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浅碗阳光

黄韫彦

朋友送给我一盆铜钱草，一把把绿油油的小伞熙熙攘攘地挤在一个娇巧玲珑的平底浅碗里，精致的嫩绿色圆盘恰似一枚枚圆润饱满的铜钱。碗底只积了薄薄一层水，映衬着熠熠生辉的颗颗玻璃珠，煞是讨人喜爱。朋友叮嘱我：“多换水，水不要太多，多晒太阳。”

我视这盆可爱的小精灵如珍宝，每天给它换上清冽澄澈的水。想到朋友的嘱咐，我颇踌躇了一会儿：窗外烈日当空，把这饱满得能掐出水的小家伙放在炙热的阳光下，即使它不被烤干，水也会迅速干涸，我可没有时间频频给它浇水啊。思忖片刻，我决定将小碗安置在床头的柜子上。

当我结束锻炼，气喘吁吁回到房间时，无意中瞥到床头柜上的铜钱草，顿时被它怪异的形态吓了一跳：每根草都使劲伸展着纤细白嫩的脖颈，几乎贴近水面匍匐着，略显苍白的圆盘都齐刷刷地朝向同一个地方——未被窗帘遮掩的一线光芒。

那孱弱的样子令人心疼，我俯身在它耳边低语：“铜钱草啊，那么炙热的阳光会把你烤干的，你还是乖乖地呆在凉爽的屋子里吧。”我将小碗调了个方向，让铜钱草急急探出的头伸向室内，想驱散铜钱草对阳光的眷恋。

第二天，我发现，铜钱草仍然使劲将圆盘扭向阳光，那纤弱的嫩茎仿佛比昨天拉长了一倍，渴慕阳光的小脸貌似更加憔悴了。我嗔怪道：“我待你這么好，你怎么存心跟我作对呢？”

周末出游，偶然在路旁瞅见一大丛郁郁葱葱的铜钱草。粗壮的根茎密密匝匝地撑起硕大的墨绿色圆盘，其间还掺杂着几朵纯白的花，那样生意盎然。想起床头边那盆弱不禁风的铜钱草，我羞愧地低下头。朋友建议道：“其实可以改成土栽，铜钱草生命力很强，晒不干，反而可能因缺光照而枯萎。”我后悔极了，都是我错误的关爱，差点葬送了一个可爱的小生命！

回到家，我立刻小心翼翼地在碗底填上湿土，并将铜钱草摆到炎炎烈日下。炫目的阳光浅浅地盈满碗底，那羸弱萎靡的细茎貌似挺直了许多，那一张张碧绿的笑靥沐浴在暖阳中，仿佛霎时间灿烂明丽起来。

人也应如此，像一株铜钱草，时刻昂起不屈的头颅，哪怕只是为了浅浅一碗阳光。