没有科学的行动决策。
A县公安民警在查处某娱乐城涉嫌吸食毒品案件时,执法人员对娱乐城的基本环境和毒情只有大概了解,对空间分布的细节特点、关键人物及其关系网没有详细掌握。在没有获得准确信息与科学研判的情况下,不可能制定出科学可行的行动方案。没有结合实际情况的警力安排、查处流程与抓捕行动只能是仓促的行动,最终只会导致抓捕行动陷入警力不足的被动状态。
在娱乐场所进行抓捕行动前必须事先制定科学可行的行动方案和紧急预案。一般的警务执法行动中都会制定相应的方案,但若方案过于粗糙,考虑不周,或者没有应急方案,就容易在行动中陷入被动。由于娱乐场所空间环境复杂,人员众多。在查处涉毒案件时,涉毒人员均有一定的反侦查意识,且吸毒人员精神状况不稳定,随时可能发生各种情况。所以,公安机关在执行抓捕行动前,需要根据准确信息并充分考虑各方面实际情况制定行动方案和紧急预案。在A县某娱乐城的抓捕行动中,虽然有简单的行动计划和方案,但由于现场警力严重不足,控制现场不力,又没有可执行的应急方案,所以没能及时调整部署及利用现有警力控制重点场所和重点人员,导致抓捕和侦查工作陷入被动。
抓捕成功是案件侦破的关键一环,如果抓捕失败,案件就功亏一篑。但在实施抓捕中,强调行动安全却忽略了抓捕效果。所以,在实施抓捕行动中在注意安全的同时必须完成侦查工作中的证据发现、搜集和固定等关键性工作,因为一旦关键证据未能及时保全,就很可能面临不能逮捕与起诉犯罪嫌疑人的情况。因此,抓捕行动不能只考虑“抓”,还要考虑“判”,在以审判为中心的新时代,必须树立证据意识,注重保留证据。根据案件的进展和取证的需要进行相应的工作,而且这些工作应该从实施抓捕前就开始所有准备。
在做好传统人工信息工作的同时,应充分利用高科技和大数据收集信息,在作出查处和抓捕决定之前,应进行信息工作的全面收集和准确分析[6]。
传统的人工信息获取方式,一是安排秘密力量在抓捕行动实施前进入娱乐场所了解环境情况,包括娱乐场所的楼层结构,各包厢、卡座的分布和数量,以及卫生间、楼梯、通道的位置和出入口,舞厅音效控制台、扬声器、照明开关位置等;二是初步确认存在的具体毒品情况和可能涉及的犯罪,确定重点人员;三是了解场所的经营和管理情况,如什么时段毒品的活动比较猖獗,主要涉及什么毒品,在什么位置吸食或交易毒品,相关的涉毒物品如何处理,管理人员和工作人员是如何对待和处理吸毒行为等。
现代技术手段方面,一是注意掌握重点人员的关系网,深度挖掘通讯信息,特别是与涉毒人员的关系网,全面地掌握人员信息动态[7];二是注重侦查的“数据思维”,通过对重点人员轨迹数据进行分析,使案件的信息更加丰富和立体[8];三是在具体的抓捕行动前,进行“二次侦查”,即在行动开始前,对当前娱乐场所情况再次进行评估,确认行动各项条件均已具备;四是正确识别和排除可能存在的安全风险,创造安全和有效的抓捕途径,确保行动顺利实施[9]。
针对娱乐场所涉毒人员抓捕行动的方案制定时,一要充分考虑抓捕行动对象的特点、行动的空间和时间,才能有效达成警务目标;二要充分研究抓捕行动的方式,即行动的步骤和战术方法,确保抓捕行动方式能发挥警务优势、提高行动效率、实现任务目标;三是充分考虑保障措施,即保证行动顺利有效实施所需的警力、装备技术与正确指挥等[10]。
科学可行的抓捕行动方案包括以下几个方面:第一,确定指挥部和指挥体系。在娱乐场所进行抓捕行动,面对的是数百人的复杂场面,参与行动的民警来自各个不同的单位,必须有一个强有力和统一的指挥体系。确定行动的总指挥,将警力分组并确定各组组长和各小组间的通联方式,以便协同作战。第二,明确警力与职责分工。根据信息,确定行动需要的警力,各小组的分工与协作情况,包括行动前的信息收集小组、抓捕小组、控制小组、警戒小组、取证小组、审讯小组、保障小组、机动小组等。各小组必须明确各组的任务和职责,如警械小组如何封锁出入口、控制小组如何尽快获取内场控制权等。第三,明确案件性质和抓捕行动的对象。查处涉毒娱乐场所,除了要抓捕的吸毒人员外,对其他涉毒人员也要控制,包括贩毒、藏毒人员,涉嫌容留吸毒的娱乐场所工作人员等。第四,确定行动的时间和空间。要根据娱乐场所经营的情况,选择合适的时机进行查处。确定要查处和实施抓捕的娱乐场所重点区域和位置,行动中要实施重点控制,案件后续处理的地点,对抓获的涉嫌吸毒人员进行检测的地点、对违法犯罪嫌疑人进行审问的地点等都要事先确定。第五,确定行动的方式。包括行动开始后如何进入现场,如何对现场人员进行控制,特别是如何对重点场所和重点人员的控制和抓捕。在夜总会、迪厅控制现场,要第一时间封堵包厢、大厅、卫生间出入口,控制放音乐的控制台,立即开启场内照明,并利用扬声器对现场进行有效的言语控制。第六,制定备用方案和应急预案。要充分考虑,如果行动中发现特殊情况,要有相应的处置人员和方案。即做好出现外逃和冲击出口的预案、预防踩踏事故的预案、现场出现吸毒人员情绪失控自伤自残情况等应对预案。第七,明确保障措施。包括行动装备保障、侦查技术保障以及车辆、医疗、后勤保障等。
此外,在制定方案的时候,要根据前期的信息以及研判信息拟定相关措施,避免经验主义而使行动陷入困境。还要根据现场实际情况和形势变化,启动备用方案或应急预案,因地制宜调动警力、采取应急对策。
在抓捕行动前,必须通过信息研判来确定涉毒案件的性质以及可能涉及的罪名,这直接影响到现场的控制和取证方向。以A县查处的某娱乐城为例,该场所经营者涉嫌容留他人吸毒,在收集证人证言时,就要着重询问娱乐场所员工的岗位与职责,是否知道场所内存在容留吸毒行为,如果知道就要进一步问明是如何知道的,以掌握案件的具体情节。同时,问明场所负责人在安排岗位和职责时是否有如何逃避公安机关检查的内容等。如果该场所涉及强迫他人吸毒、贩卖毒品等其他犯罪,也应根据涉及罪名的构成要件,明确证据收集的方向。
在娱乐场所中开展抓捕吸毒嫌疑人的行动,需要大量的警力,除了案件的主办单位外,协同单位的警力数也非常大。作为支援协同作战的警力也必须要明确案件的性质及抓捕任务的要求。明确需要控制的重点通道、场所和人员,组织涉毒人员进行尿检,熟知需要重点发现和控制的剩余毒品、吸毒的用具等物证以及这些物证保护的方法。对涉毒的重点包厢等场所,可以使用缉毒犬进行搜查。还要重视对涉毒人员与关联人员的查找,包括在现场出现的关联人和其他关联人,可依托技术手段开展相关工作。由于现场人数众多,涉毒的违法犯罪嫌疑人很容易形成串供的情况,负责审讯的小组应当对重点人员进行现场突审,在第一时间获取有力的线索和证据。
大型的抓捕行动需要大量的警力,从下达任务通知,到警力集结、出发、抵达实施抓捕行动地点的全程中,都有可能引起行动对象的警觉,导致其提前逃跑和处理现场。若涉毒娱乐场所有“保护伞”,则抓捕行动会失败。因此,在行动的策划到实施前,只局限于少量侦查员知晓和参与,一定要做好保密工作。在正式的大行动之前,应采取控制通讯工具、多点集结、声东击西等策略和方法,确保行动的保密与万无一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